第3頁 文 / 葉心
「你們女人就是這麼奇怪?一下子催著人家走、一下子又停著不肯動,難怪老哥說女人最難搞……啊!你還不知道吧?我有一個雙胞胎哥哥,他叫曉晨,現在被老婆拖著度蜜月。」
「我對別人的家務事沒興趣。」
段曉暮彷彿對耿秋澄的話置若罔聞,「我老哥說女人最恐怖了,不僅要你的精、氣、神!還要搜刮你存款裡的血汗錢……」他咬著唇仰頭臆測,不過「她」應該不一樣吧?因為「她」是他的初戀情人,是他未來的妻子呀!
耿秋澄不發一語的聽著段曉暮嘀嘀咕咕,當他終於住了口,她這才淡淡的瞅了他的俊臉一眼,「你父母的教育方式很特別。」竟然養出他這種個性……不簡單。
「嗄?我是孤兒呀!」段曉暮指著自己的鼻頭,笑嘻嘻的道:「我和哥哥是在育幼院裡長大的,沒有爸媽。」耿秋澄頓了頓,顯然備受震驚。「對……不起。」
「沒關係。」段曉暮悠閒地踅著步履,領著她走向停車場,「我想……」
「什麼?」耿秋澄漸漸地習慣他的氣息,也慢慢地容許彼此距離的縮短。
段曉暮側彎著身,在她的頭頂上低語,「你跟我是同類。」
耿秋澄瞬間提氣,倨傲地揚起眉睫、對上他的眼。
「你也是孤兒。」段曉暮並不閃躲她漂亮炯然的雙眸。
這幾個字轟然打在耿秋澄的心上,幾乎轟掉她所有的自制!「我不是孤兒!」她緊握著拳低吼。這是她這幾個月來最大的情緒波動,什麼冷淡、什麼面具,她再也無暇兼顧!
段曉暮看著她的激動,沒有露出詫異,彷彿這才是他要的反應。
「我有家人!」她再一次低吼。
耿秋澄的指尖深深嵌進掌心裡,她卻渾然未覺吃痛。是的,沒錯,她不是孤單一個人,忘了嗎?她雖然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但是……對了,她有阿姨他們一家人……
段曉暮靜靜地看著耿秋澄,她自己沒有發覺到她在顫抖吧?從初次見面便始終維持著淡漠與驕傲的她竟然在顫抖,他伸出手,輕輕的拍撫上耿秋澄的頭頂、拂開她額際的劉海。舉措輕柔如風,溫柔而和緩,奇異地平撫了她的情緒……
重拾自製的她立刻退開一步。「車子……車子還沒到嗎?」
「就在前面。」段曉暮領著她向前方不遠處的深藍色轎車走去。
耿秋澄低著頭,不自覺地揪緊了外套的一角。這個人……太危險!她心忖,她一直隱藏得很好,沒有人能窺探到她的內心與刻意埋葬的過往。然而眼前這個人卻……
「來,上車吧!」段曉暮打開側座的車門,笑嘻嘻的擺出「歡迎入內」的姿勢。
戒備著來到轎車旁,坐上車前,耿秋澄忍不住低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段曉暮啊!還問?」
深藍色轎車在靜默中駛向津輪碼頭,耿秋澄始終望著窗外不發一語,她怕……一開口,只怕他又能察探到她想隱藏的秘密!她該怎麼辦?
盡量別和他開口交談?
罷了,反正她在台灣的時間也不會太久,除了公務上的需要,她盡可能與段曉暮保持距離便是。
「喂!」掌控著方向盤,段曉暮瞞了耿秋澄一眼,「你還沒告訴我,聯合國菁英,你協助破案的特殊能力是什麼?」
耿秋澄瞅著他,旋而飛快的轉開視線,「屆時你就知道了。」
別和他交談、別讓他靠近——她告訴自己,別忘了這一點!
第二章
轎車駛抵津輪碼頭,坐在車子裡已經可看見警方在屍體處圈圍出一個限制區,外頭則有不少人在圍觀。
「到了,下車吧!」不知何時,哼著歌的段曉暮已經換上嚴肅的神情。
耿秋澄望著他率先下車,也跟著打開車門。在邁開步履的前一刻,她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別怕,為了和御宿當初的約定,她已經承諾過,這工作是她和御宿交換的條件,她必須執行!
「怎麼了?」段曉暮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
耿秋澄搖頭,踩著平穩的步伐走向他。
段曉暮微瞇起菱眼,「害怕?」當耿秋澄經過他身邊,他忍不住脫口問道。
她冷然地睇了他一眼,彷彿這兩個字已深深地污辱了她。然而,在耿秋澄的心底卻不禁再次一凜,是她這一次偽裝得不夠好?還是段曉暮真的太過敏銳?從來沒有人能看穿她的恐懼……
為什麼在他面前,她以往卓越的掩飾技巧,都像是自動失效了一般?
「段警官。」已經在一旁待命的員警向段曉暮頷首行禮。
「嗯!給你介紹一下,這一位是耿小姐,特地來支援這一次的偵辦工作。」段曉暮略顯淘氣的側身嘀咕,「她的地位比我還高,我這回兒只是她身邊的跟班,你叫我小弟就可以了。」
這人怎麼沒一刻正經?冷著臉的耿秋澄強忍笑意,瞞了他一眼,卻在轉頭時因乍見員警誇張、詫異的表情時淡笑了出來。
段曉暮笑臉著她,在跨前一步,經過耿秋澄身邊的剎那間輕輕丟下一句,「心情好多了?」他朝她眨了眨眼,旋而蹲下身形,換上嚴肅的專業面孔,伸出手掀開覆蓋的白布,檢驗屍首。
耿秋澄望著段曉暮彎身蹲踞的身影,忍不住再次感到震撼!他……為什麼總是會顧慮到她、注意到她的心情、舉動?從來都沒有人、沒有任何一次,讓她覺得自己竟是如此深刻的存在!
「跟五天前同樣在這兒發現的那具屍體不太一樣耶!」仔細聽著員警解說的段曉暮詫異的低喃,怎麼會呢?難道不是同一個兇手做的?
耿秋澄細瞅著段曉暮俊逸的側臉,看著他眉宇微蹙、菱眼深邃,支手撐托著弧形完美的下顎陷入沉思。「之前也曾在這兒發現另一具屍體嗎?」她曲蹲在段曉暮的身旁低問。
「嗯!這已經是第三個了。至今仍查不出死者的身份!更不知道任何關於犯人的線索……老實說,很棘手!」段曉暮的眉頭越蹙越緊,幾乎快要打上死結。
「三個死者都是女性?」耿秋澄強壓下心頭的恐懼,將視線投注在眼前的屍首上,該習慣了,她告訴自己她必須去習慣這個!
「沒錯。前兩名女性屍體經法醫證實都曾受到性侵害,應該是被兇手強暴後勒死再予以棄屍。至於這一個是否同樣……你怎麼了?臉色白得好難看啊!」段曉暮連忙擋住耿秋澄的肩骨,深怕她就這麼倒下。
「我……我沒事。」耿秋澄揪著胸口低喘,纖細地身形在瞬間忍不住哆嗦,她輕輕撥開段曉暮撐扶的強壯臂彎,「我沒事。」
「你確定?」段曉暮鬆開了手,卻依舊隔空停留在耿秋澄背後的幾公分處,以防她隨時倒下,「身體不舒服嗎?我送你上車休息……」
「不用了,」耿秋澄倔強的搖頭,「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這兒休息的。」
「但是你……」段曉暮在她的下一個動作後住口。
耿秋澄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伸出左手、隱住顫抖,輕輕地放在屍體的額頭上,右手則放在自己輕蹙的眉間。
「耿小姐?你……」
段曉暮立刻向一旁的員警做出噤聲的動作。
「一間破舊的小鐵皮屋,他在打她……強暴,但是沒有得逞。她一直掙扎,踢倒他之後終於逃到門邊……他追了過來,手裡的錘頭用力揮下……好痛、好可怕……」彷彿結束無意識的呢喃一般,耿秋澄緩緩地睜開眼,「死了。」
四周嘈雜的人聲完全靜止,沒有人開口,只是畫面停格一般的瞪大了眼望著她。
耿秋澄輕輕吐出梗在胸口的那口氣,那殘暴、嚴酷的被害畫面還停留在她的腦海中縈繞不去。她只希望……這一次自己淡忘這畫面的時間能夠快一點兒!她再也沒有把握自己還能夠承受這種酷刑多久?
這就是她的特殊能力!
窺見被害者在遭到殺害時的畫面,就像是一部播放的驚悚片,然而,這畫面卻更活生生、血淋淋……因為,主角就是眼前、躺在她面前的人。
段曉暮深深地望著她蒼白的臉龐,「致命傷是……」
「後腦勺。鐵錘擊中了她,兇手再在她的胸腔補上兩刀!」耿秋澄輕輕地呢喃,呼吸卻越來越沉重。不要,她不要再看了,好可怕……被害者當時的恐懼幾乎全數轉移到她的腦海裡,教她一遍又一遍的回憶,再反覆地感受當時的驚恐與痛苦。
「秋澄。」段曉暮心疼地瞅著她細緻地側影。
這就是她的「能力」?
命案現場連大男人都不一定有勇氣看,更何況要她一名纖細的弱女子不時穿梭在這種地方,還要她接觸屍體,甚至是窺探死者死亡前的影像?她怎麼能承受這個?
「兇手呢?」一旁的主管臉色疑慮的睇睨耿秋澄,「你看見死者被害的過程,也總應該看見兇手了吧?」誰知道她剛剛說的是真是假?若是胡謅的又有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