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天下第一嫁(下)

第17頁 文 / 典心

    「大人,現在怎麼辦?」

    廖檜不吭聲,只是徐徐加重掌勁。

    一聲痛極的呻吟,飄出軟軟的唇瓣。龍無雙咬著唇,強忍著疼,臉色比先前更加蒼白。

    「住手!」公孫明德出聲,語氣極冷,但渾身上下,卻散發著幾欲潰堤的怒火。

    事隔多日,他終於再度見到龍無雙。眼前的她,讓他幾乎難以呼吸。

    他知道她傷心。

    他知道她病了。

    但是,他不知道,她竟如此憔悴,小臉上的紅潤,全被蒼白取代,不剩半點血色。原本軟腴纖麗的身子,也瘦了一大圈,脆弱得像是稍稍用力,就會斷折的柳枝。

    「放開她!」他踏前一步,卻又再度聽到她痛極的呻吟。

    那聲呻吟,讓他心口一抽,逼得他只能停下腳步。

    廖檜冷笑著,知道自個兒手上這女人,可是免死金牌,更是他的護身符。只要有她當人質,不論是公孫明德,或是嚴燿玉,還是外頭的御林軍,全都不敢輕舉妄動。

    「相爺,還請您退後點!」他狂妄的說道,朝著逼進客棧內的御林軍們大喊:「你們要是不想看見,我親手捏斷她的頸子,就全給我閃開!」

    御林軍們臉色為難,雖然沒有讓開,卻也沒膽子上前。全都屏氣凝神,盯著廖檜,深怕他一有動作,龍無雙就會性命不保。

    「我再說一次,讓開!」廖檜再度吼道,抓起龍無雙,舉在御林軍的面前。「還是,你們想看她當場沒命?」

    「大人,把這個女人扔了吧!」艷麗的黑衣女人,眼看情勢僵持不下,開始有些動搖。

    「不行!我就是要帶走她,玩個幾天、幾月,或是幾年。」他瞇起眼睛,端詳手裡的絕色美人,眼裡都是色慾,卻忽略了身旁女人,臉上閃過的妒意和惡毒的決心。

    驀地,銀光一閃。

    「拖著她,只是累贅!」黑衣女人喊道,揮著長劍,一刀刺下,正中龍無雙的心口!

    廖檜呆了,下一瞬才反應過來。他神情猙獰,猛地揮出一掌。「你這個臭婊子!」

    黑衣女人緊握長刀不放,這力勁奇大的一掌,打得她摔跌出去,連帶的也拔出刀鋒。

    鮮血像泉水般湧出。

    一聲撕心裂肺的吼聲,震動了所有人。

    「無雙!」

    只見灰袍翻捲,公孫明德縱身飛出,神態若狂,彷彿中劍的是他,而非是龍無雙。

    他先出第一掌,斷了廖檜的左手,奪回一身是血的龍無雙,接著再連出數掌,掌掌都是斷骨錯筋,廖檜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只能聽見自己的骨頭,在重大的掌力下,寸寸挫斷的聲音——

    廖檜氣絕倒下時,雙眼還瞪得有如銅鈴般,像是不敢相信,世上有人出掌,能狠過殺人如麻的他。

    收回掌勢的公孫明德,抱住懷裡雙眼緊閉、氣若游絲的小女人。

    「無雙!」他焦急的再喊,神態再也不見冷靜。

    臉色慘白的她,顫抖著長睫,睜開了雙眼,看見了他。軟垂的小手,慢慢的、慢慢的挪移。

    「無雙,你別動。」有生以來,他首度如此恐懼。她胸前的傷,不斷湧出鮮血,讓他的心也涼透了。

    她卻堅持著,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小手覆上他的胸膛。沒有血色的唇,掙扎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話來。

    「走開……」她喘息著,用力推開他。「不要你來管我!」

    這麼一動氣,胸前的血泉再度飛濺而出。失血過多的她,只覺得眼前一黑,跟著就整個人軟倒,完全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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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蓮花閣的花廳裡,擠滿了人。

    御醫在兩個時辰前就已經趕到,為龍無雙醫治。這兩個時辰內,各類傷藥、湯藥,不斷往裡頭送,沾滿血跡的巾帕,跟被鮮血染紅的清水,卻是不斷的送出來。

    公孫明德等著。

    嚴燿玉也等著。

    就連皇甫仲接到消息,也急忙趕來,焦急的坐在花廳裡等著。

    又過了半晌,御醫才擦著雙手,疲憊的走出來。

    「她傷得如何,要不要緊?」公孫明德一把抓住御醫,迫不及待的逼問,眼裡全是血絲。

    御醫嚇了一跳,連忙回答:「公主受的刀傷,深及心脈,雖然已盡力搶救,但仍昏迷不醒,接下來的這幾天,得讓她靜養傷勢,若是三日內,高燒能退去,那就應該無礙了。」

    「要是高燒不退呢?」他問得一針見血。

    「如若高燒不退,恐怕就——」御醫的聲音愈來愈小。

    「恐怕什麼?!」他繼續逼問,克制著搖晃御醫的衝動。

    嚴燿玉在一旁皺眉,終於開口。「公孫,你要是現在就把御醫嚇死了,還有誰能來救龍兒?」

    緊抓在御醫肩頭的雙手,終於緩緩鬆開。御醫鬆了一口氣,先退到安全距離外,卻還是滿臉遲疑,一會兒之後才有膽再報告。

    「另外,臣為公主把脈時發現,公主已經懷孕了。」

    此話一出,三個男人皆是一愣。

    公孫明德更是搖搖欲墜,像是被人重重揍了一拳。

    她懷孕了!

    她正懷著他的骨肉!

    而他先前不但責罵她,甚至還責打她!

    有生以來,他首度覺得手足無措,只能瞪著雙手,恨自己當時的盲目,恨自己這雙責打她的手,恨不得現在就將雙手斬下!

    倏地,他再也克制不住,起身就往臥房內走去。

    「相爺,請留步,公主需要靜養啊!」御醫追在後頭喊著,他卻置若罔聞,逕自撩開羅帳。

    染血的衣裳、被褥,已經全被換下,龍無雙躺在床榻上,蓋著厚軟的繡毯,雙眼緊閉著,臉色比窗外的白雪更白。

    縱使在昏迷中,她的眼角,卻仍流著一滴滴的清淚。或許,是因為受了傷的疼:也或許,是受了冤枉的委屈,讓她在昏迷中,仍流淚不止。

    花廳之外,有個白袍銀髮的男人趕到,赫然是龍門客棧前任大掌櫃宮清颺。

    他聽聞消息後,匆匆趕來,又借提了幾個活口,私下審問,問清楚來龍去脈後,才步入花廳。

    雖說,他已說過,不再管龍門客棧的事。但是,這件事情畢竟跟他也多少有點關係,是在他「合約」內發生的事,他有義務來把事情解釋清楚。

    一入花廳,他恭敬的拱手,斂眉說道:「殘餘的活口們,已經承認那幾樁搶案是他們犯下的,為的就是要嫁禍給公主。」宮清颺話語一頓,才又繼續說下去:「主謀者是河清縣前任縣令廖檜,之所以這麼做,是為了要讓公主離開相爺府,才好覷得機會,綁架公主。」

    「連饕餮宴前,無雙遭遇綁架之事,也是這些人做的?」皇甫仲問道。

    「是。」

    「河清縣遠在西北,這個前任縣令,怎會跟無雙有恩怨?」

    「啟稟皇上,公主在——旅行途中,若是見著貪官污吏,便絕不輕饒。」也就是說,她行搶貢品時,偶爾也會管管閒事。「某次經過河清鎮,見當地饑荒,縣令廖檜卻私吞賑銀、中飽私囊。公主便下令,開了官倉發糧,賣了廖檜的家產。」照龍無雙的論調來說,這叫做「劫富濟貧」。

    「所以,廖檜才一路追她到京城來?」

    「是。」宮清颺點頭。「諸多類似的事端,公主都處理得乾乾淨淨,但這廖檜卻是唯一的漏網之魚。他本身就是綠林人士,逃亡管道奇多。」

    站在床邊的公孫明德,擰著劍眉質問:「為什麼這些事情,你從來不曾提起?」

    宮清颺一臉無奈。

    「因為那是在公主——旅行途中,所發生的事。公主旅行的『方式』與『目的』,相爺向來不贊同。一旦消息傳出去,那往後公主若要旅行,相爺更會循線追查,派人阻擋。」他回答得巧妙,卻一一點出事實。

    公孫明德的臉色卻更加蒼白,視線再度望回床上那昏迷不醒的人兒。

    原來,她曾做過這麼多事。

    原來,他只是被她任性的表象,蒙蔽了雙眼。

    原來,他誤會她不只一次。

    一直以來,他都錯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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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無雙昏迷了四天之久。

    所幸,昏迷的第二天,高燒就已退去,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而公孫明德則是自從她傷重昏迷後,就守在床畔寸步不離。

    當她悠悠醒轉時,映入眼簾的,就是他的臉。

    十幾年來,她第一次瞧見,公孫明德竟也會有如此落魄狼狽的模樣。他滿腮粗短鬍渣,雙眼通紅,像是多天都未曾睡過。

    只是,一瞧見他,她立刻就轉過頭去,不想再看見他。

    心口在痛。

    不知是因為傷,還是因為他。

    公孫明德深吸一口氣,沒有多言一句,只是緩步退開。

    坐在花廳裡的皇甫仲,瞧見裡頭有動靜,不禁急切的探頭問道:「怎麼了?無雙還好嗎?」

    「她醒了。」公孫明德淡淡的答道。

    皇甫仲火速跳起來,往床邊沖,直到親眼確定,龍無雙已醒,才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總算是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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