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蘇荻
「我們在接獲紅萸被人抓走的第一時間,就立刻報了官府,雖然出動了大批官員出去追蹤尋找,仍是半點線索也沒有。後來我們自個兒想盡辦法托人幫忙打探消息,四處貼告示懸賞,希望能有那麼點蛛絲馬跡,但如今兩個月都過去了,還是沒消沒息,怎不叫我們心急如焚?」金如燕悲從中來,紅了眼眶,葉勝天則是一臉凝重,仍是不發一語。
「這樣啊……」他撐著下巴忖度著。
「姐姐,我把畫像拿來了。」不一會兒,大塊頭金忠已從書齋蜇回花廳。
看著壯碩的金忠,路寒袖實在很難想像他和這位葉夫人會是姐弟。
「嗯,」抹抹即將奪眶的濕意,金如燕強自振作的吸吸鼻子。「你就直接拿給公子看吧。」
「好。」金忠應了聲,把捲起的畫軸交到路寒袖手中。
他小心翼翼地將畫拉開,眼睛突然瞪大,難以置信畫中人會是如此的清妍美貌。
畫中少女穿著一身輕裘,眉如遠山,不畫而黛;唇若櫻紅,不點而朱;粉嫩雪膚,白裡透紅。纖細削瘦的身形看似弱不禁風,坐倚在荷花池邊的大石上,玉手巧托香腮,彎唇嫣笑,別有一番迷人風情。
他呆呆地抬首再望了下葉勝天與金如燕,無從把這個清麗如仙的女子與這一對「其貌不揚」的夫妻聯想在一塊。
這真是他們倆生下的女兒?
看是故意請畫師畫得漂亮點吧?
兩個小眼睛塌鼻子又大嘴巴的父母,如何生出大眼睛俏鼻子櫻桃唇的女兒?根本不可能嘛!除非不是親生的。
「路公子,看完小女的畫像,您是否願意幫忙尋找小女了?」見他眼神閃爍不定,金如燕切切追問著。
放下畫,路寒袖大感不解地反問:「照道理,你們應該已經找著不少熱心人士才對吧?」
「一開始是的,但時間一久,大家一個接一個放棄,全認定紅萸必定是被捉去很遠的地方,說不定生死未卜。可是我們兩老不會死心的,只要還有一點希望,我們都會繼續找下去。」金如燕堅定而激動地喊著。「就算是死,也非得見到她的屍首不可。」
「路公子,您是外地人,我見您這個樣子,相信您也急需用錢,只要你肯投注心力幫忙找尋小女,要多少報酬隨便你說,只要能有紅萸的下落。」
始終沉默的葉勝天總算開口,但一開口又讓路寒袖愣住,極力憋住想笑的念頭。
這、這個葉勝天的嗓音真……真是邪門,男不男、女不女的,咬字又不清不楚,難怪他一直不說話,原來是這樣啊!
歎回氣,路寒袖想辦法忘記葉員外開口說話帶給他的錯愕與笑意,擺出正義凜然的神情。
「哎哎,莫說我要多少報酬,我也沒把握能否順利打探出葉小姐的消息,不過我盡力就是,反正我一個孤家寡人,到哪兒都來去自如。」
「這麼說,路公子是答應幫忙了?」金如燕喜出望外地睜大眼。
「不過,你們別抱太大期望,畢竟我在這杭州城人生地不熟。」
「不打緊的,我們只求有人還肯幫忙尋找紅萸的下落,畢竟多個人就多分力量。」金如燕忙道。說罷,看了金忠一眼。「忠弟,請你給路公子雙倍的酬金,以表達我們心中的感激。」
「酬金?」路寒袖一愕。
「請您放心,給這些銀子是希望您有錢好辦事,即使到頭來一無所獲,我們也不會要你歸還的。」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他言不由衷地推辭著。
金忠很不客氣地瞪他一眼,把兩袋沉甸甸的碎銀塞到他半推半就的手裡。
「好好拿著,丟了我們可不會再給一次。」
「是……是……」
就這樣,路寒袖傻笑著離開了葉府,這個猶如金山銀礦的宅第。
路寒袖帶著滿口袋的銀兩在街上閒晃,還沒想到要怎麼去找葉紅萸之際,便聽見遠處傳來敲鑼打鼓聲,於是乎興致勃勃的前去湊熱鬧,沒想到竟湊出了一個大麻煩。
「唉……流年不利啊。」
坐在泥地上的他大歎數聲,驀地驚覺眼前出現一雙粉紅色的鳳頭弓鞋。
「啊!」
下一刻,慘叫聲劃破雲霄,驚得停在牆柱上的麻雀振翅狂飛。冷風掃落葉,路寒袖二度噩運纏身。
第二章噩運纏身
「乖乖閉上嘴,否則,我會讓你從此以後『啞口無言』。」
一把閃著湛亮銀光的軟劍抵在他的喉管處,威脅的話說得甜軟好聽,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是在撒嬌。
這、這是恐嚇啊……路寒袖心驚膽跳地閉緊嘴巴,瞪著眼前這個燦笑如花的秋漾影。一股女孩家獨有的淡雅馨香飄送過來,教他不由得神思浮蕩,四肢微僵的貼住後邊牆壁。
「怎麼,閣下好大的膽子敢接下繡球,可是活得不耐煩來著?」
從她溫柔無害的面貌看來,卻似暴風雨前的寧靜,她笑得愈燦爛,他的心就愈往下沉。想解釋什麼,一想起她的恫嚇便不敢開口。
「你曉不曉得,我秋漾影是最痛恨婚嫁禮俗的,要我嫁給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臭男人,哼哼!下輩子都別想。」雖是嗤之以鼻的語氣,她臉上仍帶著異常溫柔的微笑,完全是笑裡藏刀的恐怖模樣。路寒袖動都不敢動,生怕她稍一使力,他的小命就沒了。
「瞧你這落魄德性,一看就知道是貪圖我們家的財勢地位。軟手軟腳、灰頭土臉,活像個大土蛋,還妄想娶我這金枝玉葉?」她又輕笑了下,拍拍他那發白僵硬的臉頰。
天可明鑒!我才不想娶你這凶婆娘,你也算不上什麼金枝玉葉,那個葉紅萸倒比你強些。他在心裡不屑反駁。
趁著空檔,秋漾影倒是將這男人打量得清清楚楚。
冠玉似的一張臉孔,長眉細目、白淨斯文,看起來溫雅瀟灑,幸而身上沒她最憎惡的脂粉氣息,只不過一身潦倒的文人裝束,還是令她眉心微顰。
這麼沒用的男人,看了就覺傷眼!
「你自己回答吧,是要永遠消失在杭州城內,還是永遠消失在這世上?」她盈盈笑問,將劍身稍稍鬆離他喉管一寸。
他怔忡了下,不敢相信這女人的心這麼狠。戰戰兢兢地嚥了下口水,但為維持身為男人應有的尊嚴與氣魄,他挺直了腰桿。
「秋、秋姑娘,我想這是天大的誤會。會誤接這繡球非我所願,我更不想娶你這『金枝玉葉』當我路某人的妻子。」
「誤會?」她笑得更甜更詭異了。「上百人都親眼瞧見你接中了繡球,這算誤會?」
「事情是這樣的,當時我身旁有個叫化子想接繡球,於是往我身上一撞,怎曉得我撞到隔壁一位大嬸又彈回來撞倒他,結果他跌倒了,我卻接中了這顆要命的繡球。」
「很好聽。」她扼要說道。
「好聽?」
「是啊,你這番鬼扯說的很好聽,但好聽不代表中聽。」
「好吧,隨你信或不信。」他的面容漸蒙上一層鐵灰色。「至於你要我兩者選一,很抱歉,雖然我不是杭州人,隨時可以離開這裡,不過我受人之托也收了錢財,短時間內暫不能在杭州城內消失。」秋漾影倒沒生氣,卻是皮笑肉不笑地逼近他眼前。
「喔,怎麼說呢?」
「我答應葉員外前去尋找他失蹤兩個多月的女兒葉紅萸,我想你該聽說過此事才對。」
「葉紅萸?」她側首想了下,揚起的睫翼輕輕眨動。「好像有這麼號人物,是那個大老粗葉勝天的獨生女,是吧?」
「是的,就是她!」他一徑地點頭。「她於五月初遭不明人士劫持,至今仍下落不明。」
「喔,這干你什麼事?」
「是不干我的事,問題是我缺盤纏,非想辦法掙點銀兩才行。雖是下下策,就當助人,我只有硬著頭皮接下這棘手事兒。」他理直氣壯地應道。
「哈!哈哈……」嗓音一頓,秋漾影禁不住掩唇朗笑起來。
藕臂忽地起落,撤走抵在他頸間的軟劍,身形一轉劍光迴盪,晃眼間收入腰間軟鞘中,又教他眼睛一花。
她這一著令他心底微驚,摸不透這個女娃兒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多少賞金?」
摸著毫髮未傷的頸項,他愣了下才抬首回答。
「呃……告示上寫明是三千兩。」
「喲,真教你找到這葉紅萸,不也便宜你了?」
「便宜我?」
「是啊,我記得葉勝天的女兒生得貌美如花,凡見過她的男人沒有一個不垂涎動心的,我瞧你這德性,也猜得出你心裡在想什麼。」
聽她說到這裡,路寒袖原本不信那畫像上的女子就是葉紅萸,如今也不得不信了七、八分。
「這麼說來,這葉紅萸確實是個美女了?」
「哼!你這個無恥惡徒,既然覬覦那葉紅萸的如仙美貌,何以又接下了我的招婿繡球呢?」
一瞥眼,她挑著眉斜瞪他,說瞪倒也不大符合,說是拋媚眼還貼切些,一字一句既刺耳又嬌柔。「我說過了,這全然是場誤會。」他無力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