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有人受傷了,你趕快去救人。」
身為大夫,既然有病患需要他,自然不能說不。「先讓我進去拿藥箱,否則去了也沒用。」
過沒多久,招弟領著胡大夫來到這間距離亂葬崗不遠的破屋。
「他就在裡面。」
提著藥箱進去的胡大夫,瞥見正閉目假寐的燕七,赤裸的上身有著深淺不一的疤痕,還有道簡陋包紮過的傷口。身為醫者,自然也不會去過問對方的身份,只管醫治的工作。
聽見腳步聲,燕七微掀眼皮,還笑得出來。「你的動作真快。」
招弟受制於人,可不給他好臉色看。「我已經幫你把大夫請過來了,現在可以把玉鐲子還我了吧?」
他將染血的衣物拿開,玉鐲子就藏在底下。
「哎呀!真是髒死了。」招弟撲過去把東西搶到手,趕緊拿出帕子將它擦拭乾淨:「要是沾上血跡可就賣不出去了。」
「真是太驚人了。」正在檢查傷勢的胡大夫不只一次發出驚歎,一劍穿心居然還能活著,可說是個奇跡。「這位公子,請你躺下來,讓我仔細幫你診脈。」
燕七搖頭拒絕,即使對方真的是個大夫,但終究是外人,他全身的肌肉自然而然就會處於備戰狀態,一旦躺下來就會屈於弱勢,遇到突襲便無法瞬間反擊,因此潛意識裡就是無法放鬆下來。
「不用診斷了,我左胸上的肋骨斷了三根,如今氣血、經絡、臟腑受傷而引起了氣閉、胸悶,心煩、咳嗽、呼吸牽制作痛,胸脅竄痛等症狀,你是大夫,只管照著開藥方子煎藥就好了。」
「沒有經過詳細的診斷,身為大夫是不能隨意開藥方子給病人的,公子,還是請你躺下來。」胡大夫再次要求。
看不下去的招弟低吼,「你煩不煩?不想死的話就快點躺下!」
「對病人不要這麼凶嘛!好可怕。」燕七佯裝害怕,抖了幾下,最後乖乖躺平,要不是自始至終都努力讓自己的意識清醒,眼前這位聲稱不怕死的姑娘早就不知道死過幾百次了。
仗著有胡大夫在場,她膽子也大了。「哼!你有病人的樣子嗎?」
「那我假裝痛暈過去好了。」說完,他頭顱一歪、眼皮一閉,像是真的暈倒了,讓招弟為之氣結。
診過脈後,胡大夫灰白的眉頭越皺越緊。
「他是不是沒救了?」招弟幸災樂禍的問。
胡大夫不停的嘖嘖稱奇。「我頭一次遇到這樣的病人……如果換作別人早就斷氣了,真是老天爺保佑。」
她啐了一口,「意思是他死不了羅?還真是應了禍害遺千年這句話。」
「他的內傷很重,左胸的肋骨想要痊癒就得需要個把月細心調養。」胡大夫再經過更進一步的診斷。「原來公子的心臟長在右邊,難怪可以逃過一死,想必是命不該絕。我先幫你重新上藥,再開幾帖補氣養血的藥方,我會讓我徒兒把煎好的藥送到這兒來給你……咦?已經昏過去了?」
還在擦拭玉鐲子的招弟聞言,只是隨便看了一眼。「你別被他騙了,他是假裝的。」上過幾次當學乖了。
歎了口氣,「他是真的昏過去了,能夠撐到現在已經算是意志相當堅強,很不容易了。」
招弟撇下撇唇角,「我還以為他真的是鐵打的身子,連痛都不會喊,反正他跟我無關。胡大夫,藥錢你自己跟他要,我得先回趙家去了。」
聽了,胡大夫放下手上的藥瓶,一臉憂心忡忡。「你整晚都沒回去,趙家不曉得會怎麼對付你。」
「反正在趙夫人有喜前,他們不敢對我怎麼樣的。」她篤定的說。
猶豫了下,他決定向她吐實。「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問題不是出在趙夫人身上,趙家這輩子恐怕不可能留下任何子嗣了。」
她臉色丕變,「怎麼會呢?」
「以往趙老爺身體有任何病痛向來是由我診斷。他年輕時便已房事過頻、飲食不節、勞倦損精,造成精氣不足的現象,而且腎虛則精少,精虧則血少,血耗則精亦虧,也就容易不孕。我曾試過用海馬焙乾研為細末,每次服三克,每日三次,以黃酒讓他沖服,不過效果有限。」
一臉青天霹靂的招弟低叫著,「趙老爺他自己知道嗎?」
胡大夫面有難色。「這種有損男子尊嚴的疾病,我自然不便跟他明說,就算說了,趙老爺也不會相信,最後不得不說只要他和趙夫人先把身體調養好,按時服藥便可在極短的時日內受孕。」
「那怎麼辦?萬一趙夫人真的生不出來,那準會找我出氣。」她來回踱步,急得團團轉。「也會以為我沒有庇蔭他們,那我的下場一定會很淒慘,也許很快就會再把我賣給別人。」
他好心的安撫她。「或許這次遇到你,真的可以幫趙家招來男丁。」
「我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姑娘,哪來的特殊力量,全是老天爺在跟我開玩笑,都是巧合罷了,我不可能真的幫人家招來男丁。」招弟從頭到尾都不信邪。「不行!不行!我得快點逃離這裡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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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了一天,總算等到入夜。
要不是千辛萬苦攢的私房錢沒帶在身邊,她早就遠走高飛了。招弟來到後院,從牆角的狗洞爬了進去,這可是她花了一整個月才鑿出來的秘密通道,就隱在茂密的草叢中,不會有人發現。
府裡的僕人都睡著了,招弟躡手躡腳的穿過長廊,潛回住了好幾個月的閨房,房裡一片漆黑,她也不敢點上燭火,只能摸黑來到藏匿錢袋的地方,可是怎麼撈都撈不到,這才警覺到不對。
「砰!」房門被人狠狠的一腳踹開。
趙老爺怒氣衝天的跨進門檻,身後跟著手持火把的僕人,映照著招弟瞬間蒼白的臉色。「就知道你這賤丫頭會回來拿那些銀子,我正好來個甕中捉鱉,看你往哪兒跑。」
「把銀子還給我!」招弟朝他大叫。
他揚起手臂,賞了她一記火辣辣的耳光。「你這賤丫頭,也不想這些日子是誰給你飯吃,讓你有個地方容身,竟然還恩將仇報,膽敢給我偷跑,對付像你這種不知感恩的賤丫頭,我也不需要客氣。」
招弟撫著幾乎麻痺的面頰,瞠大眸子,不讓淚水淌下。「隨便你要怎麼處罰都行,只要把我的銀子還給我,那是我的。」要是沒了它們,一切就真的完了,沒有希望了。
「只要在這座屋子裡的東西都是我的,連你這個賤丫頭也是我買回來的。」趙老爺財大氣粗的指著她,「原來你平常表現的文靜順從全是假的,差點就被你給騙了,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乖乖的聽話不就好了,我們也不會太虧待你。」
她恨恨的瞪眼,「然後再等你們把我轉賣給別人嗎?」
「是你自己的命賤,怨不得別人。」他一臉嘲弄,「要不是看在你能招來男丁,不然我就先毒打你一頓,給你個警惕。」
小臉陡地刷白,不過仍倔強的昂起下巴,和他互瞪。
趙老爺冷哼一聲,「你最好開始祈求老天爺,讓你真的能幫趙家招來男丁,要是失敗了,你想會有什麼下場?再也沒有人肯把你買回去當養女,到時我只好把你賣到妓院去。」
妓院?
招弟臉色比剛才更加慘白了。
如果真是那樣,她這一生就都完了……
「你最好給我老實點。」趙老爺撂下狠話,便轉身出去。
沉重的關門聲讓招弟的心情跌進了谷底。
「喀啦!」鐵鏈上鎖的聲音讓她駭然。
「你在幹什麼?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不要把我關起來!」她不斷捶著房門,失聲大叫,「放我出去!」
不單是門,連窗戶都被釘死,將她牢牢反鎖在房內。
屋內的光線由亮轉暗,在漆黑中,招弟力氣用盡,雙腳一軟,癱坐在地上,什麼希望都化為烏有了。
難道這輩子都無法擺脫這樣的命運?
這真是她的命嗎?
她不甘心!
真的好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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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瓜將煎好的藥汁倒在碗裡,然後擱在地上。
「公子,這藥要趁熱喝才有效,師父還要我問你,你覺得這兩天身體狀況怎麼樣?胸口還會不會悶?或是氣血不順?他隨時可以幫你調整藥劑。」
俊臉露出讓人不設防的笑意。「不用了,我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想不到公子受了這麼重的傷,居然復原得這麼快,還不到一個月傷口就癒合了,連斷掉的肋骨也好了大半,還以為是吃了什麼仙丹妙藥。」冬瓜大開眼界的說:「就算是我師父開的藥方子也應該沒那麼厲害……這話可不能讓師父聽見,他會以為我在給他漏氣。」
燕七但笑不語,伸出右臂,端起藥碗,一口氣將黑墨般的藥汁一仰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