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季纓
釉君狠瞪了唐耿一眼。氣死了,他為什麼不能像以前那樣討厭她、厭惡她呢?這樣嘻皮笑臉的,她很難在他與她之間拉開一段距離。
「國中畢業後,我念了一所女子高中,成績平平。」
「國中畢業……妳在醫院休養了多久?」他指的是因為她的耳朵,而在醫院休養了多久。
「兩個多月吧,這段期間先生有請專人特別來照顧我……先生就是你爸爸。」她看他蹙了下眉頭,補了一句。
「我知道,不過妳成績平平我也知道,妳以前就不怎麼聰明了,我也不認為妳之後會變得多聰明。」他損道。
給了唐耿一個白眼,「高中畢業後,我考上了一所私立大學。」
「這一點我也不意外,以現今大學錄取率近八成來說,妳考得上我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他仍舊沒好言。
對!她是不聰明沒錯,可他能不能不要在她耳邊一直提醒她她不聰明?
「然後我畢業了,出現在這裡。」她有點無力,感覺似乎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的必要。
「恭喜妳順利畢業,也許該放二十一響禮炮來大肆慶祝一番。」沒被當、被留級,也許是她家有燒好香,祖宗八代有庇佑。
她確定他並不是想問什麼自傳,其實要揶揄、嘲諷她的成分居大。「就這樣。」
「果然平淡無奇,不過重點都沒說。」她說的都不是他要聽的,「既然是上女子高中,妳有沒有去聯誼過?」
「沒有。」
「該說妳乖,還是跟不上流行?」他一臉同情,「不過沒關係,那大學時代總有交過男朋友吧?」
「你問這個不覺得問太多了嗎?」
「我得知道我晚上能把妳留到幾點,會不會耽誤到妳私人的時間。」
「總經理,這一點你不用擔心,只要是『公司的事』,要我加班到幾點,我都可以做得到。」她強調是公司的事。
「聽起來真的很配合。」他彈了下手指,「妳的辦公桌在那裡,一個月我可以給妳一天的生理假,其餘依勞基法規定。」
「生理假……」她喃喃的說道,瞬間小臉漲紅。
「我是一個體恤員工的老闆,而且這是現代職場的一種趨勢,不是因為妳而特別,而且……妳要瞭解一件事,就算我們是舊識,我也不會對妳特別,工作就是工作,不過,私底下我不介意妳請我喝咖啡。」
她氣得兩眼差點爆凸。
什麼叫不介意她請他喝咖啡?她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員工,要也是老闆請她喝咖啡啊,過分!
「總經理,我想你真的想太多了,我絕對不會請你喝咖啡的。」
「噢,妳的話真令人傷心,還好我並不是很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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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文件重打,錯字太多。」唐耿將一份文件丟在釉君的桌上,「打電話給成泰的總經理,跟他約後天到我們公司來談一筆生意,還有……打電話訂花給這位小姐,祝她生日快樂。」他在紙上寫了「劉文姿」三個字。
「喔……」她點頭,拿起小筆記本將唐耿所說的一一記下。「只要花而已嗎?要不要生日禮物?」
「禮物?」他微挑了眉,俊顏不著痕跡的看了釉君一眼,「也許妳可以給點意見。」
「呃……」釉君傻了,沒想到他竟然會反問她,「嗯……那當我沒問過好了,可是總經理,你不直接打電話祝她生日快樂嗎?也許她比較想聽到你的聲音。」
經由她這個外人轉達,似乎怪怪的。
而且劉文姿這個名字,她似乎在哪兒聽過……對了,不是那個小有名氣的模特兒嗎?如果他說的和她想的是同一人的話。
「我說這樣做就是這樣,妳必須習慣。」
「呃……好吧!」他好像是在指責她太多嘴了一樣,也許她真的不應該這麼多事的。
不過,唐耿會想訂花送給那位劉小姐,兩人應該交情不淺吧?
算了,算了!她深吸了口氣,這些都不關她的事,她只要將他交代的事辦好就可以了。
「對了……徐媽知道妳在我們公司上班嗎?」他像突然想起什麼,問道。
「知道。」她點頭。
「妳還是住在我家?」他的意思是她是否和她母親住在唐家大宅,因為她母親仍是唐家的管家。
「不,並沒有。」她唸書時就搬出去了,自己一個人在外租房子,感覺比較輕鬆自在。
「妳多久回去我家一次?」
「不一定。」想到才會回去。
唐耿這麼一問,她想起自己好像兩、三個月沒回去了。
「我今晚要回去,妳就搭我的車吧!」這不是問句,而是命令。
「啊?今晚……」她的小臉皺了下。
她是有點想她媽媽沒錯,可是也不用今晚就急著回去啊,而且又是搭唐耿的車……才剛到這裡上班,她就已經聽說了,她們家的總經理,是唐氏的一號白馬王子。
只不過這個白馬王子有一定的堅持,不與女職員有任何感情上的糾葛,可如果她坐唐耿的車,被多事的人看到,那就慘了,絕對會被傳的很難聽,也會壞了唐耿在公司的名聲。
她越想臉越皺,彷彿唐耿出了個難題給她一樣。
「妳有約嗎?」見她為難,他問道。
「沒有。」
「既然沒有,為何要想這麼久?」他再問。
「嗯……我會回去看看我媽,不過還是別搭總經理你的車,我不想被人非議。」
唐耿被拒絕,臉色不太好看。
「能搭我的車是一種榮幸,妳以為別人有那種機會嗎?而且我『順便』開車載妳,只因我們目的地都一樣,」他故意輕蔑的說,「放心,如果真要傳緋聞,應該也不是我跟妳。」
意思是她的條件不算太好,是個很安全的女人,根本入不了他唐耿的眼嗎?他這句話說得好毒,讓釉君氣得牙癢癢的。
「照常理來說,徐媽在我家當管家,妳應該就是在我家當丫鬟,妳知道什麼叫丫鬟吧?」他雙手環胸的看著她,「就是幫我端洗臉水、洗腳水的那種,偶爾還必須幫忙沐浴更衣……可是我這個少爺自認為人還不錯,沒讓妳做那些粗活,還開車載妳,這不知道是妳修了幾世所得來的福氣,妳要珍惜,別人想要還要不到。」
別人想要還要不到?他這個自大的「大少爺」,講的是什麼話啊!他以為這是什麼年代?還女婢、長工哩!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舊的封建制度已經不存在了!」
「生氣?」他絕不會看錯,兩簇小火焰在她的眼中跳躍著。「我自認我沒說錯。」
他其實是在逗她的,看她被他氣得兩頰紅通通的,眼神就像想殺掉他的樣子,他就覺得很快慰。
他自認不是天生有這種自虐傾向,他有這種嗜好,好像是在與她重逢之後,才「培養」出來的。
「丫鬟哪敢生少爺的氣啊!而且我現在還是拿你的薪水,怎麼敢生老闆的氣!」雖是這麼說,可是她的聲音卻充分的表達了她的情緒。
「很好、很好。」他拍了拍手,「我最喜歡有自知之明的員工了,像妳這樣就很『得我的心』,他日表現良好,想『平步青雲』、『加功晉爵』絕不是什麼大問題。」
她又傻了。怎麼唐耿就像真的換了一個人似的?
去外國看了一下國外的月亮之後,難道整個人的性情就會大變嗎?彷彿脫了胎、換了骨一樣。
難不成外國的陽光、空氣、水……全都與台灣的不一樣?
如果他像以前一樣,對她冷嘲熱諷兼尖酸刻薄、酷酷地不理她,那她就可以很輕鬆地與他保持距離……
可,他變了好多,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與這樣的唐耿相處。
「謝總經理誇獎。」
「不客氣。」他笑,露出來的森白牙齒讓釉君越看越生氣,「六點,我在地下停車場等妳。」
「如果我不小心忘了或者是沒到呢?」她挑釁問著。
「很好,這個問題真的挺不錯的,也的確值得我們討論……不過我想,如果妳忘了,有一半是想挑戰我的權威,那麼也許我應該要跟徐媽說一聲,叫她記得打電話叮嚀妳。」
喝!她倒抽口氣。
他玩陰的!她確定他真的是玩陰的!
她最怕她媽媽了,他一定是算準了這一點,所以才敢這麼說!
「我只是問問而已。」她悶悶的說道。
「我知道,我也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可妳若是真的放我鴿子的話,絕對會接到徐媽關切的電話。」
在唐家工作這麼久,唐家人對她們都很好。
也因此,她在母親心中的地位,絕對比不上唐家的上上下下,就連她耳朵受傷這件事,母親也沒有怪過唐家人。
母親簡直是把他們當神來拜了,所以唐家人說的話,就等於是聖旨了。
「我說了,我只是問問而已。」
「我也只是在叮嚀妳而已。」他看了一下表,「現在時間差不多了,妳將我交代的事情辦一辦,中午我們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