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戀戀情深

第25頁 文 / 藍雁沙

    意念一動,她拔腿便往車子的方向跑去,心中惦記的全是趕快找到芻蕘,告訴他,她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驀然斜斜地自左方竄出個黑影,在映蟬還沒看清楚之前,整個人便已經被另個由後面跑過來的人抱住,並且將她的身子包裹在他寬厚的胸膛中。

    在幾乎同時響起的尖叫聲中,映蟬急著想要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芻蕘的手卻以異常大的力道,將她牢牢鎖困在他懷裡。

    「芻蕘,發生了什麼事?芻蕘……」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強酸刺鼻味,感受到摟著自己的芻蕘,渾身不住地顫抖著,映蟬害怕得幾乎要哭了出來。

    「沒事……沒事,映蟬,你沒有受傷吧?」臉色臘白如紙,芻蕘的笑嚴重扭曲地變形。

    伸手要去撫摸他臉上仍然持續滴著的液體,但芻蕘半閉著一隻眼,擁著她迅速地衝到停車場旁的花圃,將水龍頭開到最大,舉起塑膠管便往自己臉上、背上衝。

    「不要碰到我,這是硫酸,快用那個水桶裝些水去救救張如蘋,否則,她會有生命危險的,快!」指著地上的水桶和另個水龍頭,芻蕘咬著牙地大吼。

    來不及詢問他事情發生的經過,映蟬提著水,飛奔地來到已經倒在地上呻吟著的張如蘋身邊,看到她身上一大片已經開始腐蝕了的衣料碎片,映蟬焦急地將她扶起來,提起水便往張如蘋身上倒下去,然後又來來回回地提著水,一次又一次地澆灌在張如蘋身上。

    「唉喲,好痛!教授呢?教授他怎麼樣了!」緊緊地抓住映蟬的手,在她臉上的皮肉有些都已經蝕到可以見到白骨的程度了,而她專注的眼珠,懸在空空的眉骨和眼眶之間,顯得非常怵目驚心。

    「芻蕘他在……」映蟬的話還沒說完,聞訊而來的醫護人員已經將張如蘋抬上擔架床,火速地推往急診處。

    「強酸灼傷,胸、背、四肢,顏面的百分之六十,眼球亦受波及,通知燒燙傷病房準備接Case。」在醫生一連串命令中,映蟬被推擠至牆邊,心有餘悸地看著哀叫號哭著的張如蘋被送走。

    「皮映蟬小姐?你是皮小姐是吧?」後頭紛雜的腳步聲後,傳來護士職業化的詢問聲。

    「是,我是皮映蟬,請問……」映蟬的話才請到一半,那位護士已經迫不及待地拉著她,便往急診處的另一邊跑。

    「快,已經快來不及了!」在映蟬還沒弄清楚發生什麼事之前,護士已經將她推到那個臉上和身體大部分地方都纏滿白紗布的男人面前。

    「芻蕘……」心痛地伸出手去撫摸著他扎滿紗布繃帶的左邊臉,映蟬訝異地看著他將她手指上,那個他親自戴上去的戒指拿了下來,「芻蕘,你這是什麼意思?」

    「結束了,全部結束了。」被繃帶綁絆著的唇,吐出合混不清楚的字句,「多桑……跟你的祖父,剛剛過世,他們是在夢中嚥下最後一口氣的,走得很安詳。」

    渾身一軟地癱坐在地板上,映蟬難以置信地瞪著他,血色自她臉上消退,兩排貝齒不停地隨著唇的顫抖,發出了咯咯咯的聲音。

    「爺爺……你說爺爺他……」勉強地擠出幾個字眼,眼前一黑,映嬋便在芻蕘和其他人的驚叫中昏了過去。

    彷彿坐在一個充滿溫暖和亮光的地方,映蟬過了很久才察覺自己是坐在一座廣闊的花園裡,頭頂上是金光耀眼的太陽,而她所坐的輪椅旁,是個有著羞怯笑容的中年婦女,此刻正睜大眼,笑著露出她參差不齊的牙齒,驚異地盯著她看。

    「小姐,你醒了哦?我先把你推進去,然後去告訴揚先生!」穿著白色護士般的服裝,中年婦女笑咪咪地推著映蟬,往那幢漂亮的嶄新三合院走去。

    乍見到不同於其他三台院的紅瓦或黑瓦,映蟬詫異地搖動手要婦人停下來,「等等,這裡是哪裡!」

    「這裡……這裡是皮家大宅啊!聽說小姐你就是在這裡出生長大的嘛!難道你連這個都不記得了!」

    「皮家大宅……」在記憶深處搜尋了好久,印象中那幢陳首頹圮的老房子,跟眼前這幢鋪設明亮的牛津藍色硫璃瓦,整片牆刷得雪白,映得滿園花木更加蛇紫嫣紅的宅邸相比,映蟬找不出絲毫相似之處。

    「是啊!皮家大宅,我聽市場的阿霞嬸說,皮家大宅有經過揚先生找人來整修。我很想問揚先生,整修前的皮家大宅是什麼樣子?但他那個脾氣,我連問都不敢問。」

    「揚先生……」似乎是很遙遠之前,映蟬皺起眉頭地回想著,似乎有那麼一個人……

    就在她還思索著那是些什麼事之時,有道黑影矗立在她面前,接著那只又大又寬厚的手掌,覆上她的額頭。

    「阿蘭嬸,映蟬會不會太熱了點?你看她流了不少汗,因為她沒有表達的能力,希望你多注意些,這也是我願意出比行情多兩倍的價錢,請你來照顧映蟬的用意。」冷峻的聲音直直地下著命令,映蟬稍微地挪移一下視線,隨即被眼前所見到的景象,驚嚇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怎麼樣的一張臉?在他的右半邊俊美如天神阿波羅,而左半邊卻是由猙獰交錯的疤痕所佈滿,連他左眼的眼珠,都是浮浮的嵌在泛著紅紅血絲的眼瞼之中,且他的唇,也有著扭曲的疤喇,大大小小的疙瘩和柔柔粉紅的新肉,疤瘢點點,令他的五官更顯得恐怖三分。

    不只是他的臉,連裸露在外的頸部肌膚,還有左手,都嚴重扭曲地蜷縮在他身側,原本總是梳理得服服帖帖的頭髮,此時已長到了肩下的長度,半披掩著他那醜陋的左半邊臉,惟有當風微拂時,偶爾會捺起他的發而現出那些傷疤。

    「是,揚先生;小姐她……」握著映蟬的手,阿蘭嬸急急地想向芻蕘報告映蟬已然清醒的消息,但芻蕘卻一揮手阻止她說下去,逕自彎下腰,在映蟬額頭上印下個吻。

    根本沒有細思之餘,映蟬異動地伸手攬住了他的脖子,仔仔細細地和他打了個照面。這個人,就是這個人在我生命中沉澱了許許多多的喜怒哀樂,他……還有爺爺、伯公……她迷惘地瞪大眸子,注視著眼前的男人。

    駭然地想要拉開彼此的距離,但蜷曲的左手卻仍笨拙且使不上力,這使得芻蕘只得狼狽地連退數步,「映蟬,你……」

    「芻蕘,你的傷……」急急地自輪椅中站起來,但她的兩條腿卻宛若麵粉團般地無法站立,歪歪斜斜地又跌坐回輪椅裡。

    一聽到她的話,芻蕘原是欣喜交加的臉,立即黯淡了下來,在映蟬再三嘗試著要走向他時,突然發出陣如受傷野獸般的嘶吼,隨即摀住他的臉,頭也不回地往主宅的方向拔足狂奔,絲毫不理會映蟬在他身後的聲聲呼喚。

    「小姐,你的腿可能因為太久沒有走路,肌肉有些萎縮,你現在要好好的做復健,才能早些天可以走路。」當映蟬又一次因為站不穩而摔倒在花圃那一叢叢的金盞花和波斯菊之間時,阿蘭嬸輕而易舉地將她扶回輪椅,侃侃說道。

    「你說什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撫摸著自己的腿,映蟬百思不解地叫了起來,「我的腿,還有芻蕘,以及這幢房子……為什麼我都沒有任何印象!」

    抬頭看看天際逐漸增強威力了的太陽,在大門處傳來尖銳的輪胎摩擦地面之聲,阿蘭嬸聳聳肩,「太陽愈來愈大了,我先推你進去,坐在冷氣間裡,我再好好的告訴你一些故事。」

    雖然很想即刻就獲得解答,但舉起手揉揉有些暈眩的太陽穴,映蟬也只有捺著性子,任由阿蘭嬸將她推進蔭涼的主宅。

    「我是大概九個月前經由朋友的介紹,到皮家大宅來應徵的。朋友告訴我,工作的內容是照顧個類似植物人般的女孩子,可能是因為受到太大的打擊或其他原因而將自己封閉了起來。」將冰涼的檸檬紅茶放在映蟬面前,阿蘭嬸自己也端了杯茶,坐在映蟬對面,黑眼珠中閃爍著幽默且友善的光芒,「我先生很早就過世了,孩子們也都已經成家立業,本來我是不需要再出來做看護的工作,但是我的朋友已經是第七個被嚇跑的看護,所以我決定來看看,到底這位病人有什麼特殊之處!」

    默然地啜著冰紅茶,映蟬凝神地注視著手裡的杯子。

    「我到了這裡之後,很快的發現特殊的不是病人,不是已經將自己鎖在別人進不去的世界的你,而是揚先生。鎮上的人議論紛紛,有人說他是你的遠房親戚;也有人說是你的未婚夫。總而言之,詳細的情形我也不清楚,不過根據我的觀察,他把你看得比他自己還重要。

    「因為常常要送你回醫院檢查,所以多多少少我也從護士的口裡聽到些故事——像他那個暗戀他而想迷昏他,一起殉情的學生的事——那個張如蘋也真是異想天開,她不知打哪兒弄來一種叫Roofie的藥片,別看它外表像是普通的阿斯匹靈而已,這可是種強烈的麻醉安眠藥,效用是普通鎮定劑的十倍。幸好她用的不多,又被及早發現,否則,搞不好會弄假成真了。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