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灰衣新娘

第26頁 文 / 藍雁沙

    「孫少爺預定搭十二點半的飛機回英國,司機已經送他到機場去了。」伸手提起放在床腳的行李,福伯略帶感傷地望著在玉玲的扶持下,緩緩踏出每一步的緹瑩。

    「少奶奶,有句話福伯我不曉得該不該說……」

    「福伯,你跟湯婆婆就像我的親人般照顧我,有什麼話,你但說無妨。」深探吸口氣,緹瑩眨貶眼眶的淚水。

    「少奶奶,既然二少爺他……已經不在了,你就讓孫少爺留下來陪你一陣子,等你心情好一些後……」

    「不,福伯,伯利的學業是浩雲最重視的事,雖然目前浩雲……他失蹤了,但我想他一定也希望伯利能專心唸書。」想起警方發佈的消息,緹瑩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失蹤,就是失蹤兩個字,解釋了所有緹瑩所要的答案,車禍發生後,在警方的調查報告上,只簡單地記載著:因會車發生擦撞,車主失蹤。

    但緹瑩明白事情絕不只是這般的單純,她清楚地看到那輛廂型車是以毫不留情的冷酷手法,硬生生地將他們的車一步步地往懸崖裡推。

    在她將自己所知道,少得可憐的資料告訴警方時,從他們的表情中,她明白這件案子要水落石出,可能是件很困難的事。退而求其次的,她只想找到浩雲;找回那個她深愛的男人。

    在滾滾泥漿中,當那輛已經失蹤三天才打撈出來的空車出現時,緹瑩就一直抱持著浩雲及時逃脫了的信念,但所有的證據卻顯示他可能已經在熊熊火焰中喪生;否則也已經在沉進泥沼時遇害了。

    又過了長長的一季,庭院裡的瓔花已落盡繁華,枝頭初萌的新芽,將大地披滿了生之喜悅。雖然知道在經過三個月之久,想要自又陸續氾濫過幾回的溪床上找到浩雲,幾乎是如緣木求魚般的希望渺茫,但她就是不死心。

    「福伯,我一直相信浩雲他並沒有死,他可能在任何地方,但他必定還活著,他應允我的,即使化為魂魄他也要回到我的身邊,但我等了這麼久,他還是沒有出現在我夢中。福伯,我知道所有的人都認為我瘋了,但是我知道自己沒有,在得到他的訊息之前,我一天都不會放棄尋找他的念頭。」望了眼醫院高牆畔的軟枝黃蟬,澄黃的花朵正迎風招展,緹瑩緩緩地說著話,在突然刮過來的風中,她伸手攏了攏被風拂亂了的髮絲。

    在跨進福伯為她拉開的車門前,不經意地一瞥,她看到在某扇玻璃門後,有個人影佇立在那裡,像是觸動了她心中的某根弦,她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那個人影在身旁的人攙扶下走開了,望著他被潔白繃帶所纏繞著的頭和四肢,像木乃伊般僵硬地離去。緹瑩心情沉重地歎口氣,卻見到福伯也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人離開的方向。

    「福伯,我們該走了。」坐在車內,說不上來什麼感覺,緹瑩忍不住一再回頭打量著那個渾身扎得像木乃伊般的身影,或許是同病相憐的關係吧?她如此地告訴自己。

    強忍著那陣椎心之痛,在看護的扶助之下,不顧醫生的極力反對,浩雲一寸寸地挪動他綁滿彈性繃帶的腿,艱辛地來到大門口,目送著緹瑩離去。

    多久了?吃力地坐回輪椅,全身的傷口在碰觸到椅子的同時,全都發出尖銳的刺痛感,毫不留情地傳輸進他所有的神經之中。

    望著中庭已經綻發這一季的新綠,猶記得剛進到這家對燒燙傷最拿手的醫院時,庭院中的樹都還是光禿禿地,在凜冽寒風中瑟縮,而今卻已是綠葉滿枝時節。

    詳細經過情形,他已經記不起來了,只知道當地被救起來時,全身都被燒傷,奄奄一息地被在出海口網捕魚苗的舢板船所救。

    由於車禍時的巨大衝擊力,或者是他由墜落的車中跳出待所受的撞擊,使得他的語言功能完全喪失,加以他被發現時,已經是車禍發生後的第三天,海邊的漁民在怕事的心態下,將他送到趁所後即借辭開溜。

    在層層轉院的情況下,直到一個月前,他才能用綁著厚厚的紗布,骨折初癒的手歪歪斜斜地寫下一紐電話號碼,而出現在他面前的並不是他朝思暮想的緹瑩,而是驚喜得老淚縱橫的福伯。

    由於渾身被火紋燒過,他開始了漫長的植皮歷程,另一方面,為了協助警方追查那輛廂型車的行兇動機,他只得按捺滿心的焦急,接受警方的安排,匿名地躲在醫院中療傷。

    但是對緹瑩的思念,卻成了他最難耐的煎熬,為了安撫他的不耐煩,以及怕他在不經意間露面,破壞了極度保密的偵察工作,專案小紛只得讓步地將緹瑩安排到他隔壁的病房,使他能在緹瑩睡著之後,偷偷地探視她。

    「紀先生,醫生說你才剛恢復,最好不要太勞累。」

    坐在病床前的椅子,那位風塵僕僕的男子立即站了起來,用不以為然的語氣說道。

    「丁小姐已經出院了,現在我們已經掌握了某些線索,再逐步地查證中,紀先生,我想請你再仔細地回想一下,你最近真的沒有跟他人結怨?」

    斷然地搖搖頭,浩雲執起筆,在警員攤開的白紙上,吃力地畫著「沒有」兩個字。

    「是嗎?但是根據我們訪查的結果,有位王嵐姿小姐……」讓話尾懸在半空中,警員在確定引起浩雲的注意力後,才繼續說下去,「還有位游慧怡小姐……紀先生,抽絲剝繭之後,我們大致上會針對她們跟你的糾紛調查,但是因為她們跟你有著很密切的關係……如果你能把你和她們之間的情況,做個完整的說明,我想我們會比較容易著手,或者我可以去請教丁小姐?」

    猛烈地搖著頭,浩雲突然一躍而起,雙手緊緊地揪著那位警員的衣領,他額頭滲出了碩大的汗滴,張著嘴發出一陣沙啞的嗚依啊呀聲,身旁的看護立即緊張地趨上前去,和警員費了一番工夫,才將他又安置回輪椅上。

    氣喘吁吁地掙扎著要起身,在看護連忙安撫及警員再三的保證之下,浩雲這才肯乖乖地任護士為他注射針劑。

    不可以去找緹瑩,在她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的時候,我不許任何人去驚擾她。

    在筆記本電腦鍵盤上,忍受每次牽扯皮膚時,那種幾乎將他撕裂的痛楚,浩雲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才打下這張短短的聲明,而後便痛昏了過去。

    和看護對望一眼,自攜帶型的小印表機中撕下那截紙,警員搖搖頭,心中另有主意地離去。

    「你的意思是?」震驚地將茶杯放回桌面上,緹瑩睜大了眼睛地盯著這位車禍以後,幾乎已成築夢山莊當客的警員。

    「丁小姐,根據我們手頭現有的資料,你跟紀先生都是交友圈十分單純的人,而且從沒有與他人發生衝突的紀錄,但如你當初所堅持的,我們的刑事測試也證實了還是一樁有預謀的謀殺案,由車子所受的撞擊和現場的煞車痕,都足以支持你的說法。」

    「那真是太好了,這麼說來你們查得已經有眉目?」

    「呃……還不是很確定,丁小姐,我想請教你,關於王嵐姿和游慧怡這兩位……」

    「王小姐曾是浩雲的未婚妻,游小姐則是伯利,也就是浩雲他大哥唯一獨子的母親,請問你提起她們……」

    「能不能請你說明她們跟你,或是紀先生之間……」

    「不可能的。王小姐在我跟浩雲訂婚之後,便回到國外去了;而游小姐……她跟浩雲是嫂子跟小叔的關係,她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都沒有殺死浩雲或我的動機。」說到這裡,緹瑩突然竄過了個奇特的想法,「但是……如果不是浩雲閃得快,在第一次撞擊時,首當其衝的就是我。」

    緹瑩的話引起了警員的高度興趣,他馬上拿出紙筆遞給緹瑩,「丁小姐,你最好將當時發生的詳細經過全都確實地繪出圖來,我想,我們一直都疏忽了某些細節。」

    「這很重要嗎?」著手畫著圖,緹瑩輕聲地問。

    「很重要,非常重要。」凝神看著紙上那部車的行進方向,警員的眉頭也愈皺愈緊。

    送走了拿著那張圖匆匆忙忙離去的警員,緹瑩詫異地看著站在大門側面低聲交談著的福伯和湯婆婆,兩個老人家憂心忡忡地爭執著什麼似的,一見到緹瑩走近,立刻警覺地閉上嘴巴。

    「福伯,湯婆婆,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少奶奶,沒什麼要緊的事,我們只是在聊天氣跟風濕的老毛病而已。」勉強擠出個牽強的笑臉,福伯看了眼湯婆婆,很快地回答緹瑩。

    「嗯,天氣還不是狠穩定,你們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對了,福伯,浩雲……他還是沒有消息嗎?」

    「沒有,少奶奶,還沒有消息。」

    「唉,再請他們加把勁兒吧!」轉身正要回房,緹瑩猛然憶起什麼似的又停頓腳步,「福伯,伯利學校不是每個月都應該給我們一份他在學校的成績單嗎?我覺得我們好像很久都沒有收到了,可以麻煩你查查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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