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繁華輕掬我的夢

第20頁 文 / 宋思樵

    「你——」楚石寒著臉逼近顫悸的她,雙手忍不住加重了力道。

    冷晏妮渾然不懼地挺直了身子,固執的神情讓楚石又愛又恨,內心激烈地交戰著。

    他一方面想吻去她滿臉斑駁的淚痕,另一方面又想掐死她的剛強和淡漠。

    就在這緊張又僵滯的一刻。「楚石,你在幹什麼?」夏靖遠滿臉慍怒的出現了,他來探望冷晏妮,剛進酒吧,就聽說楚石向冷晏妮尋釁,他難忍關心和擔憂地逕自找到辦公室來了,沒想到,一推開門,就看到這令人火冒三丈的一幕。

    楚石慢慢收回了手,夏靖遠不加掩飾的關愛令他又妒又恨。「懂得憐香惜玉的人來了,冷經理,你的確探諳賣弄風情的學問。」

    夏靖遠一聽,怒氣更加旺盛。「楚石!你怎可說刻薄話,虧你還是名聞遐邇、才情過人的大學教授,修為涵養卻連小學生都不如!」

    楚石眼中也升起了一簇閃亮的怒火。「夏先生,你儘管可以替你的情婦強出頭,我楚石枉讀詩書四十多年了,學問修為不敢自誇,但——對於夏先生最鍾愛的女人,我雖然不敢恭維她的節操!但——我不至於出言不遜自貶身價來羞辱她。」

    「你!你這個理智被仇恨蒙蔽的魔鬼!你怎麼可以侮辱晏妮?如果不是她——你早就——」夏靖遠氣得聲音都變了。

    「靖遠!」冷晏妮尖鏡地打斷了他。

    楚石目睹他們兩個人交換的視線,那份心神領會的默契撕裂了他。「怎麼?夏先生你的義正辭嚴到哪裡去了,還是冷經理口蜜腹劍的謊言乏善可陳得讓人羞於啟齒!!」

    夏靖遠氣得潭身發抖,雙手緊握,就在他控制不住奔騰的怒火,衝上前想打碎楚石那蛋滿含譏刺的臉時,冷晏妮出奇鎮定的抓住的他的臂彎,她蒼白糾結的臉上有一份反常的懾人氣度。「靖遠,別生氣,反正——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們何必活得那麼辛苦,那麼在乎別人的看法呢?」

    「可是——」夏靖遠的話被冷晏妮溫柔的手給止住了。「送我回去,我累了,靖遠。」

    楚石看他們這份情意繾綣的模樣,一股椎心刺骨的絞痛戳進心臟,抽得他揮身僵硬,肝腸寸斷,他冷冷地點點頭。「不錯,夏先生,你的確有令人刮目相看之處,除了事業上的傑出成就,在處理兒女私情上你確實是不含糊,可惜的是——撿了一個破鞋當寶貝。」

    這句刻薄的話抽光了冷晏妮臉上的血色,她渾身震顫搖搖欲墜,她那份痛不欲生的悲憤讓楚石為之心痛,一抹心碎般的憐疼席捲了胸腔,但夏靖遠卻被他一再惡劣的攻訐氣得喪失了自制力,他怒火中燒地揪住了楚石的衣領,一記雷霆萬鈞的重拳狠狠打向他的下巴。「你這個盲目的渾球!你——」夏靖遠氣喘吁吁的再想揮出第二拳時,一個苗條身影倏然飛了過來,替楚石挨了這狠狠的一拳。

    一聲驚呼,玲晏妮登時眼冒金星,腳步踉蹌地顛了一下,驀然昏倒在楚石及時伸出的臂彎裡。

    ☆

    坐在冷晏妮的房間裡,望著她蒼白而楚楚動人的容顏,一抹尖銳的劇痛抓住了楚石,歉疚如排山倒海般席捲了他——

    他酸楚莫名地閉上眼,熱淚在眼睛裡瀰漫著。

    他想著剛才在客廳裡和夏靖遠的一番對話:

    「我不懂——她為什麼要替我擋這一拳呢?」他痛楚沙啞地呢哺著。

    夏靖遠從鼻孔裡發出沅重的一哼:

    「哼,我也不懂她為什麼要替你這個善惡不分,翻恩為仇,一再羞辱她的人挨打呢?」

    「夏先生,我不以為——你有權利置喙我跟冷經理之間的恩怨。」

    「恩怨?什麼恩怨?你是指你和柳知秋之間的恩怨情仇嗎?」

    他臉倏地刷白了。「你——你怎麼知道呢?」他震動的連聲音都不平穩了。

    「我怎麼知道的?」夏靖遠怒極反笑地瞅著他灰白的臉,心中不能自已地閃過一絲報復的快意。「你以為呢?」

    他倏地閉上眼,眼睛濕潤了,望著冷晏妮,不!柳知秋,胸口翻湧著一份萬死莫贖的撼動和罪疚感——

    一陣虛弱的呻吟從柳知秋喉頭逸出,接著,她眨動酸澀的眼睛,從黑暗的漩渦中甦醒了過來。

    驀地接觸到楚石那雙灼熱又盛滿柔情、歉疚的眼眸,她的心痙攣了一下,痛楚瞬時緊緊抓住了她。「你——你還在這裡幹嘛?!嫌我被你羞辱得還不夠嗎?」

    楚石深深的注視著她,眼中的深情綿遠而醉人。「我在這裡等,只為了告訴你一句話。」他聲音溫柔得像春風的吟唱。

    柳知秋本能地打了個顫悸,整個心都揪緊了。「什麼話?」她聲音隱隱顫抖著。

    「我愛你,知秋!」他語意嘎啞而震顫的吐出輾轉在內心深處長達二十三年的肺腑之言。

    一股酸楚的淚浪迅速模糊了柳知秋的雙眸,在震顫中她被楚石緊緊地擁住了。「原諒我,知秋——我從不知道你為我——做了那樣大的犧牲——而我——卻一再殘忍而怨毒地誤解你、打擊你——」他熱淚盈眶地訴說著內心的激動和愧疚。

    柳知秋無盡酸楚地偎在他陌生又熟悉的懷抱裡,一份悲涼的心酸和恍如隔世的滄桑淹沒了她所有防衛和意志力,她像個嬰孩般嚶嚶哭泣著,哭出她積壓了二十三年的委屈、悲憤和創痛!!

    這一刻酸澀的教人熱淚盎然,又痛楚、甜蜜的教人肝腸寸斷,悲歡離愁,愛恨情仇此刻都變得模糊而遙遠了——只剩下一股熾熱得化不開的深情在心頭焚燒,淚雨滂沱中,他們淚臉摩挲搜索著彼此的唇,任翻騰許久的激情和思慕任性而恣意地淹沒一切!

    ☆

    分開了二十三年的愛侶,在一番柔情萬縷、又纏綿悱惻的雲山巫雨之後,彼此枕靠著,怔忡地聽著對方劇烈而灼熱的呼吸聲,內心深處都充盈著一股恍然若夢的複雜感觸!

    楚石心痛的摟著柳知秋,望著她那未曾衰退、明艷依舊的芳顏,頻頻低頭印上愧疚、憐惜的吻。「告訴我——所有的故事,你為什麼會和夢思分開?後來又怎麼到了香港嫁給了冷君毅。」

    柳知秋把臉藏在他的頸窩裡,她無言地歎了一口氣,任不堪回首的往事像一出血淚交織的電影般,一幕幕栩栩如生地呈現在淚意盎然的眼前:

    「要說到我跟夢思分開的事及後來的演變,就不得不從我失蹤的那件事談起!」

    她的顫悸和僵硬立刻換來楚石溫柔的擁抱和親吻,他把唇印在她的眉額間。「慢慢說,不要太激動——」

    「要我不激動談何容易——不過。你有權知道事情的真相,儘管它醜陋、恐怖得令人嘔心泣血——」她頓了頓,深吸口氣,平復僨張的情緒,繼續說:

    「就在我們準備搭漁船離開的前夕,徐定瑭,你那個包藏禍心、意圖不軌的表哥,他來找我談判,原來——他根本無心幫我們逃脫,他只是用這件事做餌來順遂他覬覦我的野心。」楚石的手僵硬了,一股殺人的憤怒湧進心頭,但——他強迫自己忍耐,不要干擾了柳知秋的思緒。

    「他說——他早就貪慕我的姿色,如果我不聽從他的安排,他就要以反革命的罪名把你,還有楚家的老老少少送上清算鬥爭的舞台,而我——也會被人當成淫婦一般批鬥,你如果看過「芙蓉鎮」,相信女主角胡玉音的遭遇你應該不會陌生——」

    悲憤扭曲了楚石的臉,他緊緊擁著她輕顫的身子,有份椎心刺骨也難以描繪的痛苦。「這個——狼心狗肺的衣冠禽獸!」

    「面對他的威脅,其實我並不害怕,對自己的生死反而有一種釋然的灑脫,但——他拿你和你父母,拿夢安、夢思威嚇我,我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我們都知道陳慕白老師被整肅得不成人形、死在鬥爭大會上的慘劇,我怎會讓你、還有我親愛的家人飽受那種殘酷而生不如死的折磨呢?所以——面對他醜陋的淫威,我屈服了,我答應他的條件,以我的清白來換取楚家一家六口的安全。」

    楚石聽得心如刀割。「那——夢思怎會跟你在一起呢?」

    柳知秋淒楚地笑了。「徐定瑭他是何等狡猾奸詐的人,他知道我的個性,生怕我會在你們安全脫逃之後,以死明節來保全清白,所以——他扣留夢思來威脅我,讓我沒有反抗的餘力!」她苦澀地吞了口口水,任殘酷的回憶像鋒利的刀片絲絲、寸寸的切割著她。「他是聰明的,完全掌握了我的弱點,為了夢思,我這個母親完全沒有還手的餘地,更何況——他是那麼處心積慮地想佔有我,一逞獸慾!」她身子掠過一陣痙攣,眼睛迷濛如霧,深深蟄伏在楚石心疼的、緊緊的擁抱中,然後,她嚥下喉頭的硬塊,她繼續陳述著斑斑血淚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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