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季月
「該怎麼做,」老狐狸迎視她的眼神透著慈祥。「你心底早就有譜不是嗎?」
「我……」她湖水似的綠眸微蕩著不安,卻被一股堅定穩住。「我要回去。」
她決定自己做一次主,就這麼一次,她要將自己的心意向父母表明!
在南非氣候逐漸由暖轉熱時,歐洲的季節開始由秋入冬了,特別是在這花木扶疏的庭園裡,特別能感受得到冬日的即將來臨。
一對金童玉女般的中年夫婦雖然閒適地坐在這秋意將過的庭園,優雅地用著午茶,但他們臉上鬱鬱的神情卻有如隆冬的冰雪。
愛女葇亦已失蹤近兩個月了,到現在仍毫無音訊,儘管警方注意到一些線索,卻查不出什麼端倪,隨著日子的消逝,這對恩愛的夫婦的憂苦有增無減。
「爵爺,夫人,」走上前來的是與葇亦一起長大的小女傭——瑪麗蓮。「畢雷斯爵士前來拜訪,現正在起居間。」
「快請他過來這裡吧!」爵爺精神微微一振,吩咐道。
對於寇爾的不時拜訪,是這對夫婦在愛女失蹤的這段日子來,唯一感到振奮的事。這位弗瑞瑟家的未來女婿並未因葇亦的失蹤,而疏忽對爵爺夫婦的問候,反而更加慇勤探望,並在尋找葇亦的工作上大力援助。
葇亦的失蹤讓寇爾與弗瑞瑟家族的關係更加親近,在爵爺與夫人來說,除了寇爾,當真沒有別人能為他們的愛女遮風擋雨,呵護一生了。
「午安,爵爺!午安,夫人!」
寇爾踏著儒雅的腳步、高雅的風采來到這小亭裡,從容自若地問安。
「坐下吧!寇爾。」經過這段不堪的日子,爵爺越發欣賞這未來的女婿。
「要喝點什麼,寇爾?」夫人對寇爾的好感與爵爺一樣。
「咖啡,麻煩了。」寇爾對一旁服侍的傭人輕聲吩咐後,帶著慣有的迷人笑容面對爵爺夫婦。「爵爺,夫人,我有葇亦小姐的消息了。」
「真的?」爵爺夫婦原本沉鬱黯淡的眼睛登時一亮。
「是真的。」寇爾確定地點點頭,保持迷人微笑。「歹徒很厲害,不但在我的眼皮下把小姐劫走,還將她綁到南非去!」
「啊?南非?」爵爺夫婦顧不得禮儀應有的泰然,臉上的驚駭顯露無遺。
「天哪!葇亦,我的寶貝兒!」想像愛女受苦的模樣,夫人更是潛然淚下。
「爵爺,夫人,先別慌!聽我說,」寇爾現出穩如泰山的氣度。「根據我鍥而不捨的追查,發現這個歹徒與在台灣綁架小姐的是同一人。」
「什麼?!」霎時,爵爺夫婦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據我的判斷,他先前之所以在台灣會放小姐回來,是因為台灣地方小,要追蹤起來,十分容易,所以他就等爵爺您一家人回來後,伺機而動。」
爵爺與夫人無法置信地對望一眼,這麼說來,歹徒始終就盯著他們全家。
只聽寇爾繼續。「這回,他把小姐劫到南非,讓我們在這裡像熱鍋螞蟻一樣地四處尋找而徒勞無功,所幸讓警方探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可惜仍嫌不足。」
這對急於探尋愛女芳蹤的貴族夫婦對寇爾所說的,明白地點頭。
「警方也有警方的難處,」爵爺惋歎地說。「這歹徒實在太狡猾了!」
「可是我就拿著這點蛛絲馬跡,請各方面的人物大力幫忙,經過這些日子,總算找到小姐的下落。」寇爾刻意露出謙遜為難的神色。「爵爺,夫人,為了保護這些人的隱私,請您們原諒我無法告訴您們這是如何得來的消息。」
爵爺夫婦瞭解而感動地點頭。「我們明白,寇爾。」
寇爾對眼前的夫婦投以感激的眼光,繼續說。「其實,這名劫持小姐的歹徒叫『飛狐』。」
「飛狐?」
「是的。」面對爵爺夫婦的不解,寇爾耐心解釋。「他是道上極負盛名的殺手,下手之狠,簡直……」說到這裡,寇爾面現淒色,搖頭繼續。「只要從新聞裡血腥的報導中,就能知道此人的心性如何,唉!唉!」
「天哪!那……那葇亦寶貝她……」夫人慘淡說著不禁痛哭失聲。
「這個飛狐!」爵爺聽到這裡,也忍不住怒恨交集。「究竟是要什麼?」
寇爾黯然歎了口氣。「既然他始終都不聯絡我們,我想,他要的,可能不只是錢就能打發得了的。」
「這個飛狐!」爵爺又急怒又驚痛,不禁咬牙憤恨罵道。
「先別激動,爵爺,」寇爾盯著爵爺夫婦痛心疾首的神情,語氣現出忍辱負重。「當務之急,是要確定小姐的平安,雖然……雖然……」他欲言又止地頓了頓,低聲繼續。「我聽說小姐被注射重劑嗎啡,所以變得意識渾噩,不知所云……」
「什麼?」對珍愛寶貝女兒的爵爺夫婦來說,這無異是雪上加霜的消息。
「但是,無論小姐變得怎樣,」寇爾顯出真心的激動。「我一生唯一的新娘,只有小姐一人,請您們要相信我!」
「寇爾……」夫人稍乾的眼眶又為眼前的寇爾感動落淚。「噢!寇爾,我真為葇亦感到慶幸!」
爵爺忍住心頭的激動,眼眶的微濕,感懷地看著寇爾。「寇爾,謝謝,這一切幸虧有你在!不論葇亦發生了什麼事,她是個幸運的女孩!」
「不!」寇爾的藍眼閃著真摯的光。「葇亦才是我幸福的泉源。」
在這花木扶疏,秋風微拂的庭園裡,沒有人聽見寇爾心底得意的笑。
法國航空的七四七客機從陽光燦爛的雲端,鑽過厚重的雲層,緩而平穩地降落在巴黎機場。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我們現在抵達巴黎機場,當地時間是……」
聽著機艙內最後的廣播,飛狐心情複雜地看著機窗外工作人員的往來,凝視的眼光隨著籠在心頭的思緒調到倚在自己肩上合眼熟睡的清艷面龐,不覺微微一笑,下意識握了握始終停留在掌中的柔似無骨的小手。
「喂!該醒醒了吧!」實在捨不得擾亂如此甜美的睡容,但沒有時間了,他在葇亦額上吻了下。「大家都走光嘍!」
「我沒有睡著,」她緩緩睜開眼睛,一層不安的薄霧微微遮住了那對湖水般的綠瞳。「我只是……好怕!」
飛狐抬起她的下巴,深深看入她惶惑的眼眸。「前面的路也許難走,可是還是得走!這是老狐狸說的,」他在她唇上印了一吻。「無論你必須怎麼走,我會看著你,這是我說的!」
葇亦不由得綻出笑靨。「我想我沒那麼喜歡你,我只不過是很愛你而已!」她頑皮地說。
他執起她的手,輕輕一吻,凝視她綠眸的深情不變。「走吧!」
機場海關的大排長龍最是令人不耐,但對緩緩走入等待隊伍的葇亦與飛狐而言,這樣的長隊,似乎仍嫌短了點。
葇亦倚在飛狐溫暖厚實的懷中,讓他健壯的胳臂將自己緊緊摟著。
儘管自始至終,飛狐都不曾對她許下任何承諾,也不曾對她有過任何要求,但她十分明白,她的心靈、她的魂魄只要有飛狐為伴,不論天涯海角她都能去。
她早就應該告訴父母要終止她和寇爾的婚約,早就應該讓父母瞭解,能夠為她遮風擋雨,呵護她一生的人,不是寇爾,而是飛狐!
自己過去到底在害怕什麼?隨著念頭的起伏,葇亦不禁要嘲笑自己的懦弱。為什麼總沒有勇氣對父母道出她心裡的話?為什麼總沒勇氣告訴父母事情的真相?為什麼沒有勇氣對父母說「不」?
是的!思潮在她胸口澎湃著,她決定了!等一見到父母,就要馬上告訴他們,是飛狐解救了在台灣遭到綁架的自己,也是飛狐解脫了她心靈的栓結,只有在飛狐面前,她才能真正表現出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自我,只有飛狐……
「別發呆,該你了!」飛狐驟然在她耳邊的低語打斷了她的思緒。
「唔?」她茫然抬頭。
飛狐卻對她一笑,輕輕將她往前推。「你不打算過海關了嗎?」
葇亦恍然大悟地笑笑,將證件擺在受理台上,便回頭將手圈在嘴邊,朝飛狐低喊。「喂!等我回去後,我就……」
正被滿腔滿懷幸福所包圍的葇亦,與正凝神傾聽心愛女子輕言細語的飛狐,並沒有注意到悄悄圍上來的便衣警員。
驀地,飛狐只覺雙腕一涼,心頭一震。糟!沒想到自己因心神全在葇亦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上,忽略了該注意的危機潛伏,雙手因此已經失去自由。
他的全身燃燒著無奈與心急,眼睜睜看著葇亦清甜純美的笑語倏地消失,臉上一片慘白,卻無法告訴她是怎麼回事。
「國際刑事組,」一個低沉的中年男音在飛狐耳邊冷冷響起。「聰明的話,就乖乖跟我走!」
「弗瑞瑟小姐嗎?」一位微胖的女性便衣出現在葇亦身旁。「這邊請。」
「這……這是怎麼回事?」她推開那女警的手,朝飛狐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