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朱拾夜
踩著輕快的腳步來到四樓,鑰匙都還沒插進孔內,門就自動打開了,一陣酒味由屋裡撲面而來。
海蒂皺起眉,小心謹慎的推開門走進屋裡。
冷不防的,她跟一個陌生男人打了個照面,那中年男人西裝革履,領帶歪斜的掛在頸上,兩手仍停留在翻亂的桌子抽屜裡,上半身半轉的與她對望。
小偷!
這兩個字一閃過腦海,海蒂立刻放聲尖叫,並將手裡的衛生紙和泡麵往他身上丟去。
那男人眼看不妙,立刻迅速的朝海蒂衝去,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疾衝而來的男人給猛地推開,硬生生的往一旁的鞋櫃跌去。
「叩」的一聲,海蒂的左額碰上鞋櫃一角,發出悶響,登時她只覺得自己眼冒金星、頭昏目眩。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辦到的,她硬是爬過去將門關起並上鎖後,才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等到她醒來時,屋裡屋外都已是黑壓壓的一片。
她扶著暈頭轉向又疼痛欲裂的腦袋,從地上爬起,跌跌撞撞的摸索到浴室,打開燈後,待她看清楚鏡子中的自己時,差點又嚇暈過去。
鏡子裡的她,左額上多了個口子,腫得像個紫紅色的小籠包,而傷口蜿蜒流下的血佈滿了她的臉,再加上凌亂的發,簡直就像剛從地獄被放出來的女鬼,連她自己看了都不免要打個冷顫。
輕輕搖頭,試著讓自己清醒些,她隨即拿起毛巾沾濕後將臉上乾涸的血跡給擦掉,傷口附近的清除工作很是困難,她只好努力咬緊牙忍住痛。
好不容易擦掉血跡,但上藥時又是一番掙扎。實在痛得可以,海蒂便省略雙氧水,直接拿起碘酒小心翼翼的塗在傷口上。敷好藥後,覺得鏡中的自己仍然可怕,她便當機立斷的拿出紗布和透氣膠帶將傷口給貼起來,再審視一會兒後才稍覺滿意。
她憂心沖沖、步履蹣跚的走出浴室,將屋裡的電燈全部打開,而後再走到廚房,蹲下身子拉開儲物櫃,將裡頭的罐頭、米粉、麵粉等雜物全拿出來後,再探進半個身子到櫃子裡,將放置在最裡頭的一個約五公分見方的白色小鐵盒拿出來,打開蓋子,拿出一疊千元大鈔仔細細數。
……十七、十八、十九、二十。等算完後海蒂鬆了口氣,將手裡的錢緊貼在胸前。
還好這些錢沒被那人搜走,要不然她跟媽媽的日子就難過了。看那男人的穿著上定是到五樓公娼館尋歡的客人,一時鬼迷心竅才會到她家行竊,還好被她撞見了。
小心的將兩萬元放回小鐵盒內,隨後擺回儲物櫃裡,再一一將所有雜物放回原位後,她才慢慢爬起,忍著傷口不斷的抽痛,動手燒起開水,並拾起散落一地的泡麵和衛生紙。
泡了碗麵,她搖搖晃晃的走進臥室,裡頭幾個酒瓶滾在地上,滿室的酒味,床上倒臥著的是她宿醉未醒的母親。
海蒂跨過酒瓶來到床邊,輕輕將張美諾推醒。
「媽,媽,起來吃點東西。」她低聲輕喊,不敢太大聲,怕母親又犯頭疼。
睡了一天的張美諾,嗯嗯哼哼的醒來,揉揉浮腫的眼皮,一臉病態的白皙。
海蒂試著扶起她,用力的結果是差點又痛暈過去,而張美諾仍在惺忪狀態。
待痛楚漸緩後,她捧過泡麵,又推醒昏昏欲睡的母親。
「吃飽再睡。」她將泡麵放到她手裡。
聞到泡麵的香味,張美諾這才稍微清醒了些,勉強睜大眼睛看了海蒂一眼。
「儂儂,待會兒幫我去買包煙,我的煙前天抽完了。」儂儂是海蒂的小名,張美諾含含糊糊的說完後,便開始吃起泡麵,沒注意到海蒂的傷。
「好。」海蒂動手將按散在母親身上的髮絲給攏到身後。
她坐在床沿,看著張美諾吃麵。
知道她們母女生活情形的人,都覺得很不可思議,並氣憤的直指惡習一堆的張美諾不是個好母親,也氣憤海蒂太過放任張美諾,事事順從她。
這是別人表面看到的,所以海蒂不以為意,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錯,也不覺得媽媽待她不好,相反的,她認為張美諾雖不完美,但在她心中卻是個稱職的母親,因為她的成長過程別人沒有參與過,只有她知道媽媽是如何辛苦與委曲求全來養大她。
多年的酒女生涯要張美諾一下子戒酒是不可能的,她已盡量在克制自己,海蒂知道,只是偶爾還是會出現這種醉酒的情形。
吃完泡麵,張美諾馬上倒頭就睡。
海蒂幫她蓋好被子,望著她輕歎了聲。
縱使臉上儘是掩不住的憔悴和細紋,但她覺得媽媽仍是漂亮的,想當年她可是叱吒酒國的名花,有許多人慕名而來,如今雖年老色衰,但海蒂知道仍有幾個男人愛慕媽媽,只是媽媽從不理會。
希望那殺千刀的小偷不是愛慕者之一,否則她會拿把刀把他砍了!想到讓她額頭撞了個傷口的小偷,海蒂頓時又恨得牙癢癢的。
她也給自己泡了碗麵,稀里呼嚕的吃飽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頭沒那麼痛了,反胃的感覺也消了些,只是額上那個傷口不知何時才會好。???
因取笑巴遠見的三七分西裝頭而使得生命遭受威脅的巴原與巴原望,很聰明的拍拍屁股迅速離開巴老大家。
路燈將兩人沉默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走在前頭,腦後紮了根小馬尾的是弟弟巴原望,而走在後頭,頭髮比巴原望略短,狂放不羈的任其四散的是哥哥巴原。不同的造形,相同的臉蛋,只是巴原望因為在基層實習的緣故,膚色較巴原還要黑些。
外表出色的兩人,讓路人頻頻將目光投在在他們身上。
「望,剛剛是我這一兩個禮拜來,笑得最開心的一次。」巴原忽然開口說,語氣卻是鬱悶的,他顯得煩悶的黑眸筆直的射向巴原望。
想知道孿生子之間有什麼神奇的地方嗎?這就是其一了,如果他在電影院看喜劇片,眾人皆哈哈大笑惟獨他怪異的邊笑邊哭的話,那肯定是另一半正躲在某個陰暗的角落默默的飲泣。
幼稚園學腳踏車時,望曾跌倒骨折,結果他完好的腳卻痛得比望還要厲害。
又有一次,就讀小六的他上學途中跟只大狼狗搏鬥,才被狗爪抓出四條血痕,就看到望拿著根比自己的身體還長的大棍棒,目光凶狠的從遠處疾奔而來。
這些事深深烙印在他們幼小的心靈裡,對於彼此的心靈感應,他們非常有默契的避而不提,連高中時代一連交往了八個相同女友的事也沒提過,反正她們也認不清誰是誰,就算發現認錯人也會故意讓它錯下去,誰叫他們兄弟倆外表相同,帥氣指數又不分軒輊,跟兩個帥哥談戀愛誰不愛?
最近這一兩個禮拜來,沒人惹到他,他也沒有那裡疼、這裡酸的,可是就是有股莫名的鬱悶積在心裡,照往常的經驗,他沒問題的話,就是望有問題了。
走在前頭的巴原望聞言停下腳步,憂鬱的看了兄弟一眼,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然後別過頭去,繼續踏起沉重的腳步。
那粗鄙的女人當他是綠皮西瓜頭就算了,她眼睛不長進是她家的事,他幹麼為這種事郁卒?真是愈活愈回去了。
「幹麼呀?性生活不美滿?」巴原閒散的走在他身後。
巴原望步履未歇。「阿,我很久以前就想跟你說了,請你成熟點好嗎?」他白了巴原一眼。
巴原走上前,舉起手搭在他的肩上。
「望,其實那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有時候我也會有那種……欲振乏力的感覺,可是那不是病,只要你多休息,不要操勞過度就行了,這可是我的經驗談。」巴原得意的對他笑著。
「你還有經驗談,你不是金槍不倒嗎?」自從十六歲後,的女伴從不間斷,最短一天,最長從不超過半年,是他見過發情期最長的野獸。
而他,除非是看對眼,否則絕不會找個女人來煩自己。
巴原濃密的眉毛挑了挑,一雙狹長黑眸閃著笑意。
「我是呀,要不要我傳幾招給你?」
巴原望悶不吭聲,他現在一點也不想搞笑。
「,你仔細看看我的臉,有沒有變形?眼睛變小了嗎?或是跟以前比起來,現在比較不帥了?」過了一會兒巴原望突地停下腳步,認真嚴肅的問。
巴原聽了,狀似嚴肅的摸了摸巴原望的額頭。
「沒發燒,你是認真的?」見巴原望危險的瞇起眼,像耐心已瀕臨耗盡邊緣,巴原這才揚揚眉道:「你的臉很好,還是帥得很有魅力,連我都愛得不得了。你到底怎麼了?真的是女人的問題?」
這很稀奇,望很少為女人煩惱的,除了老媽和親戚外,他幾乎不把女人當一回事。巴原收起嘻笑態度,也認真了起來。會為一個女人鬱悶這麼久,看來望真的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