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宋思樵
任逍遙算準劉瑾會暗下毒手,是而派出堡中兩大護衛莫誨、莫野,分率頂尖的高手負責保護、營救韓、王兩位忠良。
「莫野帶人趕到時,遲了一步,王大人已經跳入錢塘江,當時浪濤洶湧,劉瑾的鷹犬料定王大人必死無疑,故而未派人下水打撈,莫野則趕至江頭探尋,果然見王大人一身濕答答地被衝上岸邊,莫野照料王大人康復之後,又在王大人的堅持下,保護他趕赴貴州上任。」
任逍遙目光深沉的抬眼望著滿天繁星,「王大人機智卓絕,能屈能伸,這樣的人才足堪國之楝梁,只可惜……」
「只可惜,皇帝昏庸,豺狼當道,像王守仁、韓文、劉健等一干棟樑,也都成了傷痕纍纍的斷梁了。」傲老二滿臉譏誚的接口道。
任逍遙目光閃了閃,嘴邊浮現著一絲蒼涼而有些嘲謔的笑容。「這不就是我們放著安逸日子不過,寧可冒著生命危險,與劉瑾那班奸佞周旋相抗的原因嗎?」
傲老二若有所感的咨嗟太息:「是啊!算算我們這幾個頭顱還真是價值連城,可以買下好幾座桃花島了。」
任逍遙眨眨眼,露出了神秘而詭譎的微笑,「我想,揚州張彩那一票,若能出擊成功,咱們飛羽堡每個人的項上人頭都會暴漲數倍,成為身價非凡的欽命要犯!」
「那還用說,張彩這廝可是劉瑾的首要心腹,修理了他,不啻是刮了劉瑾一個大耳光,這朝廷的賞金不大大提高才怪!」
「可惜的是……婚宴當日,劉瑾這奸佞並不會出現,不過,這也無妨,整不到他,改整另一個人也不壞。」任逍遙慢吞吞地說,唇畔洋溢著一抹頗值玩味的笑容。
「哪個倒楣的傢伙被你看上眼了?」傲老二興味十足的揚眉問道。
「寧陽侯狄雲棲。」任逍遙徐徐說道。
傲老二的臉立刻變得十分怪異,一副驚詫萬狀,想笑又強自憋住的神情。
任逍遙冷冷地瞪著他,「你是什麼表情?我想修理寧陽侯,你有啥意見?」
傲老二無辜的張大了眼,「哪有,我頭一個鼓掌贊成,這個氣指頤使、金迷紙醉、驕奢淫佚、不學無術的王公貴族,我傲老二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不用逍老大你吩咐,我也會給他一點顏色瞧瞧,讓他收斂收斂,閉門思過一番!」
任逍遙眼睛微微瞇起,「原來,你也這麼討厭他?那正好,這次行動除了教訓張彩那個老不修之外,也順道教訓教訓寧陽侯那個和劉瑾同聲一氣的皇親貴胄,最好讓他掛點彩,殺殺銳氣,看他還敢不敢在京城張狂!」
「我同意,最好啊!能在他那俊美無瑕的臉上劃上兩刀,留個永遠的紀念,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大搖大擺地從京師玩女人玩到江南!」傲老二滿臉興奮的跟著唱和。
任逍遙似笑非笑的斜睨著他,「聽說他武功非凡。」
傲老二胸膛一挺,「我也不是省油的燈。」
任逍遙眼底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他拍拍傲老二的肩膀,「既然你這麼有把握,我也就不用瞎操心了,只是這次前來參加的朝廷命官甚多,防備也一定比以往森嚴,行動計畫,萬萬不可草率大意,除了加重迷魂香的用量,暗器和催霧彈也必須攜帶完善,務使弟兄們進退從容,克竟全功!」
傲老二神完氣足的拍著胸脯,「逍老大,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別的我不敢說,但暗器、機關可是我獨步天下的專長,咱們飛羽堡的煙霧林、毒龍潭、斷魂橋、星雨陣可是我的精心傑作哦!這錦衣衛屢次攻上白雲山俱無功而返,我那些詭異多變的陣法可說是居功厥偉!」
任逍遙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好吧!既然你已準備妥當,哥哥我就祝福你馬到成功,晚上我才啃了幾塊碎肉,就馬不停蹄地趕來表演英雄救美,現在肚子正鬧空城計,我要去城裡撈撈油水、打打牙祭,咱們就此分道揚鑣吧!」
他才剛跳下岩石,傲老二也跟著下來,「我陪你去吧!你這身叫化子打扮可是鬼見愁,鐵定又得打上一架才有飯吃,還是由我這個俗裡俗氣的富家公子做東請客,請你這位挨餓救美,卻又不解風情的英雄飽餐一頓。」
任逍遙瞠目以對,「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不解風情啊?」
「你沒事幫人家打了一架,卻又在事後出言不遜,把人家姑娘給氣跑了,你說,你不是不解風情又是啥?」傲老二不慌不忙的笑道。
沒想到,向來神色自若的任逍遙居然臉紅了,他不自然的挪開視線,強作鎮定的辯白道:「那是因為我惱她。」
「惱她?」傲老二丈二金剛摸不著頭,「惱她什麼?」
「惱她沒事就愛喬裝男生到處亂跑!」任逍遙粗聲粗氣的衝口而出,「我要是她爹,早就把她抓起來打屁股,從此把她鎖在香閨裡不准出門!」
傲老二眉揚得半天高,足足錯愕了好一會,他才冒出一陣轟然大笑,「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任逍遙甚覺尷尬,他沒好氣的瞪著爆笑不已的傲老二,「你笑個什麼勁?誰點了你的笑穴啦!」
「除了閣下還會有誰?」傲老二笑意飛揚的調侃道。接著,他按捺住泉湧不歇的笑意,無視於任逍遙那兩道凌厲非比的寒光,故作沉思的摸著下巴,「莫誨說……上回你們在常熟的芒山墳場祭拜蔣欽時,也曾遇見一對女扮男裝的主僕,而且……那位喬裝打扮的書生美得像畫一樣,今天這位假書生也是美得令人目不轉睛,莫非——她們就是你在芒山遇見的那對主僕?」他見任逍遙緊閉著嘴默不作聲,反而笑得更賊了,「難怪,你上了夢梁樓,什麼位置不挑,硬是選上了她們胡鬧一番,嘖嘖……這叫做什麼?有緣千里來相會?還是……」他歪著頭,拿班作勢的思索著。
「是非只因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任逍遙玲防不地接口道。
偏偏,傲老二還不知死活的連搖著頭,「不對,不對,應該說是英雄救美情意投,煩惱皆因愛過頭!」說著,他還不勝得意的合掌一拍,「好,橫批就來個此地無銀三百兩!」他話剛說完,任逍遙已快如閃電地出手攻向他的頸窩,對準他的啞穴戳進。
傲老二怪叫一聲,及時身向後仰,縱向一邊,險險的避開了任逍遙突如其來的攻勢,「好個此地無銀三百兩,堡主,你這叫什麼?不打自招?還是惱羞成怒?」他賊兮兮的調笑著,並連連施展精絕曼妙的輕功,逃避任逍遙的追擊,甚至還蓄意模仿任逍遙的聲調,唱著一段即興編成的蓮花落:「咿呀呀,一朵一支小蓮花,多情種子是小叫化……」惹得任逍遙又羞又惱地窮追不捨,硬是想點上他的啞穴。
於是,他們這對情逾手足,肝膽相照的難兄難弟,就在星月交輝的樹林裡玩起官兵捉強盜的遊戲了。
☆
玉瘦香濃,檀深雪散,今年恨探梅又晚。
江樓楚館,雲間水遠。清晝永,憑欄翠簾低卷。
坐上客來,尊前酒滿,歌聲共水流雲斷。
南枝可插,更須頻剪,莫待西樓,數聲羌管。
秦淮河畔,楊柳青青,繁花滿枝,風光旖旎,春色無邊。
而華燈高照的迎翠樓中更是絲竹紛陳,笙歌裊裊、倩影翩翩,於杯觥交錯中夾雜著陣陣調情作樂的浪言謔語。
儘管迎翠樓中艷妓如雲,個個婀娜多姿,儀態萬方。但,首居花魁的彭襄妤卻獨坐在媚香閣內撫琴自娛,那些慕名而來的風流豪紳及王孫公子俱無緣上樓一睹芳顏,只得掃興地退坐在別的雅室內,任其他姑娘使出渾身解勁地拋灑媚功。
特地從京師趕來一會佳人,卻不得其門而入的錦衣衛副指揮石文義大感不快,他是個胸無點墨,霸氣十足的老粗,挾著劉瑾的餘威,常在京師裡作威作福,予取予求。
這次,他來揚州參加張彩的婚宴,本抱著尋歡作樂的狎客心態,準備玩遍江南的艷妓名花。
首要目標便放在艷冠群芳、色藝雙絕的花國狀元彭襄妤身上。
豈知,這臭娘們的架子端得比皇帝老兒還大,要見她一面,還得經過什麼撈什子的考試,要他吟詩做對,呸!想他石文義大字不識幾個,還不是一樣混得很好?橫霸京城,名利雙收?連皇帝老兒都對他客氣三分,偏偏,碰上了這個不識抬舉的臭娘們,竟給老子出難題、碰釘子,他愈想愈不是滋味,愈想愈冒火,那張橫肉遍佈的臉拉得老長,一股悶氣終於憋不住地爆發開來:
「滾開!去叫你們的臭老鴇來見老子!」石文義粗暴地推開懷中的妓女,「否則,老子今天就砸了你們這家臭窯子!」說罷,還一臉凶神惡煞的摔了酒器,掀翻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