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情歸逍遙侯

第8頁 文 / 宋思樵

    陽州這間寶善堂則交由她的二表兄皇甫南掌管。

    算起來,她舅舅的藥材生意做得十分成功,從合肥到蘇杭一帶總共有十家店舖,間間都生意興隆,人潮熙攘,不為別的,價格公道,再加上藥效靈確,所以生了病到皇甫家的藥鋪抓藥準沒錯,保證藥到病除,何況,又有個美若天仙、慈悲渡世的女菩薩不定期的駐店,免費為病患義診治病,這口碑一打,就盛傳千里,甚至有遠從山西、湖北趕來懇求曲琬蘿治病的重患。

    所以,自曲琬蘿來到揚州這家分間,辦了三天義診,寶善堂門前端的是車水馬龍,門庭若市。上來求診的病患把整個藥鋪擠得水洩不通,好不熱鬧。

    今天是義診的最後一天,曲琬蘿從清早坐到黃昏,總算是挨到最後一個病患。

    她看看那個啼哭不停,臉色發紅滾燙的小女孩,把脈之後,又細細端詳著她的舌頭,輕輕抬起頭,對滿臉焦灼的婦人露出了一個溫婉平和的微笑。

    「大嬸,你不必擔憂,小妹妹只是受了風寒,高燒過頭導致肺炎,我開兩張藥單,第一張三帖,飯前服用,等燒退之後,再照第二張單子抓藥服用便可痊癒。」

    那位如釋重負的婦人忙不迭的向曲琬蘿彎腰致謝,簡直把曲琬蘿當成了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箏兒見曲琬蘿臉色蒼白,一副不勝疲累的樣子,趕忙泡了一杯人參茶端了上來。「小姐,你歇歇,喝杯人參茶補補元氣,可別累壞了。」

    曲琬蘿喝了兩口,精神稍稍恢復了些。「沒想到,這次來揚州,會一口氣看了這麼多病患,還有人是打從西安來的,幸好,他罹患周邊神經炎的時間還未超過三年,否則治起來可就有點費神了。」

    「小姐,你的醫術精湛,可說是出神入化,再世神醫,你才上了兩針,那位老先生的手就可以慢慢的舉起來,再吃你開的那五帖秘方,保證他的手伸縮自如,再重的粗活也能勝任愉快!」箏兒笑容可掬的說,一副與有榮焉的神采。

    「好了,別給我灌迷湯了,我學醫理本來就是用來救人的,此乃本分,何足掛齒,又何以自傲?」曲琬蘿輕柔一笑,「你也累了大半天,我這個做主人的請你上館子飽餐一頓,算是犒賞你近來的辛勞。」

    箏兒眼睛一亮,「真的?我們去城裡最大的那間夢梁樓好不好?聽說那家的廚藝冠絕古今,連皇宮大內的御膳房都比不上呢!」說著說著還不自覺地舔舔嘴巴,一副垂涎三尺、迫不及待的模樣。

    曲琬蘿失笑地斜睨了她一眼,「瞧你那副嘴饞的猴急樣,好吧!我們就去那家夢梁樓奢侈一回吧!總不能讓你入寶山空手而回,日後怨我這個主子沒人情味!」

    箏兒忘形的揚聲歡呼。「哇!我終於可以一飽口福了,我要吃東坡肉、叫化雞、蜜汁火腿、西湖醋魚,還有……」

    「你要吃什麼都行,只要你不怕吃撐了,不過……」曲琬蘿笑意嫣然的頓了頓,「你想大快朵頤,可得改換男裝跟我出去用膳,那種名聞遐爾的餐館不用說一定是龍蛇雜處,我們兩個文文弱弱的姑娘家若不想惹麻煩,引人側目,最好易裝而行,否則,出了事可就得不償失了。」

    「好吧!」箏兒噘著小嘴咕噥著,「誰教小姐你長得國色天香,宛如凌波仙子下凡,走到哪就把人們的眼光帶到哪,依我看……你就是改換男裝也是不怎麼牢靠,你忘了我們來揚州的途中,在福隆客棧碰見的那位風流寡婦胡真真嗎?她那雙風騷十足的媚眼說有多噁心就有多噁心,打我們住進去投宿到離開客棧,就沒片刻離開過你身上,還老是找些可笑的理由藉故勾引你,親近你,纏得我們招架不住,第二天一早就趕緊結帳,落荒而逃。」

    曲琬蘿面泛桃紅的輕咬著唇,窘困的出言相駁,「被女人糾纏總比被男人糾纏好吧!至少——沒有實質上的安全顧慮。」

    「是嗎?那你那天為什麼跑得那麼匆忙?活像火燒屁股似的?」箏兒狡黠的瞅著她取笑道。

    曲琬蘿的臉更加嫣紅了,「這……就像你說的,怪噁心的嘛!」她扭怩不安的輕蹙著秀眉,隨即嬌嗔地瞪著低頭竊笑的箏兒,「臭箏兒,你敢嘲笑戲弄我,敢情這夢梁樓你是不想去了?那好……」她尚未說完,箏兒馬上求饒。

    「去去去,我馬上去換衣裳,小姐你大人大量,一諾千金,你可不能翻臉爽約啊!」語聲甫落,她就像火燒屁股的小母雞,骨碌碌的跑出了內室,急著更衣改裝去也!

    曲琬蘿巧笑嫣然的連連搖頭,原來這個頑皮精怪的丫頭片子這麼饞嘴,看來,美酒佳餚,確實有它不可抗拒的魅力,難怪,孔老夫子會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她慧黠的眨眨眼,沒想到她這個老是屈居下風的女主人,會藉此找到牽制丫頭的秘訣,她若不好好運用,豈不白讀了禮記,又白白辜負了孔老夫子的先機卓見。

    ☆

    夢梁樓不愧是遠近馳名的餐館酒樓。

    三層樓高,最頂層並不是一般尋常所見的飛簷斜壁,而是平坦向天;裡頭陳列著張張桌椅,而且還有傘蓋張著。

    這傘的妙處可大,擋風遮雨防日抗雪一應俱用。

    平常不落雪下雨,這頂天的茶樓可是座無虛席的,人人排隊搶著上來品茶、觀景、閒談,視野遼闊不說,再加上茶香縈繞,點心爽口,那滋味可賽比神仙。

    一樓、二樓的建築雖比頂樓精緻考究,但終究差那麼一點氣氛,所以,若有選擇的機會,大夥兒都喜歡往頂樓坐。

    曲琬蘿主僕芳駕光臨時,頂樓、二樓早就客滿為患了,即使是一樓也是坐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靠前門的一隅還有位置。

    為當老饕一飽口福,曲琬蘿只有勉強和箏兒窩在牆角品嚐美食羅!

    但見店小二忙裡忙外,端茶送菜,像無頭蒼蠅似的來往穿梭,汗水淋淋。

    枯坐了約莫一刻鐘,叫化雞和西湖醋魚率先上桌。

    這叫化雞可說是江浙堪稱一絕的名菜,此菜乃選用紹興、蕭山一帶的越雞,除去內臟,填入紹酒、生薑、蔥等佐料,外面用豬網油、荷葉箬殼分層包裡,用繩紮緊,再塗上用紹興酒腳與鹽水調和的酒罈泥,置文火中煨烤三、四小時而成。打開時便食,香氣四溢;雞肉白淨,酥不黏骨,食不嵌齒。

    為何稱為叫化雞,顧名思義,乃由叫化子發明而得之。傳說古時(年代已不可考)有個乞丐,為救患病的同伴,尋來一隻雞,因無炊具,只得將雞放血後,用繩子紮緊,塗上黃泥,就在火堆中煨烤。不料煨好後,雞毛隨泥團脫落,雞肉特別香美。以後傳人民間,不斷改進,便成為酒宴上的一道名菜。

    至於那道鮮美,令人望之食指大動的西湖醋魚,也是個頗有來源的一道名菜。

    傳說,古代西湖畔有姓宋的一對兄弟,哥哥已經成家,以打魚為生,供弟弟唸書。

    一日,賢淑美麗的嫂嫂受到當地惡霸調戲,宋家大哥上門評理,卻被惡霸亂拳打死了。宋家嫂子告狀無門,便勉勵小叔赴京求取功名後再為兄長報仇。

    臨行前,她燒了一碗魚,加糖加醋後,味道奇美。她對小叔說:「這魚中的甜是祝您高中皇榜,酸是望您當了官,勿忘百姓的辛酸。」後來,弟弟得官並為兄長報了仇,但卻不見嫂子去向。

    一日,同僚設宴相邀,弟弟見席上有一道菜正是「醋溜魚」,便追根究柢。原來燴制這「醋溜魚」的廚娘正是宋嫂。於是,宋弟辭了官與嫂子同操舊業。自此「醋溜魚」便隨著這則故事廣為流傳,成為道地的傳統名菜。

    而目前在餐館酒樓所吃的西湖醋魚,乃是選用體態適中的鯇魚(草魚),先在清水中養一段時間,不餵食。洗淨活殺後,入沸水汆熟,然後淋上糖酸芡汁,稍烹出鍋後,色、香、味俱全,魚肉鮮嫩,仿如蟹肉。

    望著這兩道活色生香的佳餚,箏兒儘管嘴裡直冒口水,但她還沒敢忘記自己的身份,只見她握著牙箸,目不斜視地望著溫吞得急死人的曲琬蘿,癡癡等候她大小姐開動挾菜。

    偏偏,曲琬蘿卻視若無睹,慢吞吞地捲起衣袖,喝了口龍井,又拿出錦帕擦嘴,吊足了箏兒的胃口。

    就在箏兒的口水快氾濫成災之際,她才笑意粲然的舉起牙箸,朝猛嚥口水的箏兒眨眨眼,調笑道:

    「好了,別一副餓死鬼的饞相,小……呃公子我今天大發慈悲,准你拿下主尊奴卑的儀規,任你想怎麼吃就吃,不必有所忌諱!」

    箏兒半信半疑的蠕動著嘴巴,「真的?小……不,公子,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

    「我還煮的哩!反正你這丫……書僮也不是個溫馴有禮的下屬,多這麼一回,我也見怪不怪了。」曲琬蘿半真半假的消遣道,她見箏兒仍握著箸,一臉遲疑的神態,不禁撇撇唇,笑罵著,「誰點了你的穴了?你再這麼故作矯情,本小……公子我可要叫店小二收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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