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葉雙
聽到她的咕噥,他整個人凝肅了起來,瞧著她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苛責。「妳是可以不希罕,可是東方家卻很希罕。」
那頂大帽子一扣,她臉上的理直氣壯頓時消逸無蹤,他的話宛若千斤重擔一樣,壓垮了她的恣意與隨興。
「我……」真的很不喜歡聽到別人提起這事,只要一被提起,她就好像所有的力氣都被人硬生生抽離,怎麼樣都不對勁。
那恩怨是多少年前就種下的,不是她沒血沒淚的不想替自己的族人申冤,而且……
俗話說得好,伴君如伴虎,而朝廷裡的勾心鬥角更是隨時能讓人掉了腦袋,這些道理她爹和宗族們不會不知道。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結果卻被老虎給咬死了,這怪得了誰?就她看來,只能說是她爹忠心有餘,謀略卻不如人,誰也怨不得。
偏偏就是有人死心眼,看不透這點,執意地想要替那些冤亡的親人討回公道,甚至用盡手段,犧牲所有也在所不惜。
唉!
「福氣哥哥,我說過我會盡力的,不過這真的很難。」她雖然貴為昭儀,可卻從來不曾被臨幸過,她對自己的處境也很心知肚明。
她不過是皇上因為幼時情分,不忍她還來不及長大就命赴黃泉,所以才將當時還算幼小的她給收進後宮之中。
因為只要她進了後宮,那東方家所犯的誅九族大罪,便罪不及她。
她名為昭儀,也被冊封為昭儀,可有的也不過是封號罷了。
福氣哥哥太執著了,所以他不懂,維繫她生命的不過是一絲絲還殘存著的情分,一旦這樣的情分終了,她的命也就像風中殘燭,朝不保夕了。
「再難也得做,那可是百來條的人命啊!」對於她那帶著淺淺抗拒的態度,小福子忍不住地揚聲低喊。
他的臉色一掃方纔的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濃濃的企求,看得東方昭儀好不忍,無奈之餘,只好勉為其難的應承道:「福氣哥哥,我盡量好嗎?」
話一出口,她轉身就走,不想再待在那繼續感受到他眸中那幾乎叫人窒息的期望和希冀。
☆☆☆☆☆☆☆☆☆☆☆☆☆☆☆☆☆☆☆☆☆☆
「就是她?」
堂堂一個昭儀,卻儼然像是一代賭後似的,靳重嶺的語氣中充塞著滿滿的不敢置信。
但即使這樣,他所得到的答案依然肯定得讓他很想從這棟宮殿的二樓跳下去。
「嗯,就是她!」
「她那樣子像一個昭儀嗎?」不信、懷疑全都表現在那張俊逸非凡卻又冷味十足的臉龐之上。
其實他會懷疑真的不是沒有道理的,能入選後宮嬪妃照理應該都是舉止得宜的大家閨秀。
就算她的長相在偌大的後宮之中算得上數一數二,可是光憑美貌也不夠啊,堂堂一個昭儀最少也該有著大家閨秀的氣質吧!
可是他剛才看到的卻是個活像賭鬼似的女人,那喊骰的聲音較那些宮人還不知大聲多少,這……會不會差太多啦!
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差錯?
「別懷疑,她真的是,而且她的存在甚至早過後宮中的任何嬪妃。」
十二歲就被立為昭儀的東方昭儀,似乎天生就是嬪妃的命格。
即使她的個性和後宮所有的嬪妃相去甚遠,但她終究是個娘娘,而且還是一個叫皇上頭疼的妃子。
本來,這怎麼說也算是皇上的家務事,用輪的也輪不到他關雲揚來管,可偏偏他的皇后師妹,還有他那個公主娘子,甚至就連那個高高在上的皇上,全都用著萬分渴望的眼神望著他,好像他不將這事給攬在身上,就是錯上加錯似的。
唉,正所謂能者多勞吧,他算是能者,所以得多勞,而他身邊這個昂藏的男子,當然就是另一位能者嘍。
「唉……」似乎終於消化完了關雲揚的說法,靳重嶺薄抿的唇瓣逸出一記長長的輕歎。
「怎麼,開始覺得任務艱巨了嗎?」關雲揚打趣的說法,換來他一記大大的白眼。
薄抿的唇角微微地向上勾起,一記似笑非笑的紋路在他的唇角綻開,渾厚低沉的嗓音傲然響起,「這世上會有事難得倒我嗎?」
「只怕她真的會是你碰過最艱難的任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關雲揚的語氣帶著很明顯看好戲的味道。
他的話彷彿是在告訴靳重嶺,他其實並不相信他能夠成功地達成任務。
深深地看了關雲揚一眼,靳重嶺的表情顯得自信而飛揚。「關兄知道一件事嗎?自從我到禮部以後,沒有一件事是我做不到的。」
但凡是他想做的,他都可以做得很好!
「希望如此。」即使他已經說得這樣斬釘截鐵,關雲揚的眸光還是流露出一抹不信任。
那顯而易見的不信任,著實打擊了竄流在靳重嶺血液之中的自尊與自傲。
「這話代表著關兄不相信我?」他的語氣微揚,原本冰冷的態度倏地被一抹氣憤所取代。
他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人家質疑他的能力,而關雲揚此刻的表情正好踏著他的痛處。
一股不服氣打心底竄起,從現在起,他一反原本抗拒的態度,接受了皇上新交予他的任務。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欲言又止的閉上唇,關雲揚的眸中快速地閃過一絲算計。
有時候以退為進才是引君入甕最好的方式,一味的長驅直入只會造成對方的閃躲。
「關兄不用再思考著要說什麼或怎麼說了,你只要相信我這次依然會完成皇上交託的任務就好。」
話一撂,靳重嶺帶著明顯的怒意而去,完全忽略在他身後的關雲揚一反先前那種欲言又止的態度,俊逸的臉上還揚起大大的笑容。
一位是舉止大剌剌,毫不受宮中禮教約束的昭儀,另一個是做事一板一眼的禮部尚書,這兩個人之間究竟會擦出什麼樣的火花呢?
他拭目以待!
☆☆☆☆☆☆☆☆☆☆☆☆☆☆☆☆☆☆☆☆☆☆
有沒有搞錯啊?
東方昭儀水漾的大眸,直勾勾地瞪著眼前這個不知打哪冒出來的男人,眸光中儘是不敢置信。
「你再說一次,你來幹麼的?」
「在下是禮部尚書靳重嶺,奉皇上之命,特來教導娘娘規矩的。」
在一陣瞠目結舌之後,她很誇張地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嘿,原來她真的沒聽錯耶!
他真的是來教她「禮儀」的耶!
她那個皇帝相公任她在這爾虞我詐的後宮自生自滅了八年之後,竟然莫名其妙的記起她的存在,而且很明顯的,他似乎因為某種不知名的原因,突然想要改造她,想要派人來將她塑造成一個大家閨秀。
嘿……有點可笑的情況。
「靳尚書,你確定你找的人是對的嗎?」挑起細柳眉,雪白的雙腕扠在纖細的腰際之上,她雙眸不閃不避地瞪著他。
她質問他的模樣完全沒有一絲姑娘家該有的羞怯,反而活像是個男人,這副樣子又是瞧得靳重嶺一陣的皺眉,對她的表現很是不滿意。
「娘娘若要問人問題,態度應該更謙遜些。」板起臉來教訓,那模樣彷彿是在對待一個行徑頑劣的孩童。
「你--」被他這麼一斥,東方昭儀初時有些怔愣,隨即火上心頭,怒不可遏的指著他,心中思索著該如何教訓他。
他以為他是什麼東西啊?就算她未曾被臨幸,是宮中那些宮人和宮女躲在背後訕笑的小可憐,可那並不代表她這個四品昭儀是作假的耶!
眼前這個不知打哪冒出來的禮部尚書憑什麼這樣對她說教!
「娘娘,這樣指著旁人鼻子是一種極度不雅的行為,就算娘娘現在氣上心頭,可是身為嬪妃,自應有著符合身份地位的雍容大度,所以這樣的行為也是不合宜的。」
他……他……他……
水漾明眸瞪得老大,若是眼光能殺人,相信此刻站在她眼前的靳重嶺早千瘡百孔了。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堂而皇之的來這兒教訓本宮?」好不容易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東方昭儀立時端起主子的架子,對著他斥道。
雖然她少有嚴肅的時候,可是通常只要她一板起臉,那些宮人多少還是會有些畏懼。
並不是她生起氣來宛若夜叉,而是她終究是皇上的嬪妃之一,再不受寵,也沒人膽敢和她撕破臉。
「看不出來娘娘擺起架子倒是還有點威儀,可惜……」哪知靳重嶺不僅不怕,還繼續品頭論足著。
「你大膽!」見他這般目中無人,她更火了,再次揚聲怒斥,但依然阻止不了他那尖銳的評論不斷地竄入她的耳中。
「我膽子再大,只怕也大不過娘娘吧?公然在御花園中聚賭,這事要是查辦下來,只怕娘娘少不得也要受到牽連。」
呵,她這會兒是不是被威脅了?
燦亮的眸子微瞇,怒氣倏地自東方昭儀絕麗的臉龐上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甜滋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