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裘真
上官雲瀚假意未曾看到。「那我今天就做一件好事,讓你重溫兒時夢境,你就靠在這兒睡覺,可不許把口水滴下來,否則我就把你趕走。」
「好不知羞!誰稀罕你啊?」翩翩口上雖說得強硬,身子卻埋入他的懷中。厚實的胸膛,令人安心的味道。靜靜的,只有兩人的心跳聲。
翩翩輕輕地許了一個願,要把這麼規律的心跳聲,一聲一聲地帶入睡夢中。
琥珀色的眼神,溫柔而深情地凝視懷中的人。少女的幽香沁入他的鼻息中,倚靠在懷中的是平和有規則的呼吸。他知道至少今晚翩翩不會再作噩夢了!
他為翩翩撫順凌亂的髮絲,輕柔的動作中,蘊涵的是無限的情絲,他勾起一綹髮絲,極輕地掠過唇邊。「祝你有個好夢!」
今夜他什麼也不想思考,只想就這樣地擁著翩翩入眠。
第五章
天方初曉,曙光乍現,一片寂靜安謐的樹林,卻出現兩道交談的人影。
瘦長的身影,站得極為筆直恭敬地報告。「少主,據二十八宿的檔案記載,『海龍幫』成立至今二十三年,創立人為喬嘯天。在眾多海上勢力之中,可以說是一項傳奇,僅僅四年,喬嘯天就成為海上的霸主,勢力範圍從日本跨到南洋。我們『傲雲山莊』在陸上為王,而『海龍幫』則在海上稱雄。不過喬嘯天在二十五歲那年雖然創了『海龍幫』,縱橫海上,但是二十九歲就呈現半退隱的狀態。」
「為什麼?這不正該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嗎?」
「不知道。二十八宿這份極機密檔案在六年前被老莊主親手銷毀,所以關於喬嘯天最重要的檔案已經不存在了。」
「我爹?」上官雲瀚眉頭深鎖,其父上官昊做事嚴謹,怎麼會銷毀了這麼重要的檔案?
「木先生,那現存的檔案中,還留有什麼資料?」
「由於喬嘯天的半退隱,使得『海龍幫』的重心整個移到南洋。而『天門二少』陸雲天、雲破天也逐漸取得重要的地位。這兩個人雖然從『海龍幫』成立之初就跟著喬嘯天,但是由於喬嘯天武功高強,心思細密,兩人始終難以展露頭角。直到他逐漸引退,這兩人才慢慢取得大權,成為重要的左右手。」
「如果我沒記錯,喬嘯天在六年前離奇死亡,所以『海龍幫』才正式由陸震天和雲破天兩人接手。雖然陸雲兩人對外宣稱喬嘯天死於疾病,但江湖上傳言紛紛,喧騰一時,誰都難以相信這麼一位傳奇而神秘的人物,會突然間猝死。」不能親眼目睹當世豪傑的風采,上官雲瀚不禁有些遺憾。
「陸雲天和雲破天接手後,『海龍幫』實力大不如前,眼看南洋的地盤就要不保,所以這幾年積極拓展江南一帶的海陸貿易,甚至還添購新的武器及裝備。雖然外表看起來還算風光,其實內部問題極為嚴重,尤其是自從喬嘯天死後,至今幫主之位仍是懸而未決。」
「哦!」聽到這一點,上官雲瀚的眼睛為之一亮。
「陸震天雖然驍勇善戰,手下『陸家十八漢』個個身手了得,但因為心機算計不如雲破天,所以無法統領眾人。雲破天的城府極深,武功不錯,善使用暗器,以『水滴子』著稱。但是,一來沒有自己手底下訓練出來的班底,二來為人性好漁色,品德卑劣,難以服眾。據最新的調查,這兩年雲破天私底下甚至淪落到開賭館、經營妓院的地步。聽說為了增加床第之間的男性雄風,前一陣子還偷偷抓了一位大夫在他身邊。」
上官雲瀚若有所思地問道:「這種行為對『海龍幫』的名望,損失豈不甚大?陸震天怎麼可能坐視不管,兩人的心結恐怕很深了!」
「少主說得沒錯,兩人不僅志向相背,而且為了爭奪領導權,也是明爭暗鬥交手數回了。雲破天雖然狡猾,但因為陸震天的功夫著實了得,倒也佔不了便宜。」
「木先生,如果你是這兩人,多年來始終分不出高下,那你要如何才能贏得眾人的信服,順利登上龍頭寶座?」
木先生僵硬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這……」
上官雲瀚拋下一個深長的笑容。「如果你得知,號稱天下第一莊的『傲雲山莊』剛由一個毛頭小子繼位,而他竟獨身一人四處探訪,你會不會想取得他的人頭,順利步上幫主之位?另一方面,也順理成章地接收『傲雲山莊』在江南的地位,取得陸上絕對的運輸管道。」
「可是……」
上官雲瀚的嘴角揚起一抹無奈的笑。「可是,誰會出賣我的行蹤?這也很難說,『傲雲山莊』如此龐大,難保不會有些心懷二志的人。我這次出巡,不就是為了揪出這些人嗎?況且天下沒有買不到的秘密。」
上官雲瀚無奈的笑容,竟有一些淒楚。「話雖如此,也只是表示『海龍幫』有殺我的動機,並不能表示動手的就是他們,畢竟想殺我的人,又何止他們?」
「少主……」木先生試圖安慰他,但話到唇邊,卻接不下口。
上官雲瀚斂起苦澀的笑容,俊眉一揚。「木先生不必為我難過,身為『傲雲山莊』的少主,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不過!不管是誰要殺我,『傲雲山莊』都要讓他付出絕對的代價。木先生,我想請你去把土先生及水先生一併調來。由土先生為水先生易容為在雲破天身旁的大夫的樣子,相信一定能探到最珍貴的情報。病人在大夫面前常是最軟弱的,不是嗎?」
「石頭!石頭!」山洞裡傳出虛弱的叫喚聲。
上官雲瀚一使眼色,木先生的身影就消失不見,從山洞走出來的翩翩自然是沒有看到他。「石頭,你是不是和人在說話啊?我怎麼聽到另一個人的聲音?」
上官雲瀚試圖轉移話題。「沒有,你一定是累昏頭,才會聽錯的,我去幫你準備吃的。」
翩翩的小嘴不滿地噘起來。「不對!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他心虛地笑著。「你最近太累了。聽錯一、兩次也不是沒有可能。別想這些了,快回去躺著,風吹多了,一會兒又犯頭疼。我再去幫你準備雞湯。」
翩翩像是看穿他的心虛般,清亮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瞧。「我覺得我沒聽錯,而且我覺得你一定有事瞞我。不說別的,我們明明身無分文,為什麼每天都有這麼多好東西吃,都有雞湯可以喝。我不相信你每天都可以遇到這麼好心的人家。」
就是沒有辦法對著這雙美目撒謊,上官雲瀚只好把頭低下。「其實這些東西,都是……都是……我去『玉屏山莊』要來的。我跟他們說我救了他們家小姐,他們自然該給我謝禮的。我怕你不高興,所以才沒對你說實話。」上官雲瀚隨口胡謅了一個不太高明的謊言,說得他結結巴巴、面紅耳赤。
「你認為我會相信你嗎?」翩翩的聲音聽在上官雲瀚的耳中,竟比晨風還要清冷。
上官雲瀚急得說不出話。「我……」
翩翩甜甜的笑著。「傻瓜!你怎麼那麼緊張,我當然是相信你的。」甜得幾乎要讓人融化的笑容,讓上官雲瀚誤以為方纔的問話,只是翩翩一時興起的惡作劇,卻不知道,已經有一道裂縫,慢慢地將兩人隔開。
翩翩清楚得很,去和人要謝禮,這種事他不可能開得了口。她笑得越甜,心就越痛。
由於翩翩的身子還沒調養好,所以兩人又在山洞多待了好些日子。這幾天之中,上官雲瀚雖是對翩翩照顧得無微不至,不過兩人都各懷心思。
上官雲瀚一方面要瞞住翩翩,一方面要考量如何調度「傲雲山莊」的人馬。而翩翩表面上裝做若無其事,實際上只要聽到風吹草動,就會偷偷去探看,可是每次都撲空。幾次下來,她都快要以為是不是因為太在乎一個人,才會變得疑神疑鬼。
就在他們下山後的第二天,來到一個繁榮熱鬧的城鎮,好幾天沒舒展筋骨的翩翩,看到五花八門的市集,顯得特別興奮。而相較之下,上官雲瀚琥珀色的眼眸,則沉穩內斂許多。
「翩翩,你看那家『悅來客棧』人來人往的,生意挺好,我們不妨到他的門口去討看看,說不定會有一些客人分些食物或零錢給咱們。」
翩翩一臉狐疑地望著他。「你今天好像挺積極的!」
上官雲瀚不做解釋,只丟了一個笑容給她。
翩翩倒也不在意,反而笑著稱許上官雲瀚。「其實我也覺得那是好地方。沒想到你在我的調教之下,越來越懂得門道了!」
兩人選定店門口的旁邊,還沒開始乞討,就看到一個矮胖的老婦,自言自語地不知念些什麼東西,匆匆地走進店門,不一下子,這婦人就倒退回來,瞪大圓滾滾的眼睛,嘴巴笑得好開。「太好了!我正不知道怎樣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