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裘真
想到這點,上官雲瀚終於露出整夜未有的笑容。昨夜也許不再有噩夢了吧!小乞兒此刻嘴角還嵌著一抹甜甜的笑。如同嬰兒般純稚的笑容,讓他的視線停住許久,不忍離去。
現在才發現,小乞兒長得這般的好看,他竟看得有些癡傻。即使只是這樣呆呆地看著小乞兒,他的心中都能感受許久未有的平靜。也許這就是他追尋已久的幸福吧!
步出洞外,他提運真氣,仰天做獅子吼,虎嘯龍吟般的聲音,如旱地一聲雷震撼整座山林,驚破寂靜的清晨,一時之間鳥獸飛散奔竄。
遠方突然升起一股沖天的狼煙和悠悠迴盪的聲音,互相應合。上官雲瀚見狀施展輕功,縱身一躍到樹枝上,靜觀情勢。選定了這一帶最高的幾棵合抱之木,他毫不遲疑,猶如垂天之翼的鵬鳥,縱橫展翅於其間。不多久這些樹上,都留下奇怪的記號。
想起洞中的人兒,他迅捷地奔回山洞。
小乞兒被震天的吼聲驚起,沒想到張開眼竟是在一個陌生的山洞裡。洞口掛了一件被撕過的衣服,咦!這不是石頭身上穿的嗎?怎麼這麼狼狽?地上還有一堆燃燒殆盡的焦黑木炭,散落一地的枯枝。整個山洞亂成一團。
不知為什麼,頭竟有些昏痛,她撐著頭,努力地回想發生了什麼事。
「我怎麼會在這兒?我應該在『玉屏山莊』的。」總算初步回想起一些頭緒。
「不對!我從『玉屏山莊』跑出來了!對了!就是那顆爛石頭,他竟然和梅雲屏在床上,幹些下流的勾當。」想起這段畫面,小乞兒又氣又羞,整張小臉脹紅。
她記起自己跑著跑著,心中又是氣惱,又是酸楚,淚水模糊了視線的情況下,掉入一團冰冷之中。後來只覺得冷熱交替煎熬,生死徘徊飄蕩,恍惚間看到好多人,有婆婆、有爹和娘,還有那場大火,他們全都那麼飄遠而不真切,只有一個人……只有他那麼清楚。看到他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好安心,他的懷中有熟悉而安全的味道,就像在那場大雨之下,只有自己與他的心跳才是真實的存在。
想起他的呼吸、他的氣味,一股熱氣衝上來,又開始覺得變熱了!水!哪兒有水!小乞兒試圖從一片狼藉混亂的環境中,找尋到任何可以解渴的東西。
看到身旁的「水盆」,她笑了出來。「這兒不就有嘛!剛才竟沒有注意。」她把手伸進「水盆」中,這才注意到這「水盆」的特別。是誰有這樣好的本事弄出這樣的水盆?
小乞兒喃喃念道:「會是他嗎?」
說曹操曹操就到,心念縈繞的人,就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俊挺英武,不是他是誰?
「你醒了!」琥珀色的眼眸,真摯地流露出關懷的情意。
雖然心偷偷地漏了一拍,小乞兒還是吸著嘴。「要出現不會先出個聲啊!想嚇死我啊;我要告你謀財害命,忘恩負義。」內心卻竊喜著:是他!是他!救了自己的果真是他。
「對不起!」雖然是道歉,嘴角的笑卻是溢滿著喜悅的。他的小乞兒終於從鬼門關回來了!
直楞楞熾熱的目光,盯得小乞兒臉紅心跳。「幹麼這樣看我啊?」
原本熾熱的目光,竟有一絲絲的退卻。「沒有,很高興看到你。」
「我又不是如花似玉的梅雲屏,看到我怎麼會高興?」
俊臉不解地擰皺在一起。「梅雲屏?」提這女人幹麼!
「對!」提到這女人,一把火就竄燒著小乞兒。
她不滿地嘟起嘴,虛弱如她,此刻罵人的力氣全出來了。「你這個卑鄙、無恥、噁心、下流、骯髒、齷齪、污穢的男人,算我瞎了眼救了你,還和你稱兄道弟的。從今天起,我和你一刀兩斷。」
「我是做了什麼,讓你這麼不滿?」還這麼有力氣罵人,那鐵定沒事了。
小乞兒支吾了好一會兒。「你……你欺騙我的感情在先,後誘拐良家婦女在後。」
「這話從何說起?」
「石公子,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啊!」小乞兒只要一火大,語氣就會變得尖酸刻薄。一聽到「石公子」三個字,上官雲瀚就知道事情不妙。
小乞兒指著他的鼻子。「要我提醒『您』是吧!那天你本來還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兄弟我看得心頭難受,動了惻隱之心,想陪你去找你的身世,誰知道你在梅家樂不思蜀,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嘛!」
上官雲瀚連忙分辯。「不是的!」
不等他解釋,小乞兒自己就定下他的罪,而且罪名越說越嚴重。「不是!你不要狡辯!我看你根本是打算留在『玉屏山莊』當女婿。梅雲屏一出現,你就從死人樣子,變成護花使者的德性,花前月下,一路護送她回房。回房!哼!根本就……就送到床上了。你……太噁心了,我說不下去了!」
「聽我解釋好嗎?」琥珀色的眼神無辜得令人心痛。
小乞兒別開他的注視。「好啊!那你說嘛!」
「從頭到尾我都不想沾惹梅雲屏。」依他的個性,他是不會連名帶姓地喊姑娘家的名字,不過要不是這女人,他也不會被誤會。想到這一點,顧不得任何君子修養,「梅雲屏」三個字就脫口而出。
「真的?」明亮的星目洩漏出竊喜的心事,可惜上官雲瀚並沒有讀出。
「只是因為你肚子餓了,我才到她家做客。用過晚餐之後,我就下定決心,第二天早上和你離開她家。」
小乞兒的疑問中,帶著些酸楚。「為什麼?你在那兒不但吃穿不愁,眾人景仰,而且軟玉溫香,美女在抱的。這麼逍遙快活,幹麼要走?」
他微微一笑。「理由很簡單。因為你在那兒不開心。吃晚飯時我就發現你不開心,所以我那時已經決定要離開。相信我,你不開心,我也不會快活的。我們不都一直是同進退的嗎?」
看小乞兒臉上的神色軟化不少,上官雲瀚走向她,蹲低身子。「至於你所撞見的那一幕,完全不是你想的樣子。她喝醉了,央我扶她上床,只是醉得太厲害,才會癱在我身上。我馬上就推開她了。後來,我就去追你了,根本沒發生任何事。」梅雲屏畢竟是待字閨中的姑娘,他並不想把她說得太不堪。
小乞兒低著頭。「那,我後來掉在水中,也是你救了我?」自己好像真的被氣昏頭了,才會把他想得如此不堪。他連自己是不是高興都注意到了。想到這一點,小乞兒就覺得自己是個幸福的人,至少比梅雲屏幸福。
「嗯!」
小乞兒抬起頭,臉有些微紅,她拉住石頭的手。「好兄弟,不好意思,誤會你了。」這才發現,他粗厚的手,密密細細地增添了新的傷痕,心思靈敏的她,一轉眼瞧見那「水盆」,便瞭然於胸。
她的眼眶霎時紅了起來。「你的手……都是我不好。是我小眼睛小鼻子,誤會你的為人了!」原來他對自己是這般的好。
上官雲瀚低身柔聲哄著她。「我的手不礙事的,你別放在心上。你聽!」他把手放在小乞兒的耳畔。「聽到沒,它說只要你把眼淚滴在它的身上,它馬上就沒事了。」
紅霞飛上小乞兒臉龐,她眸了一口。「無聊!胡言亂語!哪有當兄弟這樣說。」
他脫口而出:「我們怎麼能算是兄弟!你明明就是姑……姑娘家。」說到她是姑娘家,熱氣頓時翻湧而上。
「你怎麼知道?」話一出口,她轉念一想也猜出大概,奔騰的血氣立刻衝往臉上,火熱滾燙。她出手就是一掌,清脆響亮地摑在一張泛紅的俊臉上。「你卑鄙!你……你偷看我的……我的身子。」
他一急,額上直冒汗,連說話都有些結巴。「沒……沒……沒有,絕沒這回事!」
他退身到柴堆旁。「你全身濕透,我只好幫你烘乾衣服,這才發現的。」眼角掃到地上的腰帶,他連忙拾起。
他試圖迅速地把腰帶綁在面前,卻因為緊張,使得動作有些暈拙。「我絕沒偷看你,絕沒有侵犯你的意思,昨晚我將眼睛蒙上了!」要讓她知道,自己無心看遍,卻都摸過了,生命鐵定不保。想到細膩的觸感,他的心乒乒乓乓,快到要將胸膛擊破了。
看他緊張得結結巴巴,汗流浹背,小乞兒早相信了,可口頭還不肯輕易放鬆。「哼!話是你說的,我怎麼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上官雲瀚單腳跪在地上。「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對天發誓,若我有半分……」
小乞兒上前拉起他。「好啦!好啦!我相信你就是了,也用不著把皇天后土扯出來,我這輩子也不知道發過多少誓,這一套我是不吃的。」
「太好了!你終於肯相信我了,不過……」
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立刻引起小乞兒的不滿。「吞吞吐吐的成什麼樣子,有話就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