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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文 / 簡鈺

    「等會兒再說。」段芸香雖然驚詫,但還是很理智地區分事情的輕重緩急。「先把她抱進去再說吧。」

    青史賢將暈厥的人兒打橫抱起,帶進府裡,而段芸香為她覆著白紗,以防被任何人瞧出她的身份。他們沒有異議的包容,終於讓立在街角的少年安心地吐氣。

    第十章

    雖然神智在虛無縹緲間飄蕩,但疲軟的身子卻有著極度敏銳的感覺,知道自己已置身在熟悉了幾乎一輩子的環境中。

    中原不若莫城那麼寒冷,暮春三月,北國還在冰天雪地中,但中原已經回春,潮濕溫暖的氣息包圍了她,身子明明是舒服的,但為什麼心兒那麼酸楚疼痛?

    水芙蓉動了動睫毛,將醒未醒,然盈盈淚珠已綴上眼睫。這代表什麼意義?是因為心裡的傷痕太深太重,所以就算未曾想起,也會自然而然地流淚嗎?

    她張開雙眼,淚水也緩緩流下。

    「醒來了嗎?」親自在她身邊看護的段芸香,一見到她流淚,已然心裡有數。她知道水芙蓉性格好強,絕不願被人發現她哭了,所以假裝轉過身去端湯藥。「我請大夫為你把過脈,你受了風寒又疲累過度。大夫給你開了幾帖藥,都已煎上,快喝了它吧。」

    「謝謝你。」水芙蓉揩去淚痕,不願讓人發現她有泣意。

    「娘子、娘子,你看見了沒有?她在偷偷的哭耶。」青史賢在段芸香臉側耳語著,還伺機舔了一下誘人的小耳垂。段芸香臉龐微微一熱,起了戰慄,因為他不正經的動作。「閉嘴!」

    「抱歉,我的到來給你們添麻煩了。」水芙蓉支起身子,虛弱地說道。

    她從莫城裡策馬離開,馬兒四蹄齊飛,雖然比風更快,但那些屬於莫城的記憶卻沒有因此被拋在腦後。離開後,她的激動雖已平復,情緒卻沉澱成深刻的恨意與悲哀,都是針對自己與莫慎揚。

    她知道,自己回不了芙蓉閣;這一回去,勢必引起眾多流言。她的個性雖然愈挫愈勇,但來自莫城、來自莫慎揚的傷實在太重了;負了那些傷,她已萬念俱灰,別說是輩短流長,她恐怕連一根小指頭的輕推都禁不起。

    在她的故交之中,願意無條件助她一臂之力的人選,非段芸香莫屬,所以打探了她的現況,她便奔來求助。

    如果真像莫城那些外來客所言,許多人都在找尋她,那麼她藏身於此,為了掩藏她的行跡,青史府可得大費周章了。為此,她感到深深歉疚。

    「沒關係,你儘管安心地留下,所有的事我都會料理。」段芸香雖然年紀輕輕,但統領得了整個易容門,能力自然不容小覷。

    「對了,這陣子你上哪兒去了……噢!」青史賢好奇地問著。但他的話才剛脫口,大腿立即被狠狠掐住,痛得他差點要哭爹喊娘。小芸兒娘子壞壞,怎麼老是對他這麼凶呢?

    「我去了個遙遠的地方。」水芙蓉一語帶過。「我能在此寄住一陣子嗎?」

    「沒有問題。」段芸香慷慨允諾。

    當年,為了調查是誰暗捅易容門的樓子時,她曾經多次得到水芙蓉的幫助;如今她有難處,傾力相幫也是應該的,何況當時她們也建立了極珍貴的友誼。

    「既然跑到遙遠的地方去,再跑回來一定很辛苦吧?你為什麼要回來……啊!」他的小腿脛骨又被小芸兒踢了一記,痛得抱腿單腳猛跳。

    「不好意思。」段芸香的笑容有些齜牙咧嘴。「我家相公不太懂事,請不要見怪。芙蓉姑娘!你要住多久、就住多久,不需介懷。」

    「先謝謝你了。」水芙蓉望向窗外,不再言語。

    是不忍,也是不願看他們夫婦倆恩愛打罵的模樣,那只是在她的傷口上灑了鹽罷了。水芙蓉淡然一喟,曾經以為她與莫慎揚也會有這樣的一天,沒有想到,那些瑰麗的幻想都只是枉然而已……

    見水芙蓉惆悵的模樣,段芸香體貼地說道:「你好好歇著,我們先出去了。」

    水芙蓉沒有回答她,愁緒正在氾濫,她失神地望著屋外那片乾爽與鮮綠,腦中卻極度思念著那塊覆了冰雪的銀白大地;思念的同時,卻又極度痛恨著。那片大地雖然被雪點綴得銀白無瑕,但那兒的人性卻是不堪的,尤以莫慎揚為最。

    思及他,她的俏臉都冷了,寒凍的心扉藏了滿滿的恨意,啃噬著她的心……

    青史賢與段芸香走出地點隱密的客房後,段芸香生氣地數落道:「你學學察言觀色好不好?在水芙蓉面前,不要亂說話!」

    「人家好奇嘛。你想想,水芙蓉一年前可是艷冠群芳的奇女子呢!消失一陣子後,卻變得失魂落魄,箇中原因,你難道不好奇嗎?」青史賢振振有辭。

    說不好奇是騙人的。段芸香也和她有過短暫而特別的交集,如今見她消瘦又失神的模樣,心裡也擔心得緊,亟欲知道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但,水芙蓉的性格是獨立的,若非必要,絕不求人,段芸香自己也是如此,所以將心比心地想到,水芙蓉恐怕不會喜歡他們窮追猛打的方式。

    「對吧,你也好奇嘛。」青史賢觀察娘子的表情,下個結論道。「不如將那個俊美少年揪出來,嚴刑逼供一番。」他摩拳擦掌著,直覺水芙蓉變得如此,一定和那個嘴上無毛的小伙子有關。

    「哪兒來俊美少年?」段芸香瞇起眼睛,很是疑惑。

    「就是現在住在咱們對面客棧的一個少年啊!我親眼看見,是他尾隨水芙蓉而來,直到看見咱們把她迎進屋裡,才喘了好大一口氣呢!」嘿嘿,他的觀察力夠入微吧?快崇拜他吧,親親娘子!

    「你給我少管閒事!」她用力地擰了一下他的耳朵,決定維持原議,不去探問水芙蓉的私事。

    「哎哎哎,好痛啊——」青史賢呼痛了不到兩聲,隨即又故態復萌地問起,神秘兮兮的。「小芸兒娘子!我愈想愈覺得奇怪,這個少年跟水芙蓉是什麼關係?難道他們鬧姐弟戀?」看水芙蓉那副模樣,根本就是為情所苦。

    「唆!」回應他的,是一記捶在肚皮的小小粉拳。

    水芙蓉帶著心碎離開莫城;離開之後,神情加速憔悴。

    日復一日地過去,在青史府邸住下的她,漸漸變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她知道自己該振作、她向來不容許自己被任何事物打倒……但,這回她就是無法阻止自己的沉淪。

    月圓月又缺,日子漸漸暖熱起來,她的心依舊是冰寒的。她無時無刻不掛念莫慎揚,想著他的冷傲、想著他的霸道。

    明明是恨他的,不是嗎?為什麼又惦記著他?想到他曾經對她的好,她忍不住會嘴角柔揚,直到記起他對莫亭言的冷酷,才變得痛苦萬分。為什麼會這樣?恨一個人的時候,怎會同時又對他魂牽夢縈?她的心裂成了兩半,日夜撕扯。

    然而,最恨的人是自己。要不是因為有她的失誤,莫亭言的心意怎會弄得眾所周知?怎麼會被人燒死?她又怎麼會看到莫慎揚冷酷無情的一面?要是沒有她,事情就不會如此糟糕了!

    她悶得食不下嚥,身子骨虛了又虛、瘦了又瘦,鎮日倚在窗邊沉思。

    「芙蓉姑娘。」就在此時,青史賢與段芸香聯袂出現了。每天,他們總會抽時間,過來與她說話。「精神好一點了嗎?」

    「好多了。」明明是睜眼說瞎話,水芙蓉卻也答得自然。

    青史賢三言兩語就跟她親親熱熱地攀談起來。「芙蓉姑娘,不是我要說你,你也該接觸外界的訊息,老是一個人悶著想心事,愁眉苦臉的,那多糟糕。」

    「青史賢!」段芸香低吼。這臭男人愈來愈欠扁了,居然哪壺不開提哪壺!

    水芙蓉微笑,美麗卻沒有靈魂。「青史公子說得對,最近外頭有什麼消息嗎?」她堆了笑容,卻只是虛言應付,事實上她連一點關心世事的情緒都沒有。

    「有啊有啊。」青史賢連忙點頭。正愁著找不到人來討論這檔震驚大江南北的事兒。他開口道:「你可知道北方有座神秘之城,叫作莫城?」

    一聽到「莫城」,站在窗邊的水芙蓉,臉色立即蒼白如紙,搖搖欲墜。

    「青史賢,拜託你,閉嘴!」段芸香直覺有異,連忙喝止他。

    「不能講了啊?」青史賢扁著嘴。嗚嗚,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聽眾啊!

    「……沒關係,請說下去。」對於莫城,或者該說是對於莫慎揚的關心遠大過於想忘記那兒的種種,她掙扎著說道。「我想知道莫城發生了什麼事。」

    青史賢委屈地瞥了段芸香一眼,見她不置可否,這才開口。「莫城之前發生了內亂,是因為藏寶圖而引起;人們搶著挖寶,卻都失敗了。而就在他們誣指彼此暗藏了寶藏,要反目成仇的時候,莫城城主出手了!」青史賢此時突然眉飛色舞、神采飛揚地說道。「他的功夫十分了得,當下就以雙拳遏止了一場惡鬥,所有的人都被他扔進地洞裡捱餓,直到發財夢都餓醒了之後,才放他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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