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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文 / 簡鈺

    莫城,是位居極北之地的一座城市。這裡不屬於任何國家,近一百年前,原是一座罕無人跡的荒城,因緣際會聚集了一些無家可歸,或是想完全抹殺過去的人們。

    莫城大多是由這些人所組成,所以每當又有人投奔向莫城的時候,人們總是特別興奮,也會以熱切的態度來歡迎。但是,並非任何阿貓阿狗都能進入莫城,來投奔的人都須得到城主的首肯。

    這會兒,大雪紛飛,正是窩在炕上取暖的好時候,但莫城的人們幾乎都扶老攜幼地來到城門口。

    「出城交易的莫爺就快回來了!」人們奔相走告。「剛才,他遣了人回來吩咐道,有個受凍的公子要到咱們莫城來了。」

    「怪不得全城的少女,只差沒有滿頭珠花地跑出來迎接了,呵呵。」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的當兒,城門一啟,莫慎揚瀟灑的身影出現,披風捲了個人形偎在懷中,縱馬快馳回城。

    「莫爺,歡迎回來!」喜悅之聲,不絕於耳。

    他面無表情,僅是點頭示意,一路毫不減速地馳著,直奔向他的府邸。而那些個在城門口迎接他的人們,都拔足隨著他狂奔。

    莫慎揚翻身下馬,按著總管恭敬的手勢,抱著懷中人兒往客房院落走去。

    人們的議論依舊末曾停歇,都繞著新到訪客打轉。

    「哇,瞧瞧那緞子,可是上等貨呢!」艷羨的眼神射向自披風下垂落的布料。

    「莫爺救回來的,肯定是個富家公子哥兒,搞不好還俊得很呢!」

    所有一路跑來的少女一擁而上,跟在莫慎揚身後十尺之處,渴望地看著他,以及他懷裡的人影。

    「慎揚大哥!」懾於莫填揚的威勢,少女們只敢默默看著、跟著,惟有衣著打扮比任何人都光鮮亮麗的螢芝敢衝上前去。

    她是莫家的世交之女,有幾分姿色;莫家人惦著情份,總給她幾分面子,但她卻因此而囂張,自命為莫府未來的女主人,生平最大的志願就是嫁給莫慎揚。

    「慎揚大哥,你要為『他』醫治嗎?」螢芝雙眼戀慕地望著莫慎揚,卻在同時也貪婪偷瞧他懷裡的男子。「讓我來當你的助手,我可以幫你……」她甜膩地說。

    「亭言!」莫慎揚看也沒看她一眼,逕自召來了在一旁觀看的堂弟,吩咐道:「這人受寒過重,必須要用真氣護住他心脈。你看著門,別讓任何人進來!」

    「是。」俊美少年莫亭言噙著似笑非笑的笑紋,睇著暗自咬牙的螢芝。

    火盆在屋裡散發熱度,一波又一波的暖息,不斷地襲向水芙蓉。由寒轉為暖,所有的知覺回籠,水芙蓉開始感覺到凍傷的疼痛,她又累又倦,神智昏然。

    這裡是什麼地方?已經抵達莫城了嗎?

    做夢也沒有想到,她竟然也會有如此狼狽的一天。早在踏上旅途前,她已經作好準備,好強的她本以為自己將風風光光地投靠莫城的……幸好被人搭救了!水芙蓉安心地枕著耳畔那清晰強烈的心跳,露出一抹連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微笑。

    「清醒了嗎?」扯開披風,莫慎揚在烘暖的炕上放下了「他」。

    她感覺得到,自己已經躺平了,身子卻依舊僵硬;因為頓失那雙托著她的強悍手臂,和在她耳邊悸動的心跳,讓她有一點點失落感。

    水芙蓉勉強睜開雙眼,眼睫一片水光,她只能在模糊之間辨識眼前的情景,卻提不起手去揉擦。

    「再喝一點燒刀子。」莫慎揚拿起下人準備好的烈酒,朝「他」示意。

    「別、別……」想到那燒辣嗆麻的燒酒,她的柳眉立即倒豎起來。

    莫慎揚眉峰一挑。「他」恐怕還弄不清楚狀況,他不是在與「他」商量,而是要「他」照著做。「這是回復『你』體溫最快的方式。」

    明明只是一句簡單的說明,在他說來,為什麼篤定得就像是一句命令?水芙蓉不喜歡他語中毫無轉圜餘地的冷硬,但見識過他的決絕,她只能軟弱地說道。「我……我自己來。」

    莫慎揚微微頷首,很滿意在保全性命的大前提下,「他」終於開悟了。

    酒瓶被湊到水芙蓉嘴邊,一聞到辣辣的酒味,她忍不住退縮了。「我想……我還是不……不喝的好……吧?」她臨陣退縮了,想要再打商量。

    一雙大掌落在她的背上,助她順氣。正當她想開口道謝,燒刀子的酒瓶便馬上接上了她,濃烈的酒味狠狠地灌入她的咽喉,辣麻了雙唇,也嗆出她的淚霧。

    「咳……」酒瓶一移開,水芙蓉立即大咳特咳。這個男人實在太過分了!她不過是遲疑一下而已,他卻迫不及待地自己動手。「你又灌我酒!」

    「等『你』出爾反爾,決定要喝不喝,『你』的魂魄早已走過奈何橋。」他淡然說道,不以為快。「『你』想用『你』的愚蠢害死自己?」

    「哼,我就這麼蠢啊,你可以不用救我嘛!」她賭氣說著,卻沒有意識到自己任性的口氣大不同於對待其他男人。莫慎揚不悅地挑起眉。使小性子似乎是「他」的癖好,活像娘兒們似的。從方才到現在,「他」只要稍不順心,就撂下幾句氣話,腮幫子鼓得像河豚似的。

    「這句話,『你』應該早點說的。」他使勁卻小心地揪「他」坐起。「既然在雪地上發現了『你』,我就不准『你』死!」

    不准她死?他好狂妄的口氣!難道他以為人命天數都是他定的嗎?

    可是,如此蠻橫的話語,在她聽來卻有種奇異的感覺暖入心窩,像深深的感動。水芙蓉第一次心悸地感覺到,竟有人如此重視她的生命!

    方形的布巾落在她頭上,用力揉擦在她的發上、臉上,也揩去了凝在她眼瞼上的水珠,迷霧褪盡,她得以看清楚他的容顏——

    像利刃一樣尖銳的墨濃長眉,斜斜射入髮鬢,底下的雙眸出奇黑亮,光芒足以穿透人心,視破心底的秘密。他的眼神絕對的冷情,挺直的鼻樑與緊拐的薄唇,更增添了他不好惹特質。他的狂妄不耐與霸道冷酷,統統都寫在臉上,然而,這張比雪更冷的容顏,卻好看得讓人心魂俱失。

    水芙蓉愣愣得張著嘴。看過無數男人的她,從來沒見過比他更好看,也更懾人的男子。他似乎天生就有種磅礡的氣勢,使人忍不住要臣服在他的腳下。

    「看夠了沒有?」他略微不耐地說道。

    「我……」水芙蓉的雙眸凝住他的唇。天哪,之前灌她酒的,可是這張性感的嘴唇?她晃神地搖了搖。也許被灌了酒,她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懊悔。「你、你以為你很好看嗎?其實我才懶得看你呢。」她難得結結巴巴,以怒氣掩飾羞窘。

    「懶得看就快點動手。」莫慎揚拋開布巾,也拋開了被「他」癡迷望著的莫名虛榮,開始動手解開衣帶。

    燒刀子在她空空如也的田月袋燒出了熱力,衝向四肢百骸,她的身子變得溫暖而柔軟,足以做些簡單的動作,卻瞠目結舌地直看著他不住扒開衣衫的舉措。

    「動什麼手?」她怕怕地問道。

    「脫衣服。」他簡明扼要地交代。

    「干……幹什麼要脫衣服?」問上這句話,她幾乎要咬傷自己的舌頭。

    「『你』受寒太重,必須護住心脈才能保命。」莫慎揚試著耐住性子解釋,但這實在很困難;她一個步驟一個質疑,拖拖拉拉的模樣,就是忍不住讓他心上一把火。「再說,穿著被雪水濕透的衣服,『你』不冷嗎?」

    「護住心脈,不是隔著衣衫就可以辦到了嗎?」她誓死捍衛這身衣服,就像要護住祖宗十八代牌位一樣認真。

    她的頑抗使他失去耐性。「給我聽清楚,我的手掌必須要貼住『你』的心口,才能將內力源源不斷地輸到『你』身上,有效制住『你』體內的寒氣,懂了嗎?」

    「你你你……你是說,你的手掌要貼住我的心口?」一想到那情景,水芙蓉差點要暈死過去。他竟敢提出這種不要臉的要求?!

    莫慎揚擰結了眉。為什麼同樣一段話,「他」截取的重點永遠跟他不同?他急於化去「他」體內的寒氣,而「他」卻好意思在那裡不知忸怩些什麼。

    「你到底脫是不脫?」他一把扯掉上衣,露出精壯且具有威脅力的胸膛。

    「不脫不脫!」水芙蓉抵死不從。清清白白的身子,才不能被他輕易掠去!

    見「他」那副被他欺負到底的鬼樣子,莫慎揚冷靜自製的面具當下全部粉碎。「要是『你』堅持不肯寬衣的話,休怪我不客氣了!」

    他霸道的語氣,也讓一向不愛動怒的水芙蓉口不擇言地吼道:「哼!誰怕誰?反正你從一開始就沒有客氣過!」她一邊叫嚷著,一邊往床鋪內側縮去。

    莫慎揚一把將她抓出來,輕而易舉。「有力氣頂嘴,倒不如趕快辦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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