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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文 / 簡鈺

    思及此,海潮遂意興闌珊地對店家說道:「再延一日吧,看來今兒個是走不了了。」

    「是。」

    送走了店家,海潮曲肱向後。雖然心中不平,但想起主子正累著,暫時也無暇管他,不禁心情轉佳,悠哉悠哉地回房睡回籠覺去也。

    中原的西南邊陲,與鄰近數國的交界處,是一處三不管地帶。

    從前,凶狠的盜匪在此橫行,劫掠商隊、殺人放火之事層出不窮,是世上最最可怕的地方之一,是以這裡雖然是鄰國通往中土的交通樞紐,各國卻都莫敢駐官管轄,就任地霸們在此日日上演著腥風血雨的殘虐戲碼。

    近幾年,這裡的權勢生態有了極大的轉變,威風一時的地霸們被一一削去威勢,所有分化的權力全被一個男人統一。

    這個男人,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裡來,也沒有人曉得他的過去,人們只知道他叫作薩亦。

    他的發跡十分傳奇,從一開始的勢單力孤,漸漸殺出他的勢力。初始,橫行的地霸都對他嗤之以鼻,但是當這些行事殘暴的人們紛紛喪魂在他手下,無形之中,薩亦的存在便更加令人膽寒心顫。

    曾經犯過他的人,都一一被他收拾了,僅剩一些人還苟延殘喘著。這些曾經殺人如麻的惡徒為了討尋活命的機會,無不竭盡所能地討好他。

    「唐沃見過薩爺。」

    燠熱的午後,一個倖存卻靦顏求活的男人前來薩府拜見薩亦。他汗涔涔地俯下頭,態度恭敬得近乎恐懼,身後跟著浩浩蕩蕩的一大群人。

    「嗯。」低沈得像是獸類嗚嗚的嗓音,在窒人的沈默中緩緩響起。

    幾乎沒有人敢直視那個男人。他是個梟雄,手起刀落便結束一條生命,神情自然也是嚴酷的。他的五官,像是被利斧劈開的岩石,每一道線條都是冷硬絕然,眼神別有如冰鑿,寒冷而莫測高深,渾身散發著不怒自威的氣息。

    「帶這麼多人來,是想做什麼?」他的黑眸隨便一掃,已有幾個隨行的人瑟瑟發抖。

    「唐沃尋了好些美女,特地將她們獻給薩爺。」他恭恭敬敬地說著,因為別有用心,所以心臟跳得格外猛烈。

    美人計,是他討好薩亦的方式。他派遣了手下到各處搜尋美人兒,加以悉心妝扮,進貢給薩亦,期望能從他手裡換回一條命。

    只是,他的手下卻惹上了不該惹的人,谷。此人主掌情報的流通,並不比薩亦好惹;相反的,如果弄不好,讓他把派人拐帶少女的事情公諸於世,他將會變得更難纏。

    谷的本事太高強,唐沃沒有能力解決掉他,便把主意打到薩亦身上。要是能借薩亦之手,把谷處理掉,那他可就省事多了……

    「獻女人給我?你想求什麼?」迂迴不是薩亦的本性,一針見血才是他獨到之處,他的眸仁藏著逼人的犀利光芒,就像要刺穿唐沃的罩門。

    「不敢求薩爺。」他忍氣吞聲,卻暗恨在心。

    「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在一群美麗少女之中,有個傷重的男人被擔架抬著。「這個半死不活的男人,也是要獻給我的嗎?」他冷哼著。

    「不是的。」唐沃見告狀的時機來臨,連忙說道:「這個人是我的手下,他在為您找尋美人的途中被人所傷,傷他的這人對薩爺大為不敬,所以我特地帶他來向你稟報……」

    薩亦冷冷地打斷他的話。「你的人,在外頭用我的名號招搖撞騙?」

    「不敢。」差一點弄巧成拙,唐沃嚇得冷汗直流。「只是此人太過囂張,所以……」

    「這個人跟你有什麼仇怨?話頭兜來轉去,無非是要我去尋他的晦氣。」薩亦一語戳破了唐沃的居心,將他打好的如意算盤看得分明。

    他的劍向來只殺該死之人!倒沒打算幫人取走眼中釘的性命。

    「不是的,薩爺您誤會了。」唐沃咚咚咚地磕著頭。如果被薩亦察覺他在扯謊,他的命就真的玩完了。一想到此,唐沃辯解得更加煞有介事。「我真的是因為看不過去有人對薩爺不尊,所以才……」

    「所以才冒死進諫,是吧?」薩亦嘲弄地彎起嘴角。他又不是仙,為什麼要人人供著他?薩亦完全不信唐沃的說辭,不過看他求得可憐,他倒是可以給他一次機會。「去把這個人請來,我倒是要當面看看他對我如何不敬。」

    「是……是。」唐沃叩首應著。「謝謝薩爺、謝謝薩爺。」

    「不必謝。」薩亦對他展開一抹毫無熱度的笑容。「到時候,如果事情不像是你說得那樣,我會再給你一個機會,讓你知道撒謊騙我的下場。」

    「謝謝薩爺、謝……」一聽到機會二字,唐沃一個勁兒地磕頭,直到半晌後才猛然想起:欺騙薩亦的下場,不就是死嗎?

    他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

    第九章

    自從被孟仁撞破她的偽裝之後,蘭翩的計謀自然宣告失效,他們一行三人的行蹤與目的全曝了光,不方便去追著那些前帶上有玄黑星的紋的男人跑。

    奇的是,那些男人卻也像是離奇失蹤似的,不會再見過——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不聽你的話,也就不會弄成這現在這樣,全無下手之處。」客棧房中,蘭翩極端自責地說著。

    他們知道整件事若要窮本溯源,得往西南邊陲的三不管地帶找去。只是事已生變,谷不認為該再貿然前進,究竟下一步要怎麼做,得再靜觀其變。

    蘭翩已經弄巧成拙過一回,危機全仗谷化解!此時已不敢再妄圖躁動,只聽憑他的決定。她多少體悟到,自己的確是救人心切,但若要說到救人的技巧與本事,她可是差了谷一大截。

    是以雖然心急,但深深服膺谷的她,也只好捺住性子等待。

    「事情並非沒有下手處,你不必如此自責。」谷安慰她。這些日子以來,他們成為最親密的愛侶;兩心相依,她的急切,他當然感受得到。

    蘭翩默然不語,雙眉緊蹙。

    「煩心的事,交給我就可以了,不許你再為此煩惱。」他揉開了她眉間的結。

    趁著這幾日的空檔,蘭翩將過往的一切,包括紅珊與她相依為命的種種,都說給他聽,他從中聽出了蘭翩強烈的責任感。

    她老是覺得,既然曾經承諾紅珊要照顧她,那她咬緊牙關也該做到。知道她的執拗,所以谷沒敢勸,但他深深覺得,她加諸在自己身上的責任太重了;紅珊再重要,也不該全然拘住她的心力。

    坦白說,他希望蘭翩有擺脫這個責任的一天,她該給自己喘息的空間,並且讓他駐滿她的心,而不是要他與別人均分她的注意力。

    這時,海潮突然推門而入,肩上停了只雪白粉鴿,手裡握著一個小捲筒,匆匆地向谷跑來。

    「主子,有快訊捎來了!」海潮揚了揚手。

    谷接過來,攤開來細看,幾經思索之後,終於露出了笑容。

    「怎麼樣?有什麼消息嗎?」蘭翩撲到他的身邊,急切地問著。

    「蘭翩,你那一著棋,反而讓我們能夠更快進入問題核心,不必再迂迴繞圈。」他輕笑著,彈指間心裡已經盤算妥當。

    「什麼意思?」她看不懂他莫測高深的眸光。「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我們得快馬加鞭,立時趕到西南邊陲去。」他篤定地說著,轉頭對海潮交代道:「海潮,去準備一下,牽出寄放在馬廄裡的馬匹,我們該啟程了。」

    海潮聽命而去。

    「蘭翩,我們真的要開始趕路了。為了節省時間,你和我共乘一騎二谷燒去那張紙條,起身打點行囊。

    「為什麼行程突然變得這麼趕?」她愕然,之前不是還悠哉游哉地邊走邊玩嗎?怎麼突然就差這麼多?

    「你也想早點去救人,不是嗎?」谷含笑凝睇著她,將大掌伸向蘭翩。「走吧,還有人等著見我們呢!」

    「誰?」她不解地問著,總覺得一頭霧水。

    谷好看的雙唇,緩緩地吐出方才剛從傳訊紙條上認識的名號。「薩亦。」

    經過一天一夜的奔波,谷一行三人終於抵達了西南邊陲。

    谷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朝此地最華麗壯觀的建築物馳去。通報過姓名來意之後,他們被迎了進去。

    望著眼前的美麗庭園,蘭翩這才發現他們似乎被請進了大戶人家的府邸,觸目所及,小橋流水、迴廊樓閣、假山巨石,種種造景無不華麗非凡。

    「這裡是哪裡?」在看傻了眼的同時,蘭翩仍念念不忘地問道。

    「主子,這兒可不比你在京城的房產差哪,到底是誰的地盤?」經過長途跋涉的海潮倒不怎麼疲憊,見到新事物,反而很精神,大搖大擺地湊過來問道。

    「既來之,別安之。」谷陵微笑地三緘其口。

    雖然有他的笑容保證,知道這裡不該是危險的,但蘭翩仍是不安地左右張望。這佔地遼闊的放庭園來往的人們不算少,有僕役、也有妝扮得宜的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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