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倚風流

第18頁 文 / 簡鈺

    「是不是還對上回的吻念念不忘?」至少他本人就是如此。谷陵佻達地說著,唇際凝著邪肆的笑意。

    他緩緩地起了身,踩著狩獵般的敏捷步伐接近她。

    盼了蘭翩好半天,他已然太思念她的味道;她片刻不在身邊打轉,都讓他感到空虛不已。那股幾乎吞噬人心的空虛感受,使他徹底地明白蘭翩在他心中獨一無二的地位。

    「你胡說!」蘭翩只是口頭上反駁著,一雙腳卻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她望著他危險地一步步靠近,力持平靜的心房開始鼓動得厲害,隱隱之間,有著莫名的期待。

    「是不是胡說,得要經過試驗之後,才能知道。」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到她的身前,左臂勾住了她如弱柳拂風的腰身,右掌箝起了她小巧的下巴,輕憐蜜吻著。

    蘭翩承受他溫柔情濃卻又霸性不羈的侵襲,竟沒有絲毫反抗;她輕啟朱唇,歡迎他的長驅直入,與他的唇舌交纏在一起。

    她的心裡盈著惆悵愁緒。這是第二度,也許也將會是最後一次和他作如此親暱的接觸……一思及此,所有的顧忌便被拋諸腦後,蘭翩單純而熱切地回應著,與上回的生澀完全不同。

    她的心兒很傍徨。午後遇到的男人,說他叫宋栩,很欣賞即便打扮成小廝、依然娟秀端麗的她。他承諾要帶她到一處不須與人為奴的好地方,並用盡許多好聽的話語來誘惑她上鉤。

    蘭翩心裡還記著谷與她約法三章的話語,因而對這提議顯得興致缺缺。

    可是,他不以為意,愈是碰著了軟釘子、愈是不肯放棄,最後還強行約了她時間地點,說了不見不散,一副豪氣干雲、想帶她遠走高飛的模樣。

    至此,蘭翩開始猶豫了——

    她一方面下意識地不願離開谷,一方面卻又惦著宛如手足的紅珊。她知道臥底之事,谷是絕對不會答應的,但是眼看著一條拯救紅珊的捷徑出現,要她裝作視若未睹、將它白白錯過,她的心兒將會很不安。

    但是!要她甩頭離開谷,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想到要這麼做,蘭翩的心痛得都像是要裂開了。

    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好?蜜吻之中,蘭翩非但沒有被這親暱的動作襲去心魂,反而還茫然地蹙起柳眉。

    「你連我吻你的時候,都無法專心。」谷微微地鬆開了她,有些不悅地抱怨著。「在我懷裡的時候,你只能想著我,不許你惦著別的人、別的事,聽清楚了嗎?」

    語畢,他堅定的唇再度覆上了她。蘭翩莫可奈何地承歡,心中交戰不已。

    赴約?不赴約?她的心中搖擺不定,始終沒有定論。

    惟一明白的是,就因為有這件事的發生,她才終於體認清楚,自己對谷有多麼難分難捨;一切不想離去的理由,都只是因為谷這個人,就算她曾經一再向自己否決他在心中的地位,那也只是自欺欺人的說詞而已。

    幾經思慮之後,是晚,蘭翩仍然決定單槍匹馬地赴約。

    不管怎麼說,她都曾經發過誓,一定要好好照顧紅珊。既然她承諾在先,認識谷在後,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的次序,那麼這個約,她是非赴不可了!

    至於谷……也許就此分道揚鑣,以後再難相見了。

    薄薄的月輝自窗口射入房內,淡淡的光影看來竟有幾分淒涼。蘭翩捧著發疼的心兒,小心翼翼地自榻上起身。

    為了不驚醒海潮,她沒有點燈,就著淡淡月輝,摸黑將隨身的包袱草草地收了收。

    她來到海潮的榻前,這小傢伙正睡得東倒西歪,嘴裡唸唸有辭,聒噪得連睡覺都不放過喋喋不休的機會。

    瞭解谷的為人之後,她也明白了他對海潮完全沒有什麼不軌的意圖,當時或許是為了留下她而故意誤導她的吧!

    蘭翩對著海潮天真的睡顏苦笑了一下,暗暗祝福海潮能早日恢復正常的生活,才拎起包袱走出房外。

    夜已經深了,客棧裡幾乎所有的人們都已經睡下,燈火盡數熄滅,就連谷的房裡也不例外。蘭翩依依不捨地望著他的房門,舉步維艱,只覺得眼角微潮,熱熱的水液就要淌下。

    她愛谷,她不想離開他!蘭翩的心裡不住地吶喊著。

    直到此刻,她才願意向自己承認、並正視這個事實。蘭翩按了按眼角,想吞回泣意。之前,發現了自己對他的愛意,但為了不讓自己受到牽制,她根本沒想要珍借這得來不易的感覺,一心只想快些得脫看似軟弱的感情。

    然而,此時面子不再重要了,驕傲也沒有什麼好珍惜的,臨到她要離開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什麼都不要緊,最要緊的是她愛上了谷!

    她愛谷呵,不知從何時開始,她便深深地、深深地愛著他。

    蘭翩的心鼓瘋狂地擂著,不想走,卻又不得不走。呵,也許吧,也許人總是要臨到失去的時候,才會發現與自己失之交臂的,是多麼珍貴的東西!

    蘭翩默默地望著那扇緊閉的門扉,悲傷地猜想著他是否好夢正甜,完全沒注意到那道蹺腿坐在屋簷上、悠然俯視著她的俊朗人影。

    半晌之後,蘭翩才毅然決然地往後門口走去。

    「這麼晚了,你拎著包袱是想上哪兒去?」一陣溫潤低啞的嗓音自上頭吹了下來,瞬間定住了蘭翩的步伐。「是想出去散散步、賞賞月呢,還是打算偷偷地溜走?」

    那似笑非笑、調侃嘲弄的語調,縈繞在蘭翩耳際,她猛然一愕,順著聲源抬起頭來——

    有如銀紗覆地的月輝星光之下,那雍容的五官、瀟灑的身影,乃至於風流自如、浪拓不羈的態度,都不容錯辨。谷正坐在屋簷上,居高臨下地俯睨著她,他微微地側著頭,像是十分玩味著她此時的驚愕。

    「谷,你為什麼會在這裡?」蘭翩掩不住訝然地尖聲問著。「夜都已經深了,你不去歇息,獨自一人坐在屋簷上做什麼?」

    她傻傻地盯著他看,分不清心中究竟是什麼情緒。她到底是很慶幸在尚未離開之際,便被谷發現她的行蹤,還是很憤怒自己的一舉一動,他竟都瞭若指掌?

    「彼此彼此哪,你不也是一樣,夜裡不休憩,拎著個包袱隨處亂走?」他語意悠然,不慌不忙地調侃著她。

    看到他那壤壞的模樣,熟悉的火氣再度竄起,蘭翩決定藏起雀躍的情緒,表現出怒意與傲然。

    「怎麼不說話了?」谷笑得十分輕鬆寫意,蘭翩卻只感覺到沈重的壓力迫她而來;他的笑容像是種掩飾,後頭藏著他的不悅,她好想快些拉開後門離開。

    在她的指掌差點觸及門閂之際,只聽兒身後呼地一聲,空氣像是被極厲害的兵刃破開,伴著巨大的風勢,從她身後向她刮來。

    蘭翩還來不及反應,就發覺自己騰空了!後門門閂離她的指尖愈來愈遠,她想掙扎,但那麼做好像沒有用,她根本身不由己。正當蘭翩想要驚叫之際,便發現自己的軟臀底下已經有了堅硬的支撐物。

    她定睛細看,天上的玉盤兒離她好近好近,而地面上的花草園園卻都離她好遠好遠,身畔有一處令人安心的熱源,讓嚇得手腳冰冷的她好想貼近取暖。

    「臨高眺遠,這兒的風景很好吧?」蘭翩正往他挨近,谷便悠然啟口了,他慢條斯理地從她的腰間收回弄情索。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我怕高!」蘭翩不自覺地揪住他衣擺,慌張低嚷著。

    谷一手攬過她的楚腰,一手握住她小巧的下巴,安撫地說道:「怕高的話,就別往下看,專心看著我就好了。」

    蘭翩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瞧,他邪魅的眼神中有著令她心安的力量,登高的恐懼緩緩地紆解。

    「你還沒有回答我。」谷輕笑著提醒。「這麼晚了,你拿著包袱想上哪兒去?是想去散步賞月呢,還是打算偷偷溜走?」

    蘭翩呆望著他。月光下,他的眼神炯亮得不可思議,她是絕對不可能錯認那其中似笑非笑、莫測高深的意味。

    他會這麼問,肯定是知道了她今晚打算離去,所以坐在屋簷上靜候她行動。更何況,他的眸間有太多壤壞的笑意,彷彿洞悉了她的所有思慮。

    「你是專程來攔截我的?」她不可思議地問道。

    谷笑而不答,但那看透一切的笑容,已然說明了一切。

    「你怎麼可能知道?」蘭翩失控地驚問出聲。

    他既沒有和她一道去市集,親眼看見宋栩如何與她搭訕,而她回到客棧之後,又小心地末曾露過任何口風,甚至謹慎地比平時沈默許多,他怎麼可能會精準情到?是海潮打的小報告,還是他料事如神?

    「胭脂。」谷好看的雙唇輕輕吐出關鍵語。

    「嘎?」她不懂,胭脂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海潮先你一步回來,告訴我!你打算去看胭脂水粉。」

    「女人去看那些女人家的小玩意兒,有什麼不對嗎?」她理直氣壯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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