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夏墨薰

    第一章

    東方書泉在總護衛黃浩的陪同下，神情優閒地穿梭在人潮絡繹不絕的市集當中。

    仔細的環視這個從小成長的城鎮，一直以為這裡將永遠是那麼保守與樸實，永遠不會有發展的一天；想不到在他離開的短短五年期間，竟然變得如此繁華。

    熱鬧，令他不禁為眼前的改變而揚起了一抹微笑。

    回想起這些年來長居於江南的日子，雖然江南景致風光明媚，百姓的生活富足寬裕，卻怎麼也比不上故居老家的民情豐富，還有那引以為傲的布莊生意。

    當初他之所以會遠離家鄉，獨自前往江南長居五年之久，為的就是繼承「東方布莊」的祖業，所以才會在成年之後只身前往江南研究布料的製作，並且在那裡學習如何成為一名成功的商人。

    如今他接管東方布莊已經足足有半年的時間，這段期間他幾乎整天埋首於帳務當中，並且奔走於各分鋪之間，未曾有機會給自己放個假到街上走走。

    布莊裡的家僕對於莊主勤於公務、毫不倦怠的認真給予相當的肯定，卻沒人知道他之所以要晝夜不停工作，其實是為了逃避。

    至於他在逃避什麼？

    說穿了，不過是在逃避他最不願面對，以及最不肯接受的事實。

    回想起一年前那段情，可以算是他這二十五年來經歷過最大的傷痛，縱然他在這一年的期間已經漸漸習慣一個人的生活，卻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徹底遺忘那段甜蜜的往事？

    所以他借由不停的工作來疲累自己的身體、壅塞自己的思緒，好讓自己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回想過去。

    今日他之所以會優閒的置身於街頭，可以說完全是出於無奈，因為這趟出門為的是赴布在總會的邱會長之邀，而且還是在找不到人可以替代的情況之下，勉為其難出席此會，也才能偷得浮生半日閒，目睹自己生長的城鎮變得如此繁榮，這應該算是一個意外的收穫吧。

    東方書泉就在這叫賣聲四起的熱鬧氣氛中，欣賞每一個攤販所擺出的物品。一個粗獷的笑聲突然從他身後傳來，並且直呼他的名字——

    「喲，這不是咱們布商裡頭最具聲望的東方書泉嗎？讓我揉揉眼睛，仔細瞧個清楚，看看自己這雙老花眼有沒有認錯人？」劉太原大老遠就瞧見書泉的存在，原以為書泉應該會派其他人來參加這場會議；想不到竟然親自前來，不禁令他心生訝然。

    東方書泉回頭望見劉太原後，嘴角微微上揚，以示禮貌。

    站在東方書泉身旁的總護衛黃浩一瞧見劉太原，下意識產生保護的念頭，身子立刻往少爺的前方站去。

    東方書泉輕輕的抬手表示要黃浩退開。「沒關係，我應付得來。」

    黃浩回頭看見少爺輕鬆的表情，再看向劉太原那一張諂媚的笑臉，縱然心裡再怎麼厭惡劉太原這市儈，他仍是聽從少爺的命令，恭敬的退到身後去。

    城鎮裡頭目前總共有五大布莊供應整個鎮上的需求，其中包括年代最久遠的「邱布莊」、名望最高的「東方布莊」，還有其他兩間小有名氣的「石布莊」、「段布莊」，以及最具競爭意味的「劉布莊」。

    這五間布莊裡頭，劉布莊算是近年來名氣竄升最快的，因為劉太原喜歡利用權力謀取暴利，逢迎諂媚的功夫更是不在話下，才能在短時間之內將名氣推展到各大鄉鎮。

    雖然其他四間布莊對劉太原的作風有所微辭，然而大伙卻是不打笑臉人，才會縱容劉太原貪小便宜的行為，讓他的小小布店在短短數年之中升級為一大布莊。

    五個布莊裡頭，除了劉太原是受人矚目的焦點人物之外，東方書泉這個剛剛繼承布莊的新莊主同樣令人側目。所以兩人在此難得的機會下碰面，無異是王見王，肚子裡所懷的計謀與主意也只有自己最清楚了。

    東方書泉以晚輩的立場，先行向劉太原行了個見面禮，「劉莊主，多年不見，你布莊的生意可是愈做愈大了。」

    劉太原豪爽的笑聲引起了一旁路人的注意，「哈哈哈，托東方莊主的福，我這些日子除了事業蒸蒸日上之外，也沒啥大改變，頂多不過是這張老臉皮愈來愈厚，今兒個還指望書果少爺能夠賞口飯吃啊！」

    東方書泉縱然還不擅於商場上的明爭暗鬥，不過如何應付眼前這種小人的弦外之音他倒還知道。

    「劉莊主言重了。今日參與討論的五位莊主，每位都是大有來頭

    書泉不過是一名後生晚輩，對劉莊主能有多少威脅呢？況且書泉在前不久還聽說你在隔壁村低價收購了一塊農地，我可還等著向劉莊主討教如何在短期之內謀取暴利的方法呢！」

    劉太原原本微笑的嘴角忍不住隱隱抽搐起來。

    雖然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引來不少批評，不過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直接冷嘲熱諷，書泉可說是頭一個。

    最讓他意外的是，想不到這小子才剛剛繼位而已，就已經敢大膽的與他當面過招，看來將來若真想要一統布莊江山，可得下一番苦心才行了。

    劉太原瞇起雙眼，褪去了原先熱絡的笑瞼後，換上一張充滿驕傲的表情，「東方莊主若是真心想要向我討教，有幾句話東方莊主倒是可以聽聽。」

    「劉莊主請說。」書泉瞭解自己後輩的身份，該有的禮貌他還是沒忘。

    劉太原自信滿滿的揚了揚嘴角，笑臉中帶著警告意味的上前低聲說：「這個賺大錢的好機會，我拿定了。」

    書泉先是愣了愣，在瞭解到劉太原意有所指之後，忍不住輕笑出聲，「瞧劉莊主一副勝券在握的態度，晚輩還能多說什麼呢？不如就預祝劉莊主能夠如願得志囉！」

    劉太原滿意的點點頭，「我很高興你有這樣的認知，也希望你的祝福能夠與內心的想法一致。」

    東方書泉對於劉太原的話只是但笑不語，同時開始感到不耐，能夠跟這種全身充滿銅臭味的人談上五句話已經是他的最大極限，最好在他還沒露出不屑的口吻前離開，否則到時可就有人臉色會很難看了。

    東方書泉索性回頭看向黃浩，「黃浩，你說咱們是不是該入席了？」

    黃浩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劉太原這個人，能夠早點離開當然最好，所以當少爺問他這個問題時，他立刻回應：「是的，少爺，你是應該入席了。」

    東方書泉微笑的對黃浩點點頭，隨後又向劉太原拱手揖禮道：「那晚輩就失陪了。」

    「東方莊主慢走。」劉太原也禮貌的回應書泉，雖然彼此算是竟爭對手，不過該有的禮貌自然是少不了。

    劉太原直到目送東方書泉遠離自己的視線後，臉上柔和的線條瞬間轉為剛硬。

    仔細打量東方書泉這小子，雖然看似簡單，不過實質裡卻是一個不可不防的勁敵。

    光是他手中的八間分鋪就已經擁有不少客源，加上附近鎮上的官爺、夫人們都習慣去東方布莊採購，長期以來所締造的口碑更是穩固如山，想要拆下東方布莊這個金字招牌，得花點心機才辦得到了。

    劉太原一臉陰森的望著書泉離開的方向，心中萌生了千方百計，誓言絕對要拿下這次的最後勝利。

    ☆☆☆

    邱家莊

    廳堂之上聚集了城鎮裡最有名氣的五大布莊之人，為了這次會議，邱家莊的家僕們可說是用盡心思佈署廳堂的氣氛，不敢怠慢參與布莊會議的客人。

    所有布莊莊主全員到齊後，彼此更是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寒暄一番，笑談的聲音很快的將這偌大的廳堂炒得鬧烘烘。

    邱布莊的老管家等大伙聊到一個段落後，悄悄的來到老爺身邊，「老爺，人都已經到齊，可以開始了。」

    「喔，好。」年近六旬的邱海棠在老管家的攙扶之下，緩緩的走向一旁，隨即對著大伙宣佈，「各位莊主，邱某今日邀請大伙前來寒舍一聚，其實是有要事商談，相信大伙應該都已經大致瞭解此次會議的內容。」

    「邱莊主，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五大布莊裡與邱海棠算是有姻親關係的段飛自然成為主要發言者。

    邱海棠點點頭，目光緩慢的掃過所有莊主後，開口道：「是這樣的，前些日子咱們的地方官曹大人向我發出信函，打算明年初春向咱們鎮上所有布莊收購品質較優的絹、紗、羅、綺、錦，還有絲絨等高級布料，做為皇太后壽辰之賀禮。不過由於咱們五大布莊所販售的布料各有千秋，曹大人也只想要向一間布在承購，所以今兒個邱某才會召集大家到這裡來，希望諸位能夠摒除自我利益與競爭私心，真正推派出一間高尚的布莊出來，然後集合諸位布莊裡最好的布匹一併呈獻上去，不知諸位莊主對老夫這般看法有何意見？」

    其他四位莊主在聽了邱莊主的解釋後，不約而同的默然不語，大廳上只見每個人的目光來回互看，對這突如其來的要求不知該如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