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夏伶
「你又被欺負了嗎?」迎舞捲起袖子,氣呼呼地問,「是哪家沒教養的孩子?上次那三個頑童圍住你,指著你鼻子罵髒話,經過我一番教訓,附近應該已經沒有人敢亂來才對!」
「小孩子嘛!看到我生得嬌小,又是黑髮黑眼,難怪會把我當成妖怪,畢竟這裡只有我和哥哥有漢人的血統,大半的族人又沒接觸過中原人士,難怪他們看不習慣。」
「下次再有人說你是妖怪,你馬上來找我!」
「迎舞,我們有五萬族人,不是少數,散居的地方又廣,一些從未見過哥哥和我的人,第一次見面難免驚訝,但多交談幾回,也就熟了,你別擔心……呵,瞧你又捲袖又掄拳的,還說哥哥對我過度保護呢。」
「那是因為你讓人擔心呀!」迎舞笑著放下袖子,輕輕搖著韓緹的纖手,「何況,你可是激起別人保護欲的天才,旅裡有多少年輕戰士願意為你而死,你一定不知道吧?」
「絕對比不上願意為你而死的人多。」韓緹微笑。
「別說這個了。」
「害羞了?」
「笑話!有什麼好羞的?事實嘛!」
「這才是我們的迎舞。」
兩名少女漫步在小徑上,開心地談天說地,完全忘了趕路的重要。
好一會兒,迎舞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話——
「剛才說你哥哥不像戚吾的戰士,其實我沒有這個意思的,只是他有時候就是那麼氣人,我沒有拿你們當外人看過……總之,對不起。」
「我同意,的確沒聽過有哪個威風凜凜的戚吾戰士會一大清早爬起來作早餐的。」韓緹笑著點頭。
「咦?你家的三餐是韓熙做的?」迎舞不可置信地盯著韓緹。
「你不知道?」
「一個戰士竟然下廚煮飯,真是太丟臉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燕祁舉起雙手,充滿挫折感地搖頭,「別說,我的感受已經夠糟的了。」
「打從進房門,我沒有說過一個字。」韓熙倚在門上,環視房中的一團混亂,「您確定真的不要我幫忙?」
「該找的地方都找遍了。」
「密格也是?」
「對。」
「沒有?」
「沒有。」
「先讓我弄清楚一件事,您到底把東西收藏在哪裡?」
「嗯……」燕祁想了一下,「昨晚,我似乎放在那邊那個窗邊的茶几上,然後就去睡了。」
「也就是說,身為族長的您將開啟聖地入口的鑰匙,隨意放在窗戶大開的茶几上,而現在您說您找不到了?」乾脆在窗外貼上一張歡迎盜取的告示,豈不更簡單明瞭?韓熙頭痛地想。
「我昨晚多喝了兩杯,本來想好好找一個隱密的地方放的,你上個月不是建議我要偶爾更換一下收藏地點嗎?我一想也對,所以就天天換了,昨晚一時想不出該藏在哪裡,只好先擺在桌上,想等一下再找地方藏,沒想到頭一沾上枕頭就睡著子,哈哈。」
以勇猛果敢著稱的戚吾族族長燕祁,擁有一轉身就忘掉片刻前事物的記性,幸好只有親近他的人才知道他這個致命的缺點。
「我是建議過您偶爾更換地點,不是每天。」
韓熙歎息之餘,憶起自己做此提議的緣由。
十數天前,在擊敗汴族的慶功宴上,大夥兒暢懷飲酒,勝利的滋味很快地就讓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韓熙自知酒量有限,沒有多喝,卻見到迎舞黏著燕祁,誘導詢問聖地鑰匙的收藏地點,燕祁那時的警覺性早已被美酒磨去大半,就這麼告訴了迎舞。
隔天,韓熙立刻提出防範建議。
「我真不敢相信,迎舞會偷拿聖地的鑰匙,她一直是那麼乖巧可人的好女兒呀!」至今燕祁仍未弄清楚狀況。
「或許是一時好奇吧?迎舞向來好奇心強。」
韓熙知道燕祁不會相信,因此當初提出建議時,他並未指明要防範什麼人。不過……乖巧?可人?韓照不明白燕祁從迎舞身上看到什麼,但是顯然與他看到的截然不同。
「現在該怎麼辦?戰士們還在外面等候著。」
「您到外面說明眼前的情況,」這件苦差事韓熙一點也不想接,他寧願接另一件——「我則去聖地接迎舞和韓緹。」
「你要我照實告訴大家,是我弄錯了?」
「誠實是上策。」
燕祁搖頭:「不要,你去,我去接她們。」
「您是族長,您決定。」
「唉!這次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老實說,我怎麼也看不出這地方有哪裡神聖了?」
迎舞手插著腰,瞪視眼前被族人歌頌為聖地的地方。
橫看豎看,都只是一個普通的石窟,惟一特別之處,只有入口的石門上拴了五把大鎖,必須開鎖才進得了石窟。
「大家說這是聖地,一定有它的道理。」
「我問過族裡的年輕人,有的說這裡面藏滿了金銀財寶,有的說裡頭埋葬著我戚吾族傳說的戰土,也有的說這裡面蘊藏著掌握我族全體族運的聖氣……人人都在說,就是沒人說得定。」
「我聽到的說法是,石門鎖住的是數十年前為禍地方的怪獸,為了圍剿這頭怪獸,戰士們死傷無數,最後將它困於石窟之中。為了不讓它再出來作亂,因此推了一塊天然大石抵住洞門,並打造五把大鎖鎖住它。」
「瞧,這就是我們來這裡的理由。」
「降服怪獸?」韓緹憂慮地勸道,「迎舞,你要三思啊!如果傳說是真的,那麼多驍勇善戰的戰士都制服不了它,只能將它逼進洞窟,就憑我們兩個,怎麼對付得了它?」
「什麼降服怪獸!是挖掘真相!」
「真相?」
「那麼多的傳說,是真是假,弄得誰也搞不清楚,這種時候就需要一位有膽識、有遠見、勇於任事的人物出來揭破謎底。」
「萬一真的有怪獸,你一打開石門……」韓緹不寒而慄。
「先別急著發抖!這不等於未戰先降嗎?」
「可是……」
「別擔心,你先躲到那邊的大樹後面,要是真有怪獸衝出來,我先絆住它,接著可就得靠你飛奔回去搬救兵嘍!」迎舞雀躍地鼓舞同伴,即將面對怪獸的可能使她變得異常興奮。
韓緹認真考慮迎舞的提議,最後搖頭道:「我再沒用,也是戚吾族的一員,我們族裡沒有貪生怕死的人。」
「說得好!這才是我迎舞的好友!」
「被你一誇,真不好意思啊。」
「走!我們開鎖去!」迎舞拿出從燕祁房裡順手摸來的鐵環,環上串著五把鑰匙,「唉,我爹也太沒有頭腦了,五把鑰匙串在一起,小偷一拿就走,怎麼阻止人家進入聖地呀?」
「你終於有自覺自己是偷兒了。」韓緹歎道。
「我爹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這可是他親口說的喔!我六歲的時候,爹抱我坐在他腿上,摸著我的頭說:迎舞啊,你這麼愛吃蒜炒羊肉,我的份也給你好了,畢竟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啊。」
「這裡的一切,應該沒有包含聖地的鑰匙吧?」
「這點小事管它作啥?走走走!」
來到石門前,韓緹不禁心生膽怯,怯生生拉住迎舞的袖口。
「迎舞,我們……我們真的要開鎖嗎?真相可以讓其他人去發掘呀。」
「你片刻前的勇氣到哪兒去了?」
「哥哥說過,做人要有彈性,此一時,彼一時也。」
「行了,你躲到樹後去吧!」迎舞受不了地大翻白眼。
「原來是一場誤會啊。」
「白跑一趟了,回家吧。」
「如果族長能先查清楚,我們就不用……」
「噓!小聲點!」
燕祁聽著戰士們散去時的閒談,心情更加低落了;長年建立起來的威嚴,短短時間內就減少了許多。他暗自決定,等迎舞平安從聖地回來,他一定要嚴厲地說她幾句。
「不過,迎舞為什麼會想去聖地?」燕祁自言自語地回房,「那裡有什麼新奇的物事嗎?嗯?等等……話說回來,聖地裡到底有什麼呢?」
燕祁這才發現,成為族長並掌管聖地鑰匙十二年,自己從來不清楚聖地那厚重的石門之後,鎖著什麼樣的秘密。
「這是怎麼搞的呀?」迎舞氣得頻頻跺腳。
「怎麼了?」韓緹遠遠地從大樹之後探出頭。
「快過來幫我瞧瞧,怪事發生了!」
「馬上來!」
韓緹跑到迎舞身邊,低頭看迎舞說的問題,只見五把大鎖開了三把,韓緹不由得疑惑地抬起頭。
「你怎麼不打開剩下的鎖呢?」
「我想啊,可是就是打不開!」
「讓我試試。」
韓緹從迎舞手中接過鑰匙,剩下兩支沒動用過的怎麼試都與鎖孔不合,韓緹一頭霧水地將鑰匙還給迎舞。
「怎麼會這樣?」
迎舞不語,沉思半晌。
「我想,長年風吹雨淋的,說不定這些鎖因此壞了,所以我們的鑰匙才會不合。對!一定是這樣!韓緹你覺得呢!」「我說,因為這兩把是酒窖的鑰匙。」
「酒窖?怎麼會……咦?」
迎舞愕然回頭,韓熙背倚著先前韓緹藏身的樹幹,似笑不笑地注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