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阿蠻
她比了一下冰箱,滿臉感激地望著他,「謝謝,你實在沒這樣做的必要。」
「我知道,但看在師父的面子上,我很樂意為你燒些菜。先說好,主菜的份量我已盡可能地斟酌了,甜點的糖量部分也減放一半,你得答應我,千萬不能往垃圾桶裡倒。」
「好!我不倒。」
「這才像話。」他拍拍她的頭,一副愛護弱小的模樣。
她自懂事以來便厭惡被人當作三歲娃娃呵護,但一想到他要走了,而她不知何年何月才會再遇上他後,淚竟然不爭氣地滑出來。
她左抹右拭地,淚珠不但不減,反而有欲罷不能的趨勢。
離家十多年,她早習慣一人無拘無束地過日子,照理該為一個不速之客的離去而歡呼,怎麼反而捨不得他離去呢?
她淌著淚跟他道歉,「對不起,我沒有玩弄你的意思。」
見她淚灑粉頰的愧疚模樣,屈展騰不忍心再逗她。「別哭,也不需要說抱歉,你當然沒有玩弄我的意思,全是我自作多情。」
他把一切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這樣若耶更不安了。「也不完全是……」
屈展騰及時把話題岔開,「對了,蓮蓬頭我已經修好了。」
她怔然地望著他,「我洗過頭髮,注意到了。謝謝。」心裡則一直念著一件事,或許有一個會修蓮蓬頭的人在身邊並不是件壞事。
「至於其他故障的電器,你若急著用的話,直接找人來修,再將帳單寄給我。」
「我看情況。」
「那麼後會有期了?」他的話裡藏著一份期待。
若耶只揮揮手卻沒有出聲答應,他只好當她是泣不成聲,帶著自嘲的笑容離去。
第四章
若耶對線上的好友們解釋——
因為原先的準新郎不適任,臨時又找不到替身擔綱上陣,我的終身大事只好無限延期,直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某個最佳男主角出現為止。
多數朋友都是先安慰她幾句,在確定她不可能走極端後,才天南地北地與她話家常。
而話匣子一開,往往聊到半夜才收線。
第一晚如此時,她以為自己是因為太過想念朋友們,也就不以為怪,但半個月來都維持如此模式時,若耶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問題了。
原來,她的思緒已被屈展騰的影像攻佔了半個月,雖然她每天早上都會義正辭嚴的告誡自己別再想那個人,但這股無形的思念卻是擋不住。
天啊!她才剛解除婚約,正在失戀不是嗎?
讓她想到死、哭到掉淚的人應該是楚彥不是嗎?怎麼會是一個胸無大志又不學無術的廚子呢!
看樣子,問題應該出在她身上。
「好,晚了,暫時聊到這兒,我答應下次再找你時,不會是這樣衰的消息。」若耶掛斷電話,劃掉通知單上最後一個名字,還來不及起身,電話乍響。
她舉起話筒,應了一聲,「喂!」
「小耶!」來電者的嗓音渾厚,「耶」字的尾聲帶有一種孩兒聽令的威信。
她反射性地喊了一句,「爸!」
「你的電話比玉皇大帝的專線還難通啊!」
「那是因為我正在通知朋友婚禮泡湯的關係。」她與楚彥的婚事告吹,最樂的那一個自然是她老爸無疑。「你還好吧?」
「不好。我人在巴黎。」
「為什麼?」若耶的大眼隨之一睜,她太訝異了,因為老爸是不出國的,如今出了國,事情應該是很大條。
江遙沒解釋為什麼,劈頭就丟出嚇死人的一句話,「你得嫁給展騰!」
「憑什麼?」
「就憑上次他從你那裡回到巴黎時,在機場出了意外。」
「什麼樣的意外?」
「他幫一名老太太提行李,一時沒留意,人被行李輸送帶拖住,右手腕關節嚴重脫臼。」
若耶心亂不已,喃喃念道:「他為什麼要做這種英雄救美的事?」
江遙乘機幫徒弟美言幾句。「那是因為展騰本來就是一個有愛心,又肯見義勇為的好青年!」
拜託,她爸又在老生常談了。「我看他是在逞英雄吧!」開始咬起手指甲。
「女兒,展騰會落到這種下場,錯不在他幫那個老太太的忙,而是你得負責。」
「干我什麼事?」若耶架起了防備。
「你若信我三分,就不會對展騰向神明發毒誓這樁事嗤之以鼻。還有你當時若留他多住幾天,他也不會碰上那個老太太。所以怪來怪去,就是你害到他!」
「爸,那是迷信、巧合……」若耶沒有辦法接受父親硬套在她身上的「禍水情結」。
「展騰的手都斷了,你還執迷不悟?你當真要展騰下場淒慘才高興是嗎?」
「爸,你知道我的念頭沒這麼毒的!」若耶歎口氣後,無奈地認栽,「好吧!你告訴我該怎麼辦?」
「我把展騰的地址給你,你明天就飛過來,當著我跟神明的面,跟他拜堂成親。」
她找理由推辭著,「爸……這陣子我已因為婚事的關係,斷斷續續請了好多天的假,再不自律點是不行的……」
「結婚是大事,該取消就得取消;可應當結時還是不能拖延,你上班的飯店就這麼苛刻,連婚假都不讓你請,我看這種班不上也罷。」江遙拿出胡搞瞎搞的本領,試圖模糊焦點。
做女兒的人知道她ㄍㄧㄥ不過做爹的,只好說:「報上展騰的地址來吧!」
「好,我念了啊,記清楚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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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黃昏,一輛計程車停在路口,前座的司機朝不遠的徒步區比畫著,「你要找的寓所就在『Momocafe』附近。」
若耶下車後,踏著優雅的步伐找著門牌號碼。晃了兩圈仍不確定後,她直接撥電話找人,「爸,我到了。」
「太好了,小耶。你直接從『毛毛卡肥』大門走進來……我現在正在廚房忙著燉湯,不能出來接你,你找端盤子的服務生問『醬泥Q』在哪兒比較快……」
若耶知道老爸在外國,卻是說中文也能通的洋涇濱英語天分後,直接推開「Momocafe」的大門往裡邊走,擠過十來桌食客,抓來一個服務生問:「對不起,請問一下『Johnny·屈』人在哪?」
服務生困惑地皺起眉頭反問:「屈……哦∼∼你是在問JohnnyCool是吧?」
「JohnnyCool?」若耶聞言,愣了一秒,「不是那個有三個米其林的JohnnyCool,而是Johnny·屈……」
「沒關係,我知道你要找誰!」服務生揮手,打量了她一圈,領著她去找屈展騰,一路上吃味地跟她訴苦,「我真不懂……Johnny除了會炒菜,實在也不怎麼樣,為什麼有那麼多女人接二連三地來找他?」
「很多女人找他?」若耶想確認她沒聽錯服務生的意思。「也許她們只是單純地想跟他學做菜?」
服務生落落長的發表他的高見。「當一個男的跟一個女的獨處時,即使是在學做菜,也很容易擦出火花的。像昨天我還替Johnny叫計程車,送走另一個比你還會打扮的美女。等車時我跟她聊了一下,知道她是唱歌的,也演一些戲,她答應下次來Johnny時,會帶一張她演唱會的DVD送給我。」
他說的是凌纖纖!
屈展騰難道跟他的前妻還有來往嗎?若耶聽了服務生的話,真想拿起皮包往他的後腦勺掄去,要他閉嘴。「還要爬多久?」
「這不就到了嗎?」
她被領到三樓,面對一扇老舊沉重的門,她狐疑地看了服務生一眼,半信半疑地問:「他住裡面?」
服務生點頭,「你敲門吧!如果JohnnyCool沒辦法討好你,別忘了我就在樓下幹活。」
吃完她的軟豆腐後,服務生直接把她丟在那裡。
若耶看著眼前這扇門,找到門鈴用力按下去,突然間,整個樓梯間像是失火拉警報似的響了起來,她急忙摀住耳朵倒退好幾步,重新演練她準備好的說詞。
門鈴響過後,那扇門有了動靜。
屈展騰拉開門,見到按鈴的人是她以後,深邃的眼陡然一亮,詫異不已地說:「師父說你會來時,我還不相信呢!」
她往屋裡跨進一步,「爸要我立刻嫁給你,以便挽救你的生命……」
「我的生命?」他攀在門緣上,彎腰憋笑。
「別笑!」若耶將兩手垂晃在下巴前,「根據我爸的理論,你破了戒,日後手若斷了的話,炒不成菜,等同死路一條:我若見死不救,鐵定變成江門炒手的千古罪人。」
他哈哈大笑兩聲,兩眼閃著一抹溫熱的魅光。「看來,我這隻手還傷得真是時候。」
若耶的眼底帶了幾分焦慮,「我看看!」
「其實沒你想得嚴重,看過我右手的醫生都說沒有大礙,想來是有人誇張了。」屈展騰說完話,慢晃著那一截套著護腕的右手,證明給若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