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阿蠻
「這種芝麻小事,你還花腦筋記啊!」
若耶本來是想幫忙他的,但話沒說好,倒讓自己聽來像個勢利小人,不但如此,還真是不會說話的一個。「對不起,算我沒問好了……」
他聳肩,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我跟家裡人鬧翻了,不管寄什麼東西回老家,也是往垃圾桶裡丟的份。至於你提議要加付我房租的事,我心領但不接受,因為像我這樣阮囊羞澀的人窮慣了以後,會逼自己動腦,運用一些訣竅好平衡呆帳。」
她尷尬得不知如何接口,心裡想著一個念頭,嘴上也溜了出來,「你該不會是以為我嫌你窮,才拒絕你的追求吧!」
他反問她,「難道這不是原因之一嗎?」
「當然不是!」她義正詞嚴的否認。
「好,我信你的話,別一副戴著盔甲怕被我打的模樣好嗎?」他說完,起身離座,「你若沒話可問,我得洗碗了。」
「等一下,我還有問題沒問完……」她對他愈來愈好奇了。「你當初為什麼會走上廚師這一行呢?是因為興趣使然嗎?」
「不是,我國中沒把書念好,我爸嫌我不爭氣,我則怨他愛操縱人,親子關係也變得很不好,我高一以後常逃家,最後是我外公出面哀求你爸收我為徒。」
他給她的資訊是選擇性的,籠統又模稜兩可,讓她根本無法解讀眼前的人。
但持之以恆、臉皮夠厚是她的美德之一,她決定糾纏他到底,不讓他洗碗。「你近日有回台灣發展的打算嗎?」
「目前沒有,因為我還想去其他國家走走。」他有答跟沒答一樣,還把問題做成球,丟還給她處理,「你呢?」
「看機會。若有合意的工作,要我明天打包都不成問題。」
「這話一點都不該由一個待嫁新娘的嘴裡說出,我看你的事業心挺重,根本沒有定下來的打算,你和那個楚彥的婚事告吹,未必是壞事。」
「我在醫院躺著無事做的時候,也悟出了這一點。」
「那就好。」聽到她親口承認她和楚彥之間玩完了,屈展騰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他覺得聊夠了,起身將空盤丟進水槽裡。
她坐在原處盯著他的背影良久,才提起勇氣探問他的隱私,「你有女朋友嗎?」
他停下洗碗的動作,「你問的是現在,還是以前?」
「現在。」
他爽快地說:「現在沒有。」
簡單的一句話竟讓她眉開眼笑了。「那以前呢?」
「都吹了,偶有聯絡。」
若耶心裡竟然升起一絲竊喜的感覺,怎麼會這樣?他根本不是她喜歡的那一款男人啊!她為什麼會有那種挖到和氏璧的雀躍!
「怎麼吹的?」
他轉頭對她的逼供蹙起眉頭,「你問的是第幾任?」
「你有幾任?」
他想了一下才說:「真正在乎過的有三任。」
「可不可以聊一下這三任是怎麼吹的?」
「你不讓我追你,卻又追問我這種無聊事,為什麼?」屈展騰總覺得她口是心非。
若耶只想得出一個理由來。「純屬好奇。」
「只有好奇?」他回頭瞇眼看了她一下,反問道:「還是奇怪怎麼會有女人看上我?」
聽他苦哈哈的口氣,看來他真的很在意被她拒絕,她連忙拱著手認錯,「我道歉,是我沒眼光好嗎?請你別再挖苦我,趕快說。」
「我第一任女朋友是我到你爸那裡學藝兩年後認識的,她是飯店部的櫃檯接待小姐,我們交往半年,她的家人認為我不學無術,在家庭壓力下跟我分手了。」
「她真沒眼光,怎不和你站在同一陣線,抵抗家人!」若耶拍桌罵道。
他冷覷她一眼,彷彿她很低能似的。
「你為什麼這樣瞪我?」若耶一臉無辜。
他則一臉的哭笑不得。「我跟她分手的導火線是因你而起,這筆帳我都還沒找你算,你氣什麼?」
「導火線?我!」若耶的背脊感到有點發涼,因為她好像猜得出來原因。
「你躲迷藏躲到我宿舍的棉被裡,記得嗎?」
「可是我當時年紀那麼小,你是無辜的啊!」換言之,不無辜的人是她。
「師父信我,但我女朋友和她的老爸可不相信我。」
「對不起,害到你了。」若耶緊咬著唇,拱手抱歉,「你一定很喜歡她了。」
「是有一點,畢竟是初戀情人。」他靜默幾秒,故意擺出神往的模樣想讓她知悔,進而自投羅網地補償他一個女朋友。
可惜若耶的神經線太粗,感受不到他的渴望,反而誤會他對前女友仍一往情深,方才有過的懺悔之感全消,心海隨即升起醋波。她沒好氣地說:「既然只有一點,那就跳過不用提了。接下來的一任呢?」
「我二十歲調到台中當兵,在火車上遇見南下唸書的國中同班女同學。我跟她要電話,就這樣子交往了兩年。服役期滿以後回到台北,她則繼續在台中攻讀碩士,後來我們對這段感情都起了疲累的感覺,長談一夜後,因瞭解而分手。」
「她人呢?」
「在美國攻讀博士。」他見她一副忿忿不平的樣子,解釋道:「學歷懸殊不是我們分手的導火線,如果你這樣看扁我的話。」
「我什麼都沒說啊!」她睜著無辜的眼,「再來呢?」
「再來就是我的前妻。」
「你的……前妻!你結過婚了?」她的口氣有著埋怨,彷彿他犯下了滔天大罪。
這讓他快速的掃了她一眼,研究起她來了,最後,他認定她冒著金星的眸子帶有醋意後,才委婉地補上一句,「一切都是過去的事了。」
「可爸從沒跟我提過你結過婚。」
「他不提是因為他反對,認為我會吃虧,而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發生了什麼事?」
「她是校園歌手,本來在餐廳駐唱,後來被一家唱片公司相中請去錄音,甚至拍電影、演連續劇,但唱片公關認為她得在臉上整容,要我出錢我不同意,她受了經紀人的慫恿後,認為我小氣不重視她,執意跟我離婚。」
也許他的前妻沒冤枉他,因為她也覺得他有小氣的特質,「你為何不同意?」
「她已經夠完美了,何須再錦上添花?」
他的前妻真有這麼美嗎?若耶忍不住問道:「你前妻是……」
「凌纖纖。」
若耶聞言,人整個木掉了。因為他報出的名字跟一位演、歌雙棲紅星的名字一模一樣!她的緋聞男友還是某大電信業的老闆,五十來歲,大得可以當她的爹了。
「真的是『她』嗎?她很有名呢!還有,她的臉真的是整出來的嗎?」
「當然不是,她後來沒有去整容,因為,那是我答應她離婚的唯一條件。」
「好險她聽了你的話。」
他諷刺地笑了。「她不是聽了我的話,我只是給她一個台階下而已。整容不成鬧離婚只是藉口,真正的原因是她有被捧紅的機會,但已婚婦女的身份會礙她的道罷了。」
「你明知情況如此,還成全她?」
「人要走,心也不在了,不成全她,留著也是翻臉的份。」
若耶目不轉睛的打量他,心裡有著奇怪的感覺。
「你這樣看著我,很容易讓我會錯意。」他警告道:「還是三個女人甩一個男人的故事,讓你發現我這個可憐之人必有可愛之處,你願意跟我交往了?」
她思考幾秒,仍是將頭重重的搖了一下,「你不是我喜歡的那一型。」
屈展騰不僅沒被她說服,反而輕念了她一句。「那是你的腦袋與嘴巴這樣以為,你的心與身體可不認同。」
若耶對他相應不理,固執地補上一句,「而我大概也不是你看得上眼的那一型女孩。」天,他竟然跟凌纖纖扯得上關係!
他揶揄地逗著她,「別裝傻了,你明知我看你很順眼。」
若耶耳根不覺燒紅,猛地起身後,倉促地找了離去的藉口,「抱歉,我有一點累,想先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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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九點,她起床套上棉衫與牛仔褲,順手紮了一個清爽的馬尾,下樓吃早餐。
拉開冰箱門,要取出牛奶時,她突然被裡面一盤盤打包好的美食給嚇到。
冰箱上層的食物是中式的,中層的食物則是西式的,上面清清楚楚地標記著今、明、後午餐與晚餐等六道主菜,下層則是另外六道甜點。
她略瞄一下菜色,感動他大費周張地替她「補」身,而且體貼地將她開出且拒碰的食物牢記在心。
這樣溫柔體貼的男人她竟嫌他帶不出去、見不得人!她簡直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你醒了。」
她聽到聲音,轉頭面對他,只見他蹲在前廊,將隨身打包好的行頭一個個地栓回自行車上。「你要走了?」
她有一些詫異,「還早不是嗎?」
「其實已晚了兩天,我得改變回程計畫,到機場等補位了。」他將皮手套戴上,大跨幾步來到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