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喜洋
「婷婷……」他不忍的聲音令婷婷感動,讓采霓恐慌。
「樂焉,我不想重作噩夢,那太恐怖、太悲慘了,我承受不起,你知道我絕對受不了。」
連采霓都感受得到她心中的恐懼,這個婷婷究竟有過什麼樣的噩夢?
「婷婷!」只聽到子安沉痛一喚,接下來就沒了聲音。
采霓想像得到他們兩人目前必然正互相擁抱,交換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安慰。
自小受盡奚落與欺凌的采霓,如今才曉得什麼叫做心痛如絞,而那種感覺又是多麼的難受與痛苦。
「好了,幸好你平安無事,」婷婷擦乾眼淚,「咱們結束了兇手就走。」
身為殺手,子安當然知道「結束」兩字是什麼意思,他瞬間默然無語。
「樂焉?」
「放過她吧!」
「放過她?」婷婷幾近尖叫,他瘋了不成?
「為什麼不能放過她?她不過是——」
「不過差點害死了你。」婷婷冷冷的接了口。
「不,」子安趕緊說:「你是不是有所誤會?婷婷,把我救回來的是她呀!」
「但我分明看到他把你從胤祥府中帶走,更重要的是,他分明是胤祀的走狗!」
「你說什麼?」子安的身子搖搖欲墜。
「你不知道?」
「你說采霓她是——」
「等等!」婷婷立即打斷他,「采霓是什麼人?我說的是誠霧飛。」
她竟連自己的名字都知道了?這是怎麼回事?坐在床上的采霓只覺得冷汗直冒,還有,現在究竟是什麼時候?為什麼天色墨黑,不見一絲亮光?她既是采霓,那就表示黑夜尚未來臨,或者……纏綿之後,他們相擁而睡,直到隔天清晨?可能嗎?
「霧飛?!」子安顯然大受震撼,外加不解。「那晚帶我離開的小兄弟是霧飛,他跟著我到胤祥的宅子去了,其實是。…」
「其實是什麼?」
「我其實是他救回來,並非如他們說的倒在家門前,才由他抱進去的。」
「謝天謝地,你的腦袋總算恢復運轉了。」
「但也不能說他就是——」
見他又想為霧飛辯解,婷婷真是火大了。「信子安,我看你真是昏了頭了,他是胤祀的人,和尚也是胤祀的人,這還不夠告訴你什麼嗎?還不夠令你覺醒?難道你已經忘了容寬是怎麼死的?」
「婷婷!」
容寬是誰?采霓覺得這名字好耳熟,容寬,她聽過,絕對聽過,而且還不止聽過一回,問題是,她何時、何地聽到的?
「婷婷,別走!別走呀!」子安提高了聲量,有著明顯的緊張。
「你已經都忘了。」
「你冤枉我。」
「我有嗎?寬哥死前是怎麼跟你說的?他又是如何拚命拖著一口氣交代遺言的?我想你都忘了。」婷婷十分惱怒。「婷婷,你說這話是真心的嗎?若是真心的,那是存心不讓我活。」
「樂焉!」
是婷婷泫然欲泣的聲音,現在必定已倒在他懷中哭泣了吧!
「唉!」只聽得子安重重歎了口氣,什麼也沒說,但他這聲歎息卻彷彿包含了千言萬語,揪緊了采霓的一顆心。「你知道說這些話,我禁不起,我真的禁不起。」
婷婷仍然沒有回應,大概也覺得自己一番話說得太重了。
「容寬的臉至今仍常在我夢中出現,你說我會忘了他嗎?」他又重重歎了口氣。「窮此一生,我想我永遠都忘不了他。」
容寬、容寬,自己到底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采霓絞盡腦汁,苦苦思索。
「我倒希望可以忘了。」她苦澀的表示。
「婷婷!」子安難免震驚。
「忘了他、忘了過去的兩情相悅、忘了分離的痛不欲生……樂焉,要能全部忘掉的話,多好。」
「恐怕你我一樣都身不由己。」子安臉上掛著苦笑。
「但你現在想自主了。」婷婷話鋒一轉。
「可能嗎?」
「至少你有這份想望,這和帳內的采霓有關?」
她話中的輕蔑差點就激怒了采霓。幸好子安並沒有否認。
「當真如此?」不料這麼一來,卻真的激怒了婷婷。「犯戒的殺手不能留。」
不好!采霓連忙掀開帳子下床,這才發現……
「住手!婷婷,天就快亮了,你總得讓我見過老爺子再說。」
天.快.亮.了。
這四個字讓采霓僵在原地,身子完全無法動彈。
換句話說,此刻的她,應該是霧飛而非采霓,但她分明……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那裡頭的人,你怎麼打算?」
「為何苦苦相逼?」子安問她。
「因為敷衍推諉,一向有違你的行事,這樣的你令我擔心。」
「你不必擔心,」子安斬釘截鐵的說:「因為我依然是我,從來不曾改變。」
「是嗎?」
「是的。」
「那就證明給我看。」
「好,」子安回應,「他們兄妹身份可疑,背景也模糊,我也早就想問清楚了。」
「想有何用?」婷婷不滿的說。
「婷婷,你怎麼老是不改衝動的本性?」他像個大哥般輕歎。
采霓的心隨著他的話聲不斷的往下沉,原來如此,她都明白了。
「我衝動?」婷婷先是微怒,隨即釋然。「我衝動有什麼關係,你細心不就行了?」
「好,那你先回去,我馬上回來。」
「你想支開我。」
「你把我想成什麼樣的人了?」
「不然呢?」婷婷可沒有被他的怒容嚇倒。
「我只是不忍心讓你見血腥。」
采霓的一顆心至此全盤崩潰,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好,我在這等你。」
「你保證不插手。」子安有些不信。
「我保證不插手。」
子安將牙一咬,說道:「你等著,我自會給你一個交代。」
她能等,她會等,自己卻無論如何都得離開,帶著一顆已經寂然的心,拖著冰冷的身軀,采霓掀開床板,隨即失去了蹤影。
一個半月後,胤祀府中。
「采霓,現在覺得如何?」胤祀站在她床旁,關心的問。
「四爺,」她悲喜交加的說:「我看得見你!我看得見福晉!我看得見,我又什麼都看得見了!」
福晉立刻雙手合十的拜謝,「謝天謝地,謝菩薩及列祖列宗保佑,你好了,采霓,你終於全好了!」
「福晉,福晉。」她搶下床來就想跪拜。
但被胤祀給硬拉了起來。「不,你大病初癒,這就免了。」
「對,」福晉也說:「還有這眼淚,不准哭呀!眼睛剛好,怎麼能哭呢?萬一又給哭壞了,可如何是好?」說是這麼說,她自己卻跟著流下淚來。
「夫人。」胤祀低責。
「請王爺恕過。」福晉一邊拭淚一邊說。
「四爺,是我的錯,」采霓趕緊抹去頰上的淚水,「都怪我。」
「不怪你,怪誰?」
「王爺!」福晉驚呼。
這下采霓不跪還真的不行了,但雙膝才彎,胤祀便又喝道:「你當真再跪,我絕不饒你。」
「四爺……」感受到他的關切,采霓泣不成聲。
這回福晉索性由著她哭,畢竟那心酸事,的確是該哭上一哭。
好不容易等她哭聲漸息,她才致歉道:「四爺、福晉,我……」話中依然帶著哽咽。
「不要說了,我們都明白。」福晉擔心胤祀又沒好話,搶著安撫。
「有身孕的人,怎麼還哭個不停?也不怕傷了小生命。」胤祀也說。
她之前雖然也有些懷疑,但畢竟也只是懷疑,如今獲得證實,不禁怔住,接著面色陰晴不定,心情也仿若未決。
「采霓,采霓。」福晉輕喚。
「嗄?」她回過神來。
「在想什麼?」
「在想……原來要恢復正常,必須付出這樣的代價。」她苦澀的說。
那日逃回胤祀府中,實在堪稱千鈞一髮,如果他們不是在她熟悉的藏身處,而是還在子安家中,那麼她必死無疑。
「必死無疑」這四個字,像把利刃般深深刺進她的心。
他真那麼恨她?恨到非置她於死地不可?
「什麼都不用想了,」胤祀說:「現在呢!你只需要把身體養好。」
「對,」福晉深表同意。「如今你可不只是自己一個人了,一定要養好身子。」
采霓突然撲通下跪,由於跪得又急又凶,他們夫妻根本來不及攔。
「起來。」胤祀說。
「求四爺與福晉成全。」
「起來。」
「求四爺與福晉成全。」采霓仍然只有一句話。
「你什麼都還沒說,就要我們成全,成全什麼呢?」胤祀說道。
但福晉畢竟是個女人,將心比心,她馬上開口道:「王爺,采霓大病初癒,眼睛剛剛復明,一定餓了,你去叫廚房準備點東西好嗎?」
「我不——」采霓搶著要拒絕。
但他們夫妻畢竟瞭解彼此的心意,胤祀立即說:「好,我去。」
「四爺,你——」采霓還想說話。
「讓他去,」福晉開口了,順手將門關上,再回身對采霓說:「有些話,我想只有女人之間好談。」
「福晉……」她又眼淚漣漣了。
福晉歎了口氣,先拉她起來,一同坐到床邊後再說:「萬事都可商量,或者說萬事我都可能答應你,就這事沒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