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惡棍侯爵

第8頁 文 / 羅莉塔·雀斯

    因為沒有任何事值得起疑,他告訴自己。博迪比豬更笨,顯然一如往常地搞錯了。他口中的聖像畫只不過是俄國宗教狂掛在房間一角的那種廉價聖徒畫像,在畫框上塗了亮亮的油漆,並鑲了一些彩色的玻璃珠。

    「當然啦,我不可以告訴錢拓奕。」博迪略微壓低聲音說。「她說我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尤其是你。但就像我跟她說的,我既不是跳舞熊,也沒有穿鼻圈,所以我不會被人牽著鼻子走,對不對?所以我直接跑來找你,而且正好在緊要關頭找到你,因為妮薇一去睡午覺,她就要拿去銀行把它鎖在保險箱裡,那時你就甭想再看到它了,對不對?」

    ☆☆☆

    潔絲很清楚丹恩侯爵怒不可遏。他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雙臂交叉在胸前,半閉著烏黑的眼眸,目光在咖啡店裡緩緩移動。在她的想像中,路西弗因墮落而被趕出天堂後,首次環顧週遭的眼神就是如此陰鬱苛毒。

    他的目光所經之處竟然沒有留下焦痕,實在讓人驚訝。咖啡店裡的客人都望向別處,但丹恩才把慍怒的目光轉回她身上,那些客人的視線又再度望著他。

    雖已決定要如何處理,但潔絲不悅地發覺,博迪如果謹慎一點,問題就不會這麼棘手。她十分後悔昨天去勒斐那裡取畫時,帶博迪同行。但話說回來,她事先又怎麼可能知道它不只是某位天才畫家的作品?

    連勒斐在腐朽的木框裡發現鑲嵌寶石的金框時,都很驚訝。等勒斐將它清潔完畢,閃亮的畫框和美麗的畫作自然很令博迪興奮。興奮到聽不進任何道理。潔絲嘗試解釋把這件事告訴丹恩,就像在公牛面前揮舞紅旗。但博迪只是哼著鼻子說,丹恩不是那種沒有風度的人,更不用說他手上可能已有十幾幅那種畫,而且只要喜歡,還可以再買十幾幅。

    不管丹恩侯爵收藏了什麼,潔絲都可以肯定絕對沒有她的聖母畫像稀罕。今天她把畫拿給他看時,雖然他一臉索然無味,以屈尊俯就的語氣恭賀她,笑著堅持陪博迪和她去銀行,以便嚇跑可能的搶匪,但她非常清楚,他恨不得宰了她。

    在聖像畫鎖進銀行保險箱後,丹恩提議他們來這裡喝咖啡。

    他們剛剛坐下,丹恩就打發博迪出去找一種潔絲猜想根本不存在的雪茄。果真如此,博迪恐怕在午夜之前都不會回來。據她所知,他會跑去西印度群島找那種虛構的雪茄——一如丹恩是真的魔王,博迪則是他忠實的部下。

    除去礙事的弟弟,丹恩用目光警告咖啡店的客人少管閒事。就算他當場掐住她的脖子勒死她,潔絲也很懷疑有人膽敢出聲阻止,更別提挺身相救了。

    「勒斐告訴你,那玩意兒值多少錢?」這是他在點餐後第一次開口。丹恩進入任何商店時,店主都會趕出來伺候。

    「他勸我不要立刻賣掉。」她避重就輕地回答。「他想要先聯絡一位俄國客戶。有個沙皇的侄子或表親之類的——」

    「五十英鎊,」丹恩說。「除非這個俄國人是沙皇眾多的瘋子親戚之一,否則他出的價錢絕不會比那個多半毛。」

    「那麼他一定是瘋子親戚之一,」潔絲說。「勒斐提到的數字比那個高多了。」

    他惡狠狠地瞪她。望著他嚴峻的面容和無情的黑眸,潔絲不難想像出他坐在地獄底層的黑檀木寶座上。就算低頭發現腳前幾寸外的昂貴皮靴變成了分趾蹄,她也絲毫不會驚訝。

    稍微有點常識的女人都會撩起裙擺拔腿就跑。

    問題是,潔絲的理智消失無蹤。一股磁性電流沿著她的神經末梢奔竄,在她的體內流動旋轉,在她的腹部深處形成怪異的熱痛,使她的腦袋裡裝滿漿糊。

    她想要踢掉鞋子,用穿襪的腳趾沿著他昂貴的黑色皮靴上下摩擦。她想要把手指伸進他漿過的襯衫袖口下,撫摸他手腕的筋肉,並感覺他的脈搏。最重要的是,她想親吻他放蕩的唇,吻得他暈頭轉向。

    當然啦,所有這類的瘋狂舉動都會導致她平躺下來,並迅速失去童貞,而且很有可能是在咖啡店客人的眾目睽睽之下。事後,如果心情還好,他或許會親密地拍拍她的屁股說她可以走了,她抑鬱地心想。

    「崔小姐,」他說。「我相信學校裡的其他女孩都覺得你的機智很好笑。但你若能暫停眨動你的睫毛,或許就能看清楚,我不是某個中學小女生。」

    她並沒有眨動睫毛。潔絲賣弄風情時必定有所意圖和目的,她絕不會傻到想用這個方法對付魔王。

    「眨動睫毛?」她重複。「我從不眨動睫毛,爵爺。我都是這樣,」她望向坐在附近的一個法國俊男,然後迅速瞟丹恩一眼。「這不叫眨動睫毛。」她放過那個立刻神魂顛倒的法國人,把注意力全部轉回丹恩身上。

    不可思議的是,他的表情竟然可以變得更加陰鬱。

    「我也不是中學小男生,」他說。「我勸你留著那媚眼好給那些會有反應的傻小子。」

    那個法國人現正一臉癡迷地盯著潔絲,丹恩轉頭看他。那人立刻轉開視線,熱烈地開始和他的同伴談話。

    她想起妮薇的警告。潔絲無法確定丹恩有積極釣她上鉤的想法,但他剛剛立出「禁止垂釣」的牌子則是顯而易見的。

    她感到一陣興奮,但這也屬意料中事。她十分清楚自己對他的這種感覺,是女性在迷人男性展現獨佔徵兆時的原始反應。

    然而她並沒有完全失去理性。她看得出大麻煩正開始醞釀。

    看出那個並不難。醜聞一向如影隨形地跟著他,而潔絲並不打算捲入其中。

    「我只是在示範一項你顯然沒有注意到的細微差別,」她說。「看來細心不是你的特長。」

    「如果你是在拐彎抹角地提醒,我沒有看出你那幅覆滿泥土的畫——」

    「就算清潔乾淨了,你顯然也沒有看得很仔細,」她說。「否則你就會認出它是斯特羅加諾夫畫派作品,也就不會開出五十英鎊那種侮辱人的價碼。」

    他撇撇嘴。「我不是開價,只是表達看法。」

    「並用以測試我,」她說。「但你我一樣清楚,那幅畫不僅屬於斯特羅加諾夫畫派,還是非常罕見的類型。連通常是銀雕的纖細畫都極其精緻,更不用說聖母的——」

    「眼睛是灰色,而不是褐色。」丹恩用百無聊賴的聲音說。

    「還有,她幾乎在微笑。她們通常都一副很不快樂的樣子。」

    「她們都非常生氣,崔小姐,她們每一個看起來都脾氣壞透了。我猜那是因為身為處女,吃盡懷孕生產的苦頭,卻沒有體驗到半點愉悅。」

    「謹代替各地的處女發言,爵爺。」她傾身略微靠向他。「我可以告訴你,愉悅的體驗有許多種。其中之一是,擁有一件價值至少五百英鎊的宗教藝術珍品。」

    他大笑。「沒有必要告知我你是處女,」他說。「五十步外我就看得出來。」

    「幸好我在其他方面不是那麼沒有經驗。」她並不以為忤。「我毫不懷疑勒斐的俄國瘋子會願意付我五百英鎊。我還知道那個俄國人一定是希望以低價購進的精明買家,這表示我在拍賣會上可以賣到更好的價錢。」她撫平手套。「人們在競價激烈時,很容易變得毫無理智,這我看過太多次了。所以說,最後會出到什麼天價真的很難講。」

    丹恩瞇起眼睛。

    他們的餐點在此時送到。店主帶來的四個手下忙著把餐巾和餐具擺放得一絲不苟。餐盤上不容許有散落的麵包屑,光可鑒人的銀器上不容許有絲毫污點。連硬度介於花崗石和鑽石之間的大糖塊都被苦心鋸成完美的半寸立方體。潔絲一直很想知道廚房助手如何不用炸藥而使它碎裂。

    她接受一小片灑了白糖霜的黃色蛋糕。

    丹恩讓皺著眉頭的店主把各種水果塔以同心圓排在他的盤子上。

    他們默默吃著甜點,直到丹恩煩膩地放下叉子,皺起眉頭看著她的手。

    「從我離開英國後,所有的規矩都變了嗎?」他問。「我知道淑女在公眾場合不輕易裸露雙手,但我也知道她們可以脫下手套吃東西。」

    「確實可以,」她說。「但實際上不能。」她舉起手讓他看長排的珍珠小鈕扣。「缺乏女僕的幫忙,解開它們要花掉我一整個下午。」

    「穿戴這麼麻煩的東西到底是為了什麼?」他問。

    「它們是妮薇特地買來搭配這件外衣的,」她說。「我不用會傷她的心。」

    他依然瞪著手套。

    「妮薇是我的祖母。」她解釋。他沒有和妮薇見過面,因為他抵達時,她正好回房午睡了。但潔絲可以肯定祖母一聽到低沉的男性嗓音,就起床從門縫偷窺。

    丹恩抬起頭,黑眸一亮。「啊,那只懷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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