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凌霄
「進去吧，澄心。」
經理將失神的伊澄心推人房裡，隨後便自動離去。
伊澄心呆呆地站在門口，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偌大的貴賓室內只有雷旭一人，燈光調得極亮，不像大半的客人總是喜歡昏黃的燈光，好在看不見的地方毛手毛腳。桌上沒有半瓶酒，只有侍者送來的冰檸檬水和毛巾。
雷旭身著一襲深藍色系的西裝，長過肩側的金髮束在腦後，桌面放著幾份文件資料，顯示出他剛才正在辦公而非喝酒或唱歌。
瞧見伊澄心呆愣在門口，雷旭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輕聲低喚道：「小姐？你沒事吧？」
他一直到下班都惦記著伊澄心，於是索性隻身來到酒店，想問間她的近況。
「啊？呃，我、我沒事！真的沒事！」伊澄心被他一喚才向過神來，卻沒料到會對上那雙幽藍若晴空的眸子和俊秀的臉龐，嚇得她連連後退了幾大步，背正好貼上門板。
「沒事就好，要不要坐下來休息一下？」雷旭不懂她為何一下子像在發呆、一下子又緊張得要命，臉上表情不停地在變化，沒有一刻是相同的。
「呃，謝謝你。」
伊澄心連聲道謝，同時在心裡責罵自己的遲鈍。
「嗯，上次把事情鬧成那樣真的很不好意思，你沒事吧？後來方華笙是否來找過你麻煩？」
雷旭知道，若是這個單純的小姐因為他和方華笙的私人恩怨而出了什麼問題，他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沒、沒什麼……沒事的，請放心吧，謝謝你還特地來看我。」伊澄心有絲受寵若驚，她沒料到雷旭來找她的原因，竟只是為了確認她的平安。
感激他的善良之餘，她不願再為雷旭製造煩惱，所以她把方華笙找你麻煩的事情給隱瞞起來。
「沒什麼，這是我應該做的。萬一方華笙將罪過歸到你身上而找你麻煩，那就是我的責任了。」雷旭向她道歉：「原本我還擔心你會被解雇。」
「不會的，經理他們都對我很好。」伊澄心搖搖頭，瞥見已經倒空的玻璃水瓶，她連忙站起來問道：「啊，對不起，我都忘了。請問雷先生想喝點什麼？我馬上去幫你倒。」
「那麼就麻煩你，這裡有咖啡嗎？我需要提神。」雷旭苦笑著指指桌上的文件，「因為還有工作。」
「你要在這裡加班？」伊澄心不可思議地瞧著雷旭。「回家不是比較舒服嗎？」
「嗯，回家可能就無法工作了。」雷旭心想，雷熾八成會將從他這裡聽到的話在晚餐時間全轉述給其他兄弟們聽。他這一回去，不成為眾人的目光焦點才怪，怎麼可能有時間工作？所以他寧可待在這裡工作，起碼隔音也好，反正伊澄心又不會黏人，餓了也有晚餐吃。
「噢！說得也是，家裡有小孩的話，確實無法好好工作。」伊澄心點點頭應道。
「小孩？不，我們家沒有小孩。」雷旭搖頭，「只是單純的人口過多，吃頓飯得花上一個小時。」對他來說，實在太浪費時間了。
「那麼你有很多家人了？」伊澄心露出羨慕的表情，「真好，不像我是自己住，回家也只能聽到收音機的聲音。」
「你的家人呢？」瞧她年紀不大，應該才二十來歲吧！這樣年紀的女孩該和父母同住才是。
「我沒有其他家人了。」伊澄心眉稍微斂，「他們在幾年前過世了。」
「抱歉，我……」
雷旭沒料到會聽見這樣的回答，連忙道歉。
「沒關係啦！」伊澄心不想把自己的悲傷傳染給雷旭，尤其池還是客人呢！於是她努力露出愉快的笑容，「你吃過飯了嗎？我們店裡的極品可不只是好酒和漂亮的小姐而已唷！」
見她故作堅強的笑容，雷旭也不忍心再提，於是他跟著轉移話題，「那麼就麻煩你了，小姐。」
「不必叫我小姐啦！聽起來好不習慣。我姓伊，伊澄心，你叫我澄心就好了。」伊澄心笑道：「既然你還沒吃晚餐，那麼我去吩咐廚房幫你準備，請等一下，我會順便泡咖啡過來的。」
目送伊澄心離去後，雷旭低下頭去，原本打算繼續未完成的工作，但是不管他如何努力集中精神，耳邊仍不停地飄蕩著伊澄心悅耳清朗的聲音，以及她單純、無心機的率真笑臉。
第三章
「咖啡加一匙糖、不要奶精對吧？」
伊澄心將托盤放下，把咖啡杯擱到雷旭面前。
「謝謝你。」雷旭頭也沒抬地應了一聲。
伊澄心將空調溫度調高了點，今天天氣不是很穩定，外頭還有些微涼，畢竟是秋冬轉換時節，注意一點比較好。
看著雷旭低頭認真工作的模樣，伊澄心覺得自己彷彿還身處夢境裡。
最近一個月來，雷旭常到酒店找她，不是為了喝酒聊天，而是和她一起待在貴賓室裡加班。
回家沒辦法好好工作，又不想待在公司拖著秘書一起陪他。
基於以上理由，所以雷旭在需要處理多餘公事時便會來找她，除了要她泡泡咖啡或紅茶，偶爾準備點心及晚餐外，他對她絲毫沒有歹念。
有時候在工作之餘，雷旭會和她聊天，天南地北的聊一些生活瑣事，她也因此漸漸明白了雷旭家中所謂人口過多的真相。
一個屋簷下有九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個性天差地遠，生長環境也不盡相同，當然會熱鬧非凡。
聽著雷旭不時的抱怨，總讓她感到溫暖。
那不是她的生活，也永遠不會是她所能接觸的世界。但是聽著雷旭的敘述，在那一刻，她彷彿與雷旭同住一個屋簷下，成了他的家人，有許多的兄弟，不再孤孤單單。
所以她好喜歡雷旭來訪的時刻。
她不會要求他每天來，只要偶爾為她帶來溫暖，她就心滿意足了。
老闆及酒店的小姐們對她的態度在雷旭來訪後，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不再冷嘲熱諷、不再尖酸刻薄，因為她成了貴賓室的常客，她是雷旭的新歡。
聽著小姐們的任意猜測，伊澄心只覺得好笑。
若是她們知道雷旭只不過來找她聊天、要她陪他加班，一定會驚訝不已。
經理是惟一知道內情的人，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很高興她有這樣的好運氣，而且也很義氣地盡量替她擋掉方華笙，免得她老是被欺負。
他要她好好把握機會，可能的話，他會替她祈禱，讓她與雷旭在一起。
聽了經理的話，伊澄心只是微笑。
她不否認對雷旭有好感，但那只限於一種微妙的友情，不是愛情。
她也很清楚，麻雀變鳳凰不過是一齣電影，不可能存在於每個女人身上。
寧願和雷旭一直當朋友，也不要因為扯上金錢和權勢而讓友情變了質，最後落得什麼都不是的下場。
她喜歡這個明友，所以甘願保持這樣的關係。
「有什麼好事嗎？」
雷旭的聲音突兀地插人，中斷了伊澄心的冥想。
「啊？」伊澄心回過神來，「對不起，你剛才說了什麼嗎？」
「看你笑得很開心的樣子，有什麼好事嗎？」
剛才好不容易看完最後一份文件，正想請她再泡杯咖啡時，一抬頭使兒她閉著眼像在沉思，但臉上的表情卻極為開心。
或許應該說，是一種很幸福的表情。
他沒有見過任何一位酒店小姐有這樣的表情，不黃酬因為得到昂貴的禮物而感到高興，而是一種發白內心的微笑。
整日忙碌於工作，他通常連私人的思考時間都沒有，更別提什麼開心不開心的問題了。但是，身處酒店的伊澄心，為什麼能散發出如此幸福的光采？
她提過，她是個孤兒，所以應當不是與家人有關，那麼是什麼事讓她笑得這麼開懷？
在他不知道的時間裡，她有過什麼樣的經歷，使她如此開心？
想著，雷旭的心裡竟泛起莫名的失落感。
卻在下一秒，他又為此感到不解。
她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只是普通朋友罷了，他沒有權利去干涉她的私人生活。
除非她願意說。
那麼，他會很樂意聽。
仔細想想，她一直都靜靜地待在他身旁，聽著他時而抱怨、時而感歎，卻鮮少提過自己的事情。
或許就是因為她這樣的態度，才讓他覺得有了喘息的空間，不再被複雜的人際關係緊緊逼迫，所以他漸漸地習慣有她在一旁陪伴的時刻。
以往公事再怎麼繁瑣，他都只能待在公司裡，不是想抱怨什麼，只是偶爾覺得自己似乎每天在走重複的道路，心中不免感到乏味。
公司和家庭是他一貫的生活自得，只是現在，多了伊澄心。
她真的很貼心，不到一星期便記得他的飲食習慣，他工作時絕不打擾，卻又會適時遞上填飽肚子的餐點。
就因為明白她的優點，所以他更加不解了，她為何要待在這樣的環境下工作？
她從來沒有開口向他要求過任何東西，送他離開時說的是「再見」，不是「歡迎再度光臨」；見到他時總是笑容滿面地打招呼，說的不是「歡迎光臨」而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