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琳達·霍華
「好,那我們回酒店。我的房間私密又溫暖,還有客房服務。如果你害怕和我在有床鋪的房間獨處會無法自制,我們也可以開車在巴黎市區逛,浪費每加侖四十美元的石油。」
她翻翻白眼。「沒那麼貴,而且這裡算公升,不是加侖。」
「我沒聽到你否認無法自制那一段。」他沒有笑,但也差不多了。
「我會盡力克制。」她冷冷地說。「回酒店。」如果她要信任他,不妨就從現在開始。再說,看看他的房間也許會有幫助,他沒有時間整理或收起不想被看到的東西——當然,如果房間裡散落著不堪入目的東西,他也不會邀她回去。
他們往回走,一到酒店,面無表情的門僮就幫他們拉開門。洛克帶頭走向電梯,再退開讓她先進去。
他打開門,她便走進一間明亮愉快的房間,兩扇落地窗面對著中庭。乳白色的牆及藍黃相間的輕柔床罩,看到寬闊的起居間裡擺了兩把椅子、一座沙發及一張茶几,她鬆了口氣。床罩仍然蓋著,但一顆枕頭上印著他的頭形,他睡過的那一邊的床罩也有褶痕。沒有看到行李箱,所以她猜想是收到衣櫥裡了。除了床邊桌上的一個水杯及微亂的床罩,房間裡彷彿沒有人住過。
「我可以看你的護照嗎?」他一關上門,她便問。
他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仍然伸手到外套裡。黎璃僵住,幾乎沒動,但他還是看到她的緊張,即將伸出來的手也停了下來。他很刻意地舉起左手,拉開外套,讓她看到他的右手只拿了一本藍色護照。
「你為什麼要看我的護照?」他遞給她,邊問。「我以為你會調查我。」
她翻開封面,不檢查照片,直接翻到入境戳章頁。他真的一直待在南美——其實是來回南美各地——一個月前才回美國,四天前才到法國。「我沒查。」她簡短地說。
「為什麼?」他的聲音很生氣,彷彿她說他不值得調查。
「因為我昨天放你走,就錯了。」
「你放我走?」他問著揚起眉毛。
「誰拿槍抵著誰?」她模仿他的表情,把護照還給他。
「算你有理。」他把護照放回外套裡的口袋,再脫下外套丟在床上。「請坐。為什麼放我走是個錯誤?」
黎璃坐入沙發,背對著牆。「如果你是中情局的探員或受雇於中情局,你已經有時間把你的資料弄乾淨了。」
他把手插在腰上,怒視著她。「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還跟我進酒店房間?我的天,女人,我可能是任何人!」
不知為何,他的責罵讓她覺得有趣而微笑起來。如果他受雇來殺她,又何必對她的不夠小心如此大驚小怪?
「不好笑。」他抱怨。「如果中情局在找你。你就該機警點。你不是間諜什麼的嗎?」
她搖搖頭。「不是,我殺了一個他們認為不該死的人。」
聽到她殺人,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反而把房間菜單丟在她的腿上。「叫些食物吧。」他說。「我的胃也還沒適應時差。」
雖然還不到晚餐時間,黎璃很快地看了菜單選好東西,然後聽著洛克打電話訂餐。他的法文還可以,但沒有人會把他當成法國人。他掛上電話,走過來坐進一張藍色花紋的椅子,抬起右腳架在左膝上,接著問:「你殺了誰?」
「一個叫做賴維多的意大利商人兼流氓。」
「他該死嗎?」
「噢,當然。」她輕聲說。
「那出了什麼問題?」
「這次狙擊未被認可。」
「被誰認可?」
「中情局。」她語帶反諷。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中情局探員?」
「不算是。我是……以前是約聘探員。」
「因為你不想再殺人了?」
「這麼說吧,我懷疑我以後還接得到工作。」
「你可以接受他人的僱用。」
她搖搖頭。
「不?為什麼?」
「因為我只能做我認為對的工作。」她低聲說。「也許天真,但我相信我的國家。如果要出任務,我一定得相信那是出於正義。我無法對別的人有同等的信任。」
「不算天真,但絕對很理想化。」他的藍眸是和善的。「但你不相信他們會對賴維多這件事置之不理?」他問,她再次搖頭。
「我知道他是中情局一項有力的資產,是一條情報來源。」
「那你為什麼殺他?」
「因為他殺了我的朋友。我還有很多事不清楚,但……他們已經退休、撫養女兒,過著正常的生活。他們不知為何闖進了我們昨天去的那處實驗室——這只是我的想法——他就殺了他們。」她的聲音一沉。「還有他們十三歲的女兒麗雅,也被殺了。」
洛克吁了口氣。「你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闖進去?」
「我剛才說了,我甚至不確定有這件事。但他們一定惹到了賴維多,這是我唯一查得到和賴家有關、且時間點一致的事。」
「我並不想表現得冷漠無情,但他們是專家,一定知道有風險。」
「他們的確知道。如果只有他們,我會很生氣,也會很想念他們,但我不會……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去追殺賴維多。但麗雅……我絕不可能就這樣放手不管。」她清清喉嚨,自然而然地開始述說。謀殺案後她一直無法和別人談麗雅,現在卻說得如流水般順暢。「我發現麗雅時她才幾星期大,是個棄嬰,餓到快死了。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女兒,但我讓艾瑞及汀娜收養她,因為我沒有能力照顧她,也不能在工作的同時給她穩定的家。賴維多殺了我的小女兒。」儘管她極力忍住,淚水仍然湧上眼眶,並滑下雙頰。
「嘿。」他緊張地說。淚水讓她視線模糊,看不到他移動,但他突然來到她身邊,抱住她、讓她的頭靠在他的肩窩。「這不能怪你,是我也會殺了那個混球。他應該知道不能殃及無辜。」他輕撫她的背,安慰她。
黎璃讓他抱了一會兒,閉上眼睛感受他的接近、他的體溫及皮膚上的男性氣味。她渴望身體的接觸,渴望有人在乎、有人碰觸。他也許不在乎,但他同情她,那就夠了。
她覺得自己太過享受了,便挺起身體離開他的懷抱,很快地擦乾雙頰。「對不起,」她說。「我不是故意要靠在你的肩上哭——沒有別的意思。」
「若有需要,隨時歡迎。所以你殺了賴維多,這大概就是昨天那些傢伙想殺你的原因。你的工作已經完成了,為什麼還待在這裡?」
「那只是一部分。我要知道艾瑞及汀娜做這件事的原因,什麼事這麼重要,讓他們在退休多年後還接下工作。一定很嚴重,如果事情真的嚴重到他們必須行動,我就要全世界知道是什麼事。我要賴氏組織破產、崩解,變成世界的賤民。」
「所以你計劃闖進實驗室,看看能找到什麼。」
她點點頭。「我並沒有怎麼做的明確計劃,只是先開始搜集資料。」
「你知道你的朋友闖入後,保全一定會加強。」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世上沒有萬無一失的系統,一定會有弱點,只要我找得到。」
「你說的沒錯。我想第一步先要找出保全是誰做的,再想辦法拿到說明書。」
「只要還沒被毀掉。」
「白癡才會那樣做,系統有時也會需要維修。但如果賴某人夠聰明,他會把說明書收藏起來,而不會留在保全公司。」
「他很聰明,也很多疑,所以可能也想到了這點。」
「還不夠多疑,否則他不會死。」洛克點明。「雖然我在另一個半球待了十年,我也聽說過賴維多。你怎麼接近他的?近到能用那把小手槍。」
「我不是用手槍,」她回答。「我在他的酒裡下毒,但同時也差點害死自己。他堅持要我也喝一點。」
「該死,你明知道有毒還是喝了?你的膽子一定比我大,要我就喝不下。」
「不那樣他會勃然大怒地離開,我也就無法確定他喝的份量足以致命。我還好,只是心臟瓣膜受到損傷,應該不太嚴重。」除了昨天在他的車子裡她有點喘不過氣,所以不太妙。她沒有跑步,但她猜想遭人射擊會激發腎上腺素,也會使心跳加速,狀況與跑步類似。
他不可置信地望著她,還來不及說話,就聽到敲門聲。「啊,食物來了。」他說著起身去應門。黎璃則把手伸進靴子裡,準備服務生一有奇怪的動作就要反擊,但他只是把車子推進來,迅速而精準地擺好食物。洛克簽好帳單,服務生就離開了。
「你可以放開小手槍了。」洛克說著拉了兩張椅子到推車旁。「你為什麼不帶火力大一點的東西?」
「小手槍就夠用了。」
「要是你沒射中要害,失手了,那個人可能會火大而反過頭來追你。」
「我不會失手。」她淡淡地說。
他看著她,笑了。「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