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笙晴
詠蝶從鏡中掃過銀杏,微微搖頭,手扶鏡沿站起身。
「可是……」銀杏猶豫的望了盒中一眼,再移向全身毫無珠寶銀飾的詠蝶。
「退下。」詠蝶回身面對銀杏,尊貴的氣勢讓人不容置疑。
「是。」銀杏低身行禮,默默地推開房門,卻見高大魁梧的顏勁站在門口,黝黑臉龐有著一貫的親切笑意。
「蝶夫人可以走了嗎?」目光越過銀杏,打量冰冷漠色的詠蝶。她美得讓任何男人移不開眼。
「已經好了。」銀杏趕緊回話,她沒想到王爺會派顏勁來迎接,微微的異色閃過清秀的臉龐,迅速地讓人察覺不出。
顏勁皺起粗黑的濃眉看向小丫鬟。他長得很嚇人嗎?為何每次她看見他,就會有這種下意識的驚慌反應。
顏勁拉開兩扇房門,對詠蝶比個請的手勢,不理會猶自呆站的丫鬟,護送詠蝶離開房間。
「蝶夫人,在王府過得還習慣嗎?」在單獨的相處中,顏勁關心地問了一句。
「以小妾的身份而言,我的確過得愈來愈習慣了。」詠蝶向顏勁投上一眼,淡然道。「多謝你的關心。」
尷尬立刻罩上黝黑的肌膚,顏勁不折不扣碰上一個軟釘子。
秦姑娘不像其他女人一樣,心甘情願獻身,她等於是被王爺強擄回來當他的女人。
「其實跟在王爺身旁多年,我尚未見過王爺對哪一位女子如此執著,蝶夫人是最特別的一位。」顏勁盡力想勸詠蝶。能當上王爺唯一的寵妾,是非常不容易的事。只要她能柔順一笑,日子一定更加好過。
「我該為自己感到慶幸嗎?或許這是我前輩子修來的福分?」詠蝶側著精緻的臉龐,神色冷淡。「你是不是覺得我該如此想才好?」
對早晚會被厭膩拋棄的情況,她覺得沒必要去計較受寵的時間長短,反正終會有另一個女人代替她。
「反抗並不能改變王爺想要您的事實。如果您不能在這裡找到立足之地,天地之大,恐怕將再也找不到安穩的棲身處。更何況王爺對您已是萬般的優渥,您沒有理由再拒絕王爺了。」顏勁帶著責難的眼神緊頂盯著詠蝶。他看得出王爺對她的好,為何她仍舊不領情,不懂得適時的軟化自己?
「你的意思是——我再不識相點,接下來就有苦頭吃了?」詠蝶容顏布上寒霜。
自小培育出來的貴氣,容不得下面的人當場指責她,更容不下其他人肆無忌憚的討論她的感情。
剪不斷理還亂之際,別人有何資格告訴她該如何做?她才是真正受苦的人呀。
「屬下沒有這個意思,不過屬下想認真問您一句話——」顏勁抬起頭,目光炯炯地逼視冷若冰霜的絕美女子。
「您摸著自己的心,敢說您對王爺一點愛慕之意也沒有?敢發誓沒有私下期盼過王爺對您的眷寵?敢發誓您抗拒王爺,不是為了想引起他的注意力?」
他的逼問一字一句敲進詠蝶的心中,擊得她絲毫沒有招架之力,一張俏臉在霎時間蒼白若雪。
沒有!她絕對沒有這種卑劣的意圖,她絕對不像其他女人一樣屈服在刑天剛的邪魅下!詠蝶想將這幾句話狠狠地丟回那張黑臉上,可是微啟的櫻唇卻如何也發不出聲音來——
難道就在他野蠻的掠奪她的身子時,連帶的也將自己的心交給他,只不過固執的她不肯正視自己的軟弱,故意以疏離的漠色劃出安全的距離?
還是如顏勁所說的,她抗拒是想引起刑天剛更濃厚的征服慾望,讓他的目光無法移向別的女人,只專注停留在她身上?
難道自己真的輸在一個沒有真心的邪魅男子上?
不!他曾經說過,她只是他的玩物呀,她怎麼可以忘記這一點!
詠蝶猛然搖頭,不,她不可能愛上帶給她屈辱的男子。
「如果您沒有動心,為何不敢反駁我的話?」
「我——」詠蝶張口欲言,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那張出色英挺的俊臉,立刻阻止了她即將衝出口的否認。
自從他回來後,往往是帶著溫柔、寵溺、多情,令人心跳的邪氣對待她,甚至在彼此有摩擦時,他總用深吻堵住她的冷言,讓她忘記一切的抗拒。
她會想他,會偷偷地搜尋俊挺不凡的身影;她體會他在不經意中流露出的深情,默默地沉醉在他溫柔的對待中,而變得太過於溫馴。
「承認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顏勁帶著明瞭的眼神看著彷徨無助的詠蝶。
「我不想承認任何事情。」她冷冷的反駁,可是語氣卻不再像以往如此堅定。
「所有的人都知道王爺喜歡您、寵愛您,只有您在逃避事實,把頭埋進沙堆中不肯瞧清真相。」她的防衛心太重,自尊心過高,才會延續這場僵局。
「他喜歡我?」詠蝶緩緩搖頭。「他只是想讓女人完全屈服於他。」想起刑天剛的邪魅,她迅速地否認。
愛上他,只是自討苦吃,因為他沒有心。
顏勁意味深長地看她。「如果真是如此,王爺不會在山西辦案後,立刻快馬加鞭趕回京城,只為了一位他想馴服的女人;也不會對主動投懷送抱的美女失去興趣,想也不想地推掉。」
「不可能!」詠蝶驚訝地抬起頭。
她不敢相信刑天剛會為她收起風流的個性。
「老王爺自小一直訓練王爺不能有深入的私人興趣,更不能投入任何心思在公事以外的地方。尤其是女人,更是絕對禁止動情。」
「為什麼?」詠蝶疑惑。
「老王爺深信無慾則剛的道理,他要王爺做一位剛強、找不出任何弱點的男人。尤其是對女人更要小心謹慎,稍一動心,便會讓敵人有機可趁。所以王爺從不和女人保持特定長久的關係,交易也僅限於物質情慾之間。對於您,王爺已經打破太多以往堅持的原則,將自己陷於危險的狀態之中。」顏勁語重心長地說道。
假若他不點明,詠蝶夫人永遠不知道王爺對她有多好。
一位頂天立地的尊貴男子為她摒除以往的原則,這樣還不夠表達真心嗎?尤其在這種敵方虎視眈眈緊張的局面,王爺明顯的寵愛詠蝶夫人,真讓他捏上一把冷汗。
因為這等於將自己的弱點昭告眾人。
詠蝶聽完顏勁的勸告,心思紊亂無比,她咬住下唇默然不語。然而,隱隱的期待卻像小芽一樣從心底深處迸出,迅速地成長茁壯,盤踞整個心房。
她……期待刑天剛的真心真意?真的能將自己的心交給他嗎?
可是萬一她交付感情後,刑天剛又開始追逐另一個女子,到時她該怎麼辦?
屆時,她要跪在他的腳邊,乞求感情的施捨?或是默默退回孤單的房中,飽受嫉妒的火焰灼燒,任憑想像磨瘋她的理智?
一旦交付了真心,她便會貪婪的要求永遠的獨佔,希望他的胸膛只為她所有,期待他的視線專注於她一人,更想要他的千萬柔情只給她一人。
這樣子會太貪心嗎?假若刑天剛知道她的獨佔欲,必會狠狠的嘲弄她的異想天開。
像他那樣子的男人,怎麼可能只限於擁有一個女人而已?她太貪心了吧!
當詠蝶神思恍惚地來到「挹秋庭」時,庭中早排好長案,案上佈滿南北糕點,案旁有僮僕溫著清酒,芳香的酒味散進清冷的空氣中,讓不經酒者薄醉。
澄暖的燭光映在俊美無儔的刑天剛身上,他勾起寵溺的笑意,伸出手臂將微微失神的美人帶進自己的懷中。
「沒有其他人了嗎?」詠蝶咬著下唇,就著銀燭的光線望向錦衣玉袍的男子,有些遲疑,更帶了一絲隱藏的希冀。
「今晚的明月,就只有你我兩人共賞。」她美得讓人想一口吞下。
刑天剛端起僮僕奉上的溫酒到她唇邊,溫熱的酒味瀰漫在詠蝶的鼻端,詠蝶就著杯緣淺啜一口,芳芬的香甜纏繞口中,溫熱的酒液驅走了寒意。
「要不要喚顏勁他們過來?」
在經過與顏勁的一番談話後,她更不想單獨面對溫柔地眷寵她的刑天剛。
再這樣子下去,她一定會沉淪在無邊的痛苦中。
說不定明年,刑天剛就抱著另一位美人賞月賞景,而她就像其他人一樣,被摒棄在一個人的房間,被明月恥笑形單影隻。
刑天剛淡淡地掃了詠蝶一眼,就著剛才她喝過的杯緣,一口飲盡杯中殘酒。「他們會自己找樂子,你別擔心。」
詠蝶低頭。「沒有,我只是……」
「只是不想和我單獨相處?蝶兒,你到底在想什麼?本王對你還不夠好嗎?」刑天剛在心中歎息。
從她透明的表情上,誰都能看出她的心思。
從她在林間呈現出對他的恐懼後,他突然體認到詠蝶並不如外表的驕傲堅強,所以他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要控制怒氣、要溫柔的取得包裹在層層鐵甲下的芳心,讓詠蝶心甘情願的陪伴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