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笙晴
「你胡說什麼,理智一點,你正在傷害你自己。」她以更大的音量回話,企圖讓她回復平靜,大掌固定她的兩頰,避免她撞到石塊。
「是你——」玉蝶以恐懼的眼神直望著刑天剛,發白的雙唇微微顫抖。「你想像丟夜姬一樣,把我丟給哪一個屬下或者是王公貴族?還是想到新的折磨技巧?我不當讓人輕踐的妓女,更不是你打發時間的玩物。」
淚珠滾落,她哽咽道:「求你放了我,算我求你好嗎?」
「詠蝶——」輕輕地環住她。「你要我怎麼做,才肯把心交給我?」汲取清幽的髮香,他閉上雙眼低語,其中夾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苦澀……
她怕他、厭惡他、甚至帶著深沉的恐懼……但是,就是沒有他想要的……感情。
在詠蝶眼中,自己恐怕是世界上最惡劣的惡魔,一個毀了她一切的男人。
一個她深惡痛絕的男人。
可是她可知道,這個惡魔已經對她動了心,沒辦法放走她了。
一雙鳳眼藏著陰鬱眼神,投向遠方……
而詠蝶沉浸在男性的氣息中,眼神同樣苦澀,有著同樣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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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葉透滿繽紛的鮮紅,隨風搖曳生姿。
「這次山西之行,短短兩個月就將一群貪官污吏查辦嚴懲,多虧你了。」
一名氣度沉穩,眼中透出睿智光芒的年輕男子噙著溫和笑意,面對與他並立的刑天剛說道。
「我的本分。」身著紫袍金帶,髮束碧玉鑲綴琉璃的斜依在石柱旁,一雙桃花似的鳳眼微上勾揚,慵懶中帶著一股致命的吸引力,可是與生俱來的王者氣息,又會讓愛慕他的女子望而卻步。
他愜意地勾著半脂白玉酒杯,斑指玉輕輕敲擊杯麵,發出溫潤的悅耳音調。
「兩個月,確實在你的能力之中,可是你會立刻返京,倒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太子的平淡笑意未變,不過墨瞳中倒添上探查意味。他這個表弟能力超群是眾人皆知的事,不過行為邪肆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此次在辦妥交付的事後,便立刻返回京城,必有大有文章,他不得不深究。
「有什麼事儘管說!這裡夠安全了。」
視線從遠方的火紅秋景拉回面前的臉龐,刑天剛浮起若有似無的笑紋。「瞞不過你的眼,我確實有事要警告你。」
「警告我?」太子瞇起眼,望著依舊一派自然輕鬆的刑天剛,不知為何突然泛起不好的預感。
多年來從未自刑天剛口中聽到「難辦」兩個字,而現在竟然使用如此強烈的字眼,恐怕會是一場難以預期的大禍端。
太子盯著微笑不語的刑天剛,最後終於沉不住氣開口道:「到底何事需要你專程回京?」
刑天剛垂眉,搖晃杯中的波紋,沉沉地出聲。「山西數十位官員彼此包庇營私、鑽漏舞弊早已不是新鮮事,可是皇上每次派出的巡撫皆回稟無事,你難道不覺得奇怪?」
「有何怪異之處,必定是父皇派出的官員被他們行之以賄,否則便是他們保密藏私的功夫做得太好,讓那些人無功而返,遂往上稟報無事,免得自己沾上一身腥味。」
明哲保身是做官的第一要件,搜括民脂民膏是第二要件,在父皇寬懷體諒的治世下,養出一大匹貪官污吏,吃國家的米糧、食百姓的血肉。
他等不及坐上龍位,在父皇的默許下大刀闊斧,倚重刑天剛的才幹,兩人攜手先從地方掃清吏治。要是沒有刑天剛的幫助,他一人勢單力孤,根本無法力挽狂瀾,實現他讓百姓安居樂業的理想。
他視刑天剛為左右手,其一言一行都能影響他的方向,以及未來百姓的命運好壞。在刑天剛邪肆的外表下,其實有一顆縝密透徹的心思。
「百密總有一疏,如何會查不出來?更何況三年前委派有小青天之譽的江大人,仍是相同的結果。且回京後不到一年,立刻辭官回鄉養老——」刑天剛留個後,讓太子仔細體會其中問題。
其實他在江大人返京後便起了疑心,當時還特地過府拜訪,在江大人會晤的閃爍言談中,他體會到事情不單純,沒想到此次親身挑掉江西贓官的大本營,事情果真如他所料。
「你是指幕後還有一位操縱者包庇貪官,逼走賢臣?」太子心頭陡然震驚,說出他最不想說出的假設。
在刑天剛的頷首下,證實了他的猜測。
沉肅凝重的平凡臉孔,與輕鬆愜意的邪魅俊顏,恰巧成為反比。刑天剛飲啜一口美酒,讓太子獨自整理紊亂的思緒。
「是皇弟們?」太子陡然抬頭。
只有皇子們才有如此大權,逼退為官正直清廉的江大人,包庇數百位山西官員,每年不知收納多少紅利白銀,恐怕居心叵測……
「沒錯。」
「三弟?五弟?」太子馬上舉出兩位平日奢豪、喜愛排場的皇弟們,卻見刑天剛搖首,太子不禁微微變色,有些鐵青。
當今皇上有七位皇子,其中兩位出世沒多久即麼折,僅剩五名血脈,而由皇后生育的就是大皇子與二皇子。而四皇子素來不喜官場的爾虞我詐,向父皇撈到安樂王做後,便在府中種花養鳥,不理政治,連父皇要他出來協助太子理事,也被他借口婉拒了,如此安然的作為,當然不可能介入山西包庇的污穢事,而扣除他後,僅剩……二弟!?
「沒錯?」
「我親手逼供出來的。」刑天剛淡然道。
「莫非他想拉下我而頂替之!?」二皇弟在父皇與母后面前百依百順,以孝行揚善,而且不喜奢華,此點甚投合父皇胃口,父皇也常在眾位皇子中以他為榜樣告誡諸位,而且他在大臣中眾納喜緣,朝中有力人士都與之交好。
不像他為黎民百姓得罪許多人,又不懂得討父皇歡心。若非刑天剛力挺,做出許多實績來,恐怕太子之位有名無實,在政事上寸步難行。
「他以儉素為名,暗中卻搜括民脂,只要查到他的金錢動向,就能確定一切了。」刑天剛搖晃酒杯,心思深沉地說道。
太子震驚,雙手負後來回踱步,藉此沉澱思緒。
「你現在挑了他的營,他肯定會對你不利。」太子警告著。
任誰都知道,要他倒,只要除掉他身邊的刑天剛,接下來就不是難事了。
而二弟心思陰沉,不會不明白這層道理。
刑天剛隱隱一笑,詭異難測。「我正等著他來見我,要攻耍守,就看他的表現了。」
太子見刑天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彷彿吃下一顆定心丸。
無數次感謝老天爺,讓行事詭魅難測的刑天剛站在他這一方。
他不知道向來與皇子們保持一段距離,卻深得皇太后及皇上寵愛的刑天剛,為何突然答應父皇的要求,幫助他治理國事?
無論是什麼,他都不否認自己是被刑天剛選上的人,而一直巴結刑天剛的三、五皇弟們見到結果,也只能暗中懊惱不已。
因為有刑天剛在,等於已經坐穩了一半龍位了,而誰會不想帝王之位?就算是裝模作樣快一輩子的二皇弟,也是如此吧!
只不過,刑天剛當初為何不選二弟?反而選上自己?太子望著微啜美酒的刑天剛,心中浮起疑惑。
皇太后與皇上寵愛刑天剛,因為他是當初最受疼愛的鳳翠公主的獨子,父親則是替皇家打定江山的常勝將軍。
皇弟們畏他,是因為他的能力一流,做任何事皆能迎刃而解;而文武百官怕他,則是因為他行事難以預測、喜怒不定、不易討好,不與任何人成群結伙。
在別人眼中,刑天剛似乎是一位剛強自信的男人,可是……
真正的他,真如同別人所見的沒有弱點嗎?
第七章
中秋佳節,正是家人團聚的好日子,也是最容易引起愁緒的薄涼天氣,過了中秋,便離寒冽的冬天不遠了。
詠蝶在銀杏的服侍下,點朱唇、畫翠眉,一身滾錦貂毛披風抵禦北方的寒氣,也烘托出她本身的錦貴之氣。
「可以了。」詠蝶舉手示意,制止銀杏接下來的動作。而銀杏手捧一盒價值連城的首飾,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詠蝶身後,欲言又止。
只見光滑鏡面反映出絕美的盛裝女子,而鏡中人卻冷著眉目,猶如戴上打不破的面具。
「夫人,王爺交代過銀杏……」
「今晚有誰會出席?」詠蝶打斷銀杏的話。
「回夫人的話,應該只有王爺和您。」銀杏垂下眼,謹慎地回答。
「是嗎——」詠蝶幽幽地回應,心底泛開苦澀。
兩個人的中秋月色,似乎太親密了——
以往每年的此時,她都和父親及春雪一起度過,想不到今年她卻在京城,陪伴在擄獲她的男人身邊,無法離開。
原以為,她能早一點回到杭州,畢竟已經過兩個月,早就超過他對女人厭倦的期限了……
「夫人——」銀杏輕聲喚回詠蝶的漫思,手仍捧著精緻的盒子,更靠近詠蝶一些,期盼她能回心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