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艾玫
吐氣如蘭,他的耳根子簡直麻了。
以為他聽不到她的聲音,她正想再提高音量,卻聽見他輕輕的道:「不行!」
她感到困窘,連忙將身子往後仰,不料後腦勺卻撞上牆壁。「啊!」痛呀!
「需要怕我怕成這個樣子嗎?我們可是拜過天地的。」他不免有所怨懟,手繞過她的頸,輕揉著她的小腦袋。
雖然他沒有抱著她,但這姿勢極為曖昧,她的小臉差點就要撞上他的胸口。
她明明記得是他先逃之夭夭,是他對她不聞不問的,怎如今他卻主動提起兩人已經拜了天地之事。
「想要殺你的人還沒有抓到,為了安全起見,你得住在我這裡。」
她抬眼,不解為什麼有人要殺她。
「麻煩是我惹的,卻拖累了你,我不希望你發生任何意外,懂嗎?」
她點頭,再也沒有勇氣貼近他的耳邊說話。這紛紛擾擾的一切,反正口不能言,就埋在心底深處吧!
「我之所以沒有找許大爺討回公道,是因為平常他這個人還不錯,對月華樓的生意也很照顧;只是酒多喝了兩杯,才會對你做出不規矩的事。」
見她彎彎眼角上有著一滴淚水,他伸出拇指,輕拭掉那珍珠般的淚。
「我已經交代掌櫃,若許大爺再上月華樓,絕對不能請他喝酒。」
他在對她解釋。她很開心,頓時忘了羞怯,只能直勾勾的看著他。
這時,桃花輕敲房門,端來熱粥。
曖昧的氛圍被打破,他只能暫時放下撫上她臉頰的手。
怕聽兒隨時會醒,廚房早就把粥煮好,只要稍微熱燙了,就能馬上食用。
而當桃花服侍著聽兒吃粥時,伍學瀚就大刺剌的坐在椅子上,看她吃粥的模樣。聽兒無奈,只能盡量忽略他的存在。
吃完粥,又把湯藥服下後,看著桃花就要收拾離開,聽兒連忙扯住她的衣袖。
「怎麼了?」桃花問。
她靠近桃花的耳邊,細聲說:「我不要睡在這裡。」
桃花睞了伍學瀚一眼,然後才貼在聽兒的耳邊說:「你是大少爺的妾,當然得睡在這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相信桃花姊,你的幸福就要來臨了。」這樣的話,當然不好意思讓伍學瀚聽見。
被桃花這麼一說,她驀地頰畔生紅。
桃花像個大姊般拍撫她的肩頭,然後讓她躺平睡下,替她蓋好被子。「你再睡一下,天亮後我再來看你。」
看出聽兒的眼中充滿徬徨與不安,桃花對她淡淡一笑,才離開臥房。
聽兒躺在床上,緊閉著眼,就怕伍學瀚會上床來。
看她驚慌的……算了,來日方長,他一定可以解開她的心結。
「你睡吧!我去書房看點書,門外有時得守著,你不用擔心。」
聽到房門打開又關上後,她聽見自己深深吐氣的聲音。
大少爺真是好心腸,不但連一句斥責她尋死的話都沒有,反而還溫柔體貼的照顧她。只是呀!她很清楚自己不是特例,今天換成任何一個人受傷,他都會如此掏心掏肺的照顧。
如今連死都沒死成,可憐的是她的一顆芳心,反而因為他的柔情,更加沉淪。
唉!她該怎麼辦?
第七章
連續幾日,伍學瀚幾乎寸步不離的守著聽兒,再加上老大夫的良藥及桃花的細心照料,聽兒恢復得很快,沒過多久頸上的傷口已經結痂。
她也漸漸習慣和伍學瀚相處,不再動不動就臉紅心跳,也不再因為他的」句話就顯得意亂心慌。
夜夜他不是在隔鄰的書房、就是枕在房裡的桌上入睡,她有些於心不忍,卻也無力解決這種情形。
這日,她在屋裡實在悶得慌,便趁伍學瀚被伍老爺招喚離開、桃花到廚房煎藥時,下床動動。
才打開房門,坐在迴廊石階上的時得立刻走了過來。
「怎麼了?」
這是受傷以來,她第一次見到時得。「時爺,謝謝你。」她的話很輕,因為伍學瀚還不允許她大聲說話。
時得聽不清楚她說什麼,只好再靠近一步。「你說什麼?」
由於兩人身高懸殊,她只好走到石階上坐下,然後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時得也坐下。
時得沒有考慮,也跟著坐下。
兩人的身高總算因為坐下而拉近了些,她貼近他的頸邊,輕聲的說:「時爺,謝謝你。」
因為她的靠近,時得這個大漢難免有些侷促。「二奶奶,別喊我爺。況且你要謝我什麼?」他只能盯著滿園的黃海子瞧,連眼神也不敢有絲毫的逾矩。
「那你也別喊我二奶奶,還是叫我聽兒吧!」
「嗯!」他答應。
「那我喊你時大哥?」她問。
他笑著點頭。
「謝謝你救了桃花,也謝謝你夜夜守在這裡。」
「這是我應該做的,你不需要道謝。」她身上有股淡淡的幽香,引得時得更加不安。
她淡淡一笑,順著時得的視線看著已經開花的黃海子,單手撫著頸子上的白布。
她該慶幸沒死成?還是該哀悼活了下來?
見她不說話,時得以為她傷口犯疼了。「進房休息吧!這樣的氣候又悶又熱,小心別中暑了。」
「我想回自己的廂房。」
「大少爺不會答應的。」
當初大少爺派他找到聽兒一家人,進而派媒人婆上門提親,一切時得都看在眼裡。
他知道大少爺為何會納她為妾,而且當初是他前往迎娶她入伍府的,無論過往如河,大少爺肯定沒有好好待她,甚至不曾入她的房,她才會當了小小。
他只是個下人,不能埋怨大少爺的作法;可是,他卻能心疼她。
「時大哥,我幫你做雙鞋好嗎?」
他側首看著她,「為什麼?」
「我閒著也是閒著。」既然當不了婢女,她總得找事來做。
「你可以幫大少爺做。」
「他是大少爺,不會需要的。」她眼神幽遠。該幫大少爺做鞋的是表小姐,而不是卑微的她。
接著她趁著伍學瀚還沒回來前,將自己隨身的幾套衣物帶回自己的房裡。
時得沒有攔阻,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傍晚時,桃花端來了熱粥及湯藥,才發現聽兒已回到自己的廂房。
整件事的真相她都知道了,千想萬想,她怎麼也沒想到大少爺是為了怕聽兒再繼續騙婚,才會納聽兒為妾,也難怪聽兒會覺無臉面對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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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後,伍學瀚回到院落,看見時得坐在左廂房外的石階上。時得一見到他,立刻起身。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問著時得。
「聽兒回自己的房了。」時得說。
「聽兒?你倒是叫得挺親熱的。」伍學瀚並沒有責怪之意,只有一絲淡淡的嘲諷。
時得沒有說話。既然聽兒喚他一聲大哥,他就認了她這個妹子。
見時得不說話,知道他本就是悶葫蘆一個,伍學瀚又說:「她傷還沒好,怎麼讓她亂動呢?」
「她堅持,我攔不住她。」
「苗千恩現在是抓了狂的老虎,見了人就咬。他手邊有些銀兩,聽說已收買了一批江湖好手為他撐腰,我已經加強了府裡的守備,希望能盡快將他送官法辦。」伍學瀚就像往常一般同時得商量大事。
「那表小姐怎麼辦?」
「千芙是千芙,為惡的不是她,只要她謹守本分,伍家還是會好好對待她的。」
「嗯。」時得點頭。其實他想問的是伍學瀚和苗千芙的婚事,但就算伍學瀚視他如兄弟,他還是得守分寸,不過問主人的私事。
伍學瀚轉往聽兒的廂房,沒有敲門就逕自進入。
房裡的聽兒正在屏風後換衣服,以為進來的人是桃花。「桃花姊,我脖子一動還是會痛,麻煩你來幫我脫掉外衣。」她準備乖乖的躺回床上,只要傷勢能早一點復原,她不但說話自由,連行動都能自由。
聽見她的話,他主動走近屏風。
屏風內的她已經解開繫在腰間的衣帶。她曾試著自己脫下外衣,無奈怎麼使力,都不免會動到脖子上的傷口,最後只好讓外衣掛在肩頸處。
伍學瀚走入屏風後,見到的就是裡衣外露的春光。
「我幫你。」
他並不想嚇到她,但很顯然的,他還是嚇到她了。
「大……大少爺……」她不但結巴,手腳還忘了該如何擺放。
「明明這幾日,你已經不怕我了。」他趁著她呆楞無措時,輕柔的脫下她的外衣。
她趕緊雙手環抱胸前,窘迫的垂低紅透的小臉。「我……我要休息了。」話是這麼說,可是她的腳卻連動都無法動。
「嗯!」他手裡還拿著她的外衣,連動都不想動,貪戀著眼前的美色。
她的美,嫻雅秀麗,讓人看了便想親近幾分,不張揚、不艷麗,有著小姑娘的嬌態。
那天洞房花燭夜,他怎會一時眼誤,竟將紅疹誤認為胎記,進而認定她醜呢?難怪她的娘親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她騙取聘金;更難怪媒人婆一見到她,就忙著為她尋婚配。
「聽兒、聽兒,我來幫你換衣了。」桃花的聲音驀然打破迷離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