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莎曼公主的武士

第8頁 文 / 碧蘿

    尼奧王子一直不動聲色地聽著,此刻終於開口了,「這孩子叫什麼?」

    「羅亞,羅亞·莫爾,殿下。」西蒙低聲回答。

    「那麼,」尼奧王子站了起來,「羅亞·莫爾,我宣佈你獲得十枚銀幣的獎賞,但是,不允許你加入王室禁衛隊。好了,就這樣。」

    「哥哥!」坐在一旁的莎曼終於忍不住叫出聲來,「這不公平!」

    「住嘴,莎曼。」尼奧王子非常嚴厲地斥喝妹妹,「我已經決定了,任何人都不要再有異議、」說完,他拉起妹妹的手離開看台。

    被兄長拉著走的莎曼偷偷回頭看了一眼朋友。

    羅亞低著頭,跪在那裡,彷彿一尊凍結的雕像,而克蘭伯爵與維德公爵交換了一個眼色,同時笑了起來。

    比武大會結束了,圍觀的人們發出嗡嗡的議論聲,各自散去,沒有人想到要為一個吉德少年抱不平。貴族老爺們當然是高高在上的雲彩,而只能抬頭仰望天空的人們,卻也可以踏在泥土上建立自己的優越感——總有比自己更加低賤的存在。

    羅亞跪在那裡,什麼也感覺不到,周圍世界彷彿是一個巨大的黑洞,只有無窮無盡的孤獨……還有恥辱,像一塊燒紅的烙鐵,深深地烙印在靈魂裡。

    夢想、榮譽、未來……這些字眼在一剎那間變得無比可笑、無比荒謬。他狠狠地咬牙,口腔中泛起淡淡的血腥味道。

    耳邊傳來一聲沉重的歎息,一隻手放在他的肩上。「回去吧,羅亞。」

    是西蒙大人。他一定早就猜到會出現今天這樣的情況,所以才不贊同自己參加比武大會吧?

    「羅亞,這一切不是你的錯,你不必因此而自責。」

    那麼,一切到底是誰的錯?是把他生為吉德賤民的母親,還是那個始亂終棄不知名的父親?又或者是……這個骯髒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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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踩著棉花般虛浮的腳步,羅亞回到了熟悉的馬廄,當騷臭的氣息撲入鼻端時,他突然覺得這裡彷彿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他伸手抱住身邊汗淋淋的馬,看到左臂上繫著的金色絲帶,他突然一把扯了下來,用力扔到地上,拚命踐踏著……絲帶立刻被污泥和馬糞淹沒。

    良久,他停下腳,怔怔地看著可憐的絲帶,養父的話再次浮上心頭。「羅亞,莎曼公主對你很重要吧?」

    重要?是啊,當她把祝福送給他時,他這輩子還沒像那一刻那麼驕傲過,然而忍了多時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當他吃力地彎下身,將絲帶自污泥裡拾起時,一根粗大的木棒猛地襲向他的後腦,毫無防備的他緊握著絲帶,無聲無息地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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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娜,你有沒有看見羅亞?」坐在廚房的桌旁,莎曼的眼睛跟隨圍著烤爐團團轉的廚娘,有些焦躁地問。

    自從比武大會結束,好幾天她不曾見過羅亞一面,鐘樓上等不到他,在馬廄,比利也說沒見到他,她懷著希望等在廚房,然而用餐的人都散去,仍不見羅亞的蹤影。

    她找不到他,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情況。

    「我說假如您沒有別的事可做,不妨幫忙把那籃馬鈴薯削削皮,姑娘。」吉娜不耐煩地衝她嚷道。

    「你有沒有看見羅亞?」她再接再厲地問。

    「不是每個人都像您這樣清閒。」吉娜向火爐裡添了柴,回到桌邊喘口氣,不滿地瞪著她手上削得凹凸不平的馬鈴薯。「他不在,當然是有活兒要幹。」

    「可是我好幾天沒見到他。」她魂不守舍地削著手上的馬鈴薯,一股委屈湧上心頭。為什麼?為什麼她最好的朋友要躲著她?她無意中做了什麼冒犯他的事了嗎?還是因為比武大會的事在對她生氣?

    吉娜老眼瞇起,盯著她憂愁的小臉。「姑娘,有些事我還是先提醒您一聲,您和羅亞不是一類人,太接近他會給他招麻煩的。」

    「為什麼?」她驚訝而迷惑地睜大眼睛。

    這孩子單純得什麼也不懂,並不是只要懷著友善,就可以毫無顧忌的親近他人,人與人之間除了感情,還有階級、地位這些無法抹消的東西存在啊。

    「在您眼裡,羅亞是個怎樣的人?」吉娜快手快腳的抓起馬鈴薯削著,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怎樣的人?」莎曼迷惑地看她一眼,「當然是又善良又勇敢,雖然不愛說話,卻非常非常溫柔,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吉娜扯開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公主與平民不會是朋友。」

    她放下小刀,很嚴肅地交疊著雙手。「誰說公主和平民不能交朋友,吉娜,你和羅亞都是我的朋友,不是嗎?」

    「哼!」吉娜搖搖頭。天真的孩子,還沒有被現實污染的眼睛是看不到他們之間的區別的,但是在其他人眼中,這種友誼觸犯了這個小小世界的等級秩序,無法責難公主,相對的,羅亞就會承受更大的懲罰,該是讓她認清這一點的時候了。

    「去野狼崖瞧瞧吧,或許他在那裡安捕獸夾。」吉娜頭也不抬地說。

    「喔,我就知道你會告訴我!」莎曼發出一聲勝利的歡呼,撲過來親親她油光發亮的胖臉,轉身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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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狼崖是威登山谷外一道高大的山脊,每年冬季降下大雪之後,西蒙都會帶幾個同伴來到此處設陷阱捕獵野狼、狐狸和山兔。為方便打獵,在崖頂蓋了幢小小的木屋,莎曼曾跟羅亞來過幾次,知道上去的路。

    騎馬沿著窄窄的小徑,繞過幾座土灰色的山丘,遠遠望見小木屋褐色的屋頂,莎曼催快了坐騎。

    在木屋門口下馬,她迫不及待地推開門,想要給好幾日不見的朋友一個驚喜。

    「羅亞!」她大聲喊著他的名字,笑容卻在他轉過頭來的一剎那僵住了。

    她的朋友躺在草鋪上,灰毯蓋住大半身子,然而露在外面的手臂包裡著厚厚的繃帶。他的臉,那張原本清秀俊美的臉,此時竟佈滿青紫淤傷,眼睛更是腫得只剩一條縫,唇破,額裂,在這張臉上幾乎找不出半點她熟悉的影子。

    「天啊!」莎曼只說得出這個字,她嚇呆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羅亞也看見了她,沒有說話,視線漠然地從她臉上掠過,他默默地將面孔轉了過去,目光投向窗外的山巒。

    好半晌,莎曼才從那一瞬的震驚中醒來,立刻跑到他身邊,想要伸手去撫摸那些傷痕,卻又怕碰疼了他。「怎麼會這樣?」

    半跪在一旁,她抓住他露在毯外的手,眼淚一滴滴地淌下白嫩的臉頰,「可憐的羅亞,一定很疼吧?怎麼會受傷呢?」

    他被迫轉過臉來看她,幾乎變形的面容木然,連眼神也是空洞的。

    莎曼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不由又急又怕,握著他的手哭起來。「說話呀,羅亞,你怎麼了?是不是很疼?嗚嗚……」

    或許是被她的哭泣打動,羅亞的眼神漸漸有了變化,由空洞變得熾熱,像是憤怒,卻又隱約藏著無奈:像是仇恨,又含著些許不忍:像是厭煩,還有那麼一點茫然,最後,慢慢柔和。

    他無聲地歎了口氣,「我沒事,只不過從馬上摔下來而已。」

    他的聲音嘶啞而微弱,莎曼一下子抬起頭,淚水從她寶藍的眼眸中大顆大顆地湧出來,美麗的臉蛋潮濕一片。

    「羅亞!」她欣喜地大叫一聲,眼淚流得更急了,「嗚嗚嗚……為什麼這麼不小心?你嚇死我了……」

    他皺了皺眉,低聲說:「別哭了,你一哭我就頭疼。」

    「嗯,我不哭了。」她急忙用手背胡亂抹了抹臉頰,露出輕快的笑容。「你看,我不哭了,你可要快點好起來呀。還有,以後再也不許這樣嚇我了,羅亞·莫爾武士!」

    最後那個稱呼刺到了他的心裡,一瞬間,羅亞的臉色變得慘白,眼中再度凝結成冰。

    「別叫我武士!我不是武士!」他咬牙忍住咆哮,額頭因為用力而沁出冷汗。

    「好吧、好吧,你不是武士,是我的朋友。唉,你不要亂動呀,傷口會出血的,看,繃帶都染紅了。」她的口氣像在哄一個鬧脾氣的孩子,一邊輕輕地撫摸著他烏黑柔順的頭髮,帶著女性特有的溫柔與耐心。

    這時有馬蹄聲慢慢接近木屋,莎曼一呆。是誰?

    很快的門開了,一個五十多歲,微微發胖的中年男於出現在門口,手上還提著一個小箱子。

    「喬菲爾德醫生?」

    「公主殿下?」

    雙方都吃了一驚,還是喬菲爾德先回過神來,向她恭敬地行個禮。「殿下是來探望羅亞的吧?」

    「喬菲爾德醫生,請你一定要好好治療我的朋友。」莎曼看著托勒利夏王室的御醫,也是威登山谷唯一的醫生,非常鄭重地說。

    喬菲爾德露出一個保證似的微笑,「殿下請放心,他的傷沒有大礙,除了右腿的骨折之外,其他都是皮肉傷,很快就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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