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頁 文 / 明曉溪
暗夜羅冷笑著捏起她的下巴:「為我做一件事情,或許我會考慮看你幾眼。」
「只要你說,多少件我都會去做!」
希望點亮了暗夜絕的眼睛!
「去死吧。不要讓我再看到你這張令人作嘔的臉。」暗夜羅輕柔地說,話語裡的殘酷讓如歌不寒而慄。
淚水像河水般從暗夜絕眼中流淌出來。
「我死了,你心裡就給我一點位置嗎?」
暗夜羅仰首飲酒:「或許。」
「好。」暗夜絕醜陋的臉上綻開一朵淒慘的笑。
「不要!」如歌急呼。
暗夜絕的臉漸漸變成灰色。
薰衣偏過頭,她的牙齒已經將嘴唇咬出血,滿嘴都是血腥氣,她握緊雙手,胃劇烈地翻絞。她以為自己不會哭,但流血的嘴唇一陣陣感到了淚水的鹹澀。
如歌拉過薰衣,對著暗夜絕大喊:
「你看看她!她是你的女兒對不對?!你死了,丟下她一個人嗎?就只為了一個不愛你的人,就要拋下自己的女兒嗎?!」
暗夜絕的身子滑倒癱軟在冰冷的地上,她的眼神開始渙散。望著薰衣,她的臉上閃過恍惚的神情。
「女兒……」
「對!她是你的女兒啊!而且……」薰衣的手指僵冷如冰,如歌用力握緊她,想要把力量傳遞給她,「而且……她愛你!」
「愛……」
暗夜絕呻吟著,汩汩鮮血滲出她的嘴角,她吃力地望向面無表情的暗夜羅,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哥……記得你說過的話……我死了……愛我……一點點……好……不好……」
尾音被黑暗吞沒。
暗夜絕瞳孔已經渙散,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想是要永永遠遠望著暗夜羅。
薰衣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如歌胸口一片冰冷。
只有暗夜羅平靜如昔地嗅著酒杯中的酒香,紅衣如血霧般飛揚,他的唇邊似乎還有一抹嘲弄的笑意。
******
暗夜羅已經瘋了。
深夜,如歌躺在玉自寒臂彎,怔怔打了個寒戰。她想起暗夜羅的那雙眼睛,沒有感情,沒有震動,只有冷漠的嘲弄。那已經不再是人類的眼睛,甚至連野獸也比它有溫情。
「明天清晨你就要走嗎?」如歌低聲問,心裡有種莫名的不安和擔心。
「是的。」玉自寒輕撫她的頭髮,寧靜道。
「要去多久?」
「……不知道……」
如歌撐起身子,俯看他,擔憂道:「要去多久都不確定嗎?」
他微笑道:「不用擔心。」
「師兄,我擔心的是暗夜羅。他會不會讓你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呢,或者讓你陷身於危險之中,你知道,他真的瘋了。」
他依然微笑,眼眸如春水般溫柔:
「我會回來的。」
如歌的手指拂過他清俊的眉梢,歎道:「可是,我很擔心,總覺得好像要發生什麼事情。而且,你這幾天的神情也不太對,雖然還是微笑得像什麼心事也沒有,但夜裡睡著時,你的眉心總是皺得很緊。」
玉自寒捉住她的手指,放到唇邊,輕輕一吻:
「會想念我嗎?」
他凝視她,她的手指留在他溫暖的唇上。
如歌的臉悄悄紅了,嗔道:「你明知道的。」
他閉著眼睛,吸氣:「會很想我對不對?」
「不對。」
他微怔,忽而微笑:「那就是說,會很想我很想我對不對?」
「答對了!」如歌笑著重又窩進他的懷裡,伸出胳膊緊緊抱住他,「所以,你一定要平安地回來!」這句話一出口,她忽然覺得有陣強烈的不安,就好像她說錯了什麼一樣。
玉自寒安撫地拍拍她的後背,淡笑道:「不用擔心。……歌兒,等我回來,我們……在山林建一間小屋好嗎?」
「嗯?」
他臉上有淡淡紅暈:「你喜歡木屋還是竹屋呢?」
如歌的臉「騰」地也紅了。
玉自寒手足無措,輕咳起來。
她垂首道:「屋裡……都有誰?」
他眼底盈滿溫柔:「你和我……將來……還會有孩子……」
她臉紅如霞。
終於,她嗔道:「等你回來再說啦。」
玉自寒溫柔地擁抱住她。
良久沒有人出聲。
兩人擁抱在黑暗中,體溫互相傳遞,呼吸在彼此耳邊。他和她的氣息都是滾燙的,彷彿有熱烈的火焰在兩個身子之間燃燒。
玉自寒努力平息體內的躁動,他從懷裡取出一件東西。雕刻著龍紋的羊脂白玉扳指,一條細細的紅繩將它串起。
如歌吃驚道:「咦,這個扳指我一直是貼身戴的啊,怎麼會在你身上。」
他沒有回答她。
他將紅繩輕輕套上她的脖頸,白玉扳指在黑暗中發出柔和的光芒。他低聲道:「它是你的。」那一日,當她將扳指還給他,臉上的決絕將他的心化為灰燼。
如歌點頭:「好。我生時戴著它,死了也戴著它。」
玉自寒深吸口氣,用力將她摟緊懷裡:
「歌兒……」
歌兒,只要有她,他甘願走入無間的地獄。
在暗河流淌的地底,兩人的呼吸忽然又變得急促。
溫柔的體香瀰漫在空氣中。
******
陰暗的水牢。
戰楓的雙臂懸吊半空,深藍的布衣已撕扯破爛,他身上佈滿觸目驚心的鞭痕烙傷,鮮血汩汩浸透出來。他臉色蒼白,嘴唇乾裂,捲曲的頭髮黏在痛出冷汗的雙頰。
鼾聲傳來,深夜時分,看守水牢的暗河弟子都睡去了。
戰楓忽然睜開眼睛!
他的眼中閃著幽藍的火光:「就是明天?」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因為這個牢房中除了他就再沒有別人了。
「是的。就是明天。」
一個花香般動人的聲音從隔壁牢房飄來,雪慵懶地打個哈欠,彷彿他正是被戰楓吵醒的。
戰楓的瞳孔收緊:「他……會成功嗎?」
「何謂成功,何謂失敗呢?」雪枕在自己的雙臂上,望著漆黑的壁頂歎氣,「如果我是他,或許會選擇就這樣繼續下去。能夠有一個健全的身體,能夠守在她的身邊,能夠被她愛著,縱是世間毀滅幾百次,又有什麼關係呢?」
戰楓沉默,半晌,他閉上眼睛。
是的,只要能被她愛著,縱是世間毀滅幾百次,又有什麼關係呢?年少的荷塘,是他一生中僅有的幸福,如果能夠重新選擇,他會留在荷塘邊永世不離開。
「她……會將一切永遠遺忘,生活得單純快樂嗎?」上次她來到水牢,眼底一片澄靜,笑容可愛得就像無憂無慮的那段日子。如果真的可以,那就讓她永遠忘記好了。
「暗夜羅最大的嗜好,是讓別人痛苦。」雪知道戰楓指的是如歌。因為只有在提到她時,他的聲音會有微微的顫抖。「別人越是痛苦,他就越是快樂。」
戰楓眼底的深藍凝固成冰:「我會殺了他。」
「你遠不是他的對手。」雪抱膝而坐,這個姿勢是如歌喜歡的,跟她的姿勢一樣就可以假裝她就在他的身邊。沒有失去功力之前,暗夜羅或許會忌憚他的仙人之力。然而此刻,暗夜羅將他也看不在眼裡。
「人無法打敗暗夜羅。只有魔才能消滅魔。」戰楓身上迸出冰冷的殺氣。
雪抬眼瞟他:「你欲成魔?」
「我需要你幫我。」
雪挑高眉毛,眼神古怪地望著他,「我為什麼要幫你?」
「因為你愛她。」
「嗯,這是個好理由。」
「那麼,告訴我成魔的方法。」
雪打量戰楓良久,唇邊忽然浮現一個奇異美麗的笑容:「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成魔。不過你可以,因為你本來就有一顆魔心。」
第十六章
自從烈明鏡去世,烈如歌、戰楓相繼離開,烈火山莊在武林中的地位和影響力大不如前。沉寂十幾年的暗河宮彷彿一夜間甦醒,其勢力遍佈大江南北,隱然有另一個朝廷的氣勢。民間暗暗流傳著一個說法,暗河宮將會奪取天下,一場血雨腥風迫在眉睫。
江湖中人都敏感地察覺到了局勢的變化,暗河宮彷彿被一隻強有力的手控制著,極為迅速地膨脹。昔日兩大門派——裔浪掌控下的烈火山莊和刀無暇掌控下的天下無刀城皆已依附到了暗河宮羽下,宮廷裡朝臣的起用任免也進行著微妙的變動。
一種強大黑暗的力量在醞釀。
這力量似乎是無可抗拒的,當它積蓄到一定的程度,便會如暴風雨中的雷電般炸開!
然而——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暗河宮的勢力好似一個搭得很高的高台,不知被誰從最低層輕輕抽了一下,整個轟然倒塌了。情勢發展之快,令天下人來不及眨眼,只見暗河所有的商號全部關閉,與暗河有牽連的朝臣紛紛入獄,就連烈火山莊和天下無刀城也被朝廷的大軍佔據了。
預計中的一場血戰,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化為烏有。
******
靜淵王府。
「王爺現在人在何處?」白琥焦急地在議事廳走來走去,「暗河宮的勢力被清除,暗夜羅肯定不會放過王爺的,他會不會有危險呢?」
玄璜望住慕容一招,道:「王爺最後一道命令是下給你,你可知道王爺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