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明曉溪
清早。
冒著熱氣的燒餅。
如歌兩眼放光,看著玉自寒細細品嚐,連聲追問:「怎麼樣?好吃嗎?」
玉自寒點頭。
知道她一大早起就忙著為他做燒餅,額頭上現在還有密密的汗珠,他用衣袖替她拭汗。她的體質,似乎特別容易出汗,彷彿體內有一個火爐。
如歌得意地說:「那師兄你一定要多吃些,我做的燒餅可是有口皆碑呢,平安鎮老老小小都誇我好手藝。」忽然,她想到謝小風,神情一黯,但馬上掩飾過去。
玉自寒微笑道:
「好。」
他又拿起第二隻燒餅。
玄璜心中甚是寬慰,自從烈小姐來到王府,王爺每日進食增加了很多。雖然他依然清瘦,但假以時日想必會改善許多。
如歌把茶杯端過來:「燒餅吃多了會幹,喝點水吧。」
玉自寒將一隻燒餅放進她手中,道:
「你也吃。」
如歌笑道:「我可不要吃這個了,鋪子生意冷清那段日子,我天天吃剩下來的燒餅,膩都膩死了!」她夾起一塊綠豆糕,滿足地吃著,「啊,還是糕點好吃啊,師兄,你該給做點心的師傅多加工錢,他的手藝棒極了!」
玉自寒品著茶,看她像個貪吃的小貓,桌上的糕點被她香甜甜地吃著,幸福的表情讓人不覺也有了胃口。
如歌抬起頭,詫異地說:「你只吃兩個燒餅就飽了嗎?」記得以前他的飯量不會這樣小。
玉自寒道:「是。」
「是什麼啊!」如歌不滿道,「不管,我辛辛苦苦做出來的燒餅,你只吃兩個,我會傷心的!」
他摸摸她的腦袋。
她閃過去,一臉委屈:「你吃那麼少,肯定是嫌我做得難吃,告訴你,我真的很傷心!」
玉自寒笑得無奈,只好又開始吃第三隻燒餅。
如歌高興地笑起來,也拿起燒餅吃:
「師兄,我陪你吃啊……哇,我的燒餅真不是吹哦,香噴噴,很酥很酥,讓人吃一隻想兩隻、吃兩隻想……」
屋裡。
有兩個在快樂地吃燒餅的人。
玄璜靜靜看著,心中有種感動。
忽然,聲音自屋外傳來:
「景獻王求見。」
☆☆☆☆☆☆☆☆☆☆☆☆☆☆☆☆☆☆☆☆☆☆
「你就是烈如歌?」
一個明黃衣裳的少女好奇地上下打量她。
「對呀。」如歌也好奇地打量黃衣少女,眼睛一亮,道:「我猜,你是黃琮對不對?」
少女笑開了:「好聰明,我是黃琮,你怎麼猜出來的?」
如歌笑道:「很簡單啊,你同白琥一併進出,玉師兄的六侍衛中又只有一個女孩子。」更何況,她穿著黃衣。
黃琮道:「一直知道你的名字,卻從未見過,玄璜說你對王爺很好。」她雙手抱拳,鄭重道,「對王爺好,就是黃琮的恩人,以後若有事差遣,只管吩咐。」
如歌也正言道:「聽這番話,便知你對玉師兄也是極好的;待師兄好,便是如歌的朋友。」
兩個少女相視一笑,感覺彼此脾氣相投,直如多年老友一般。
如歌與黃琮聊了起來。
「我見玄璜多些,很少見到白琥與赤璋,青圭、蒼璧和你就只聽過名字。」
「是,我一直在王府待命。王爺不喜歡太多人跟隨。」
「你的武功想必很高了?」
「嗯,不曉得我的長河劍同你的烈火拳哪個更厲害。」
如歌有些心虛:「我很差勁。」
黃琮搖頭:「當年烈莊主憑一雙烈火拳,在華山之巔戰勝天下無刀的刀絕霸,初具武林霸主之氣,烈火拳也名揚天下,怎麼會差勁呢?」
如歌暗暗握緊雙手,沒有人知道,她的拳頭沒有力量,好像她的真氣被什麼東西封住了,烈火拳使出來毫無傳說中的威力。
如歌轉開話題:「我來已經兩天了,你並不在府裡。」
黃琮眼神黯然,歎道:「我和白琥去尋訪神醫。」
「神醫?」如歌一驚:「玉師兄……」
「你應該也察覺了。」
如歌望緊她。
「王爺清減很多,每日只能吃下很少的食物,極為疲憊,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黃琮擔憂道,「宮中幾乎所有的御醫都來看過,卻找不出病因,只說體虛。怎麼會無緣無故忽然體虛呢?我們擔心是怪疾。」
如歌的心墜下去,原來她一直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會不會,有人下毒?」
她想到在天下無刀城聽到的話。
黃琮驚道:「下毒?誰有那麼大的膽子?」
如歌抿緊嘴唇,雖然她不曾在宮中生活過,但民間流散的關於宮廷鬥爭的傳聞也聽說過。
黃琮慢慢搖頭:「我們對王爺的食物一向小心,不至於出這樣大的紕漏。」
如歌笑一笑:「神醫請到了嗎?」
☆☆☆☆☆☆☆☆☆☆☆☆☆☆☆☆☆☆☆☆☆☆
邊大夫將手從玉自寒脈上收回,一言不發,收拾藥匣走出內屋。
玄璜留在玉自寒身邊。
如歌同黃琮、白琥隨在大夫身後。
庭院中。
「王爺情況怎樣?」
少年白頭的白琥低聲問。
邊大夫表情古怪,似乎不知如何說好。
如歌道:「大夫,有話您儘管講,沒有關係。」
黃琮點頭。
邊大夫皺眉道:「王爺年紀尚輕,身體卻彷彿年老之人,有燈盡油枯之相,且體內極寒。這病症……」
如歌望住他:「請講。」
邊大夫沉吟半晌,歎息道:「如果是七十老人,就應該準備身後之事,縱有回天妙手,對此也無可奈何。」
白琥震怒,額上青筋冒出,怒喝道:
「放肆!」
邊大夫哪裡經過這等陣仗,嚇得臉色蒼白。
如歌薄斥道:「白琥,如果只是要聽寬心的話,就不用聽邊大夫講了;你如此態度,對師兄的情況有幫助嗎?」
白琥握緊拳頭,不再說話。
如歌溫語道:「大夫,可王爺只有二十多歲年紀,怎會出現年老之症?」
「這正是奇怪之處,而且體內的陰寒更是古怪……」
「有方子可治嗎?」
「只能開些滋補養身的藥材,想必王爺也吃過許多了。」邊大夫的神情又古怪起來,望著如歌欲言又止。
如歌心中一動。
☆☆☆☆☆☆☆☆☆☆☆☆☆☆☆☆☆☆☆☆☆☆
「師兄!吃飯了!」
傍晚時分,如歌挽著食籃推開玉自寒的屋門,她看起來很有精神,笑容閃閃掛在唇邊。
玉自寒坐在窗邊。
靜靜睡著。
「師兄?」如歌望著彷彿睡去就永遠不會醒來的玉自寒,心中忽然有種恐懼,她將食籃放在桌上,蹲下身去,握住他冰涼的手掌。
他真的清瘦許多。
白玉扳指鬆鬆的,蒼白的手指顯得益發修長。
如歌握緊他的手,努力將自己體內的熱力傳過去,一種糾結的情感,讓她的眼中有霧氣蒸騰。
玉自寒緩緩醒來。
似玉般的光華,微笑綻開在他清俊的唇角,他的聲音低啞:
「我又睡了?」
如歌瞪向他:「是啊,你又睡了,你都快變瞌睡蟲了!」
玉自寒微笑:
「對不起,又讓你擔心。」
如歌咬住嘴唇,突然狠狠掐一把他的手掌,恨恨道:
「知道別人會擔心,為什麼不好好保重自己?!你知不知道自己瘦了很多!說什麼你會好好照顧自己,原來你說那些話都是在騙我!!師兄,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她說的很快,玉自寒不大能看清楚;但她傷心的神情,依然揪痛了他的心。
傍晚的風,吹動玉自寒的青衫。
他的微笑淡定自若。
「我會死嗎?」
如歌一驚,瞅緊他,然後,眼神漸漸黯淡:
「是。」
玉自寒笑。
他摸摸她的腦袋,像在摸一隻小貓,笑道:
「不要傷心。」
如歌歪著腦袋看他,表情古怪之極:「師兄,你在對我說笑話嗎?」
玉自寒怔住。
如歌悲笑:
「如果你死了,我會不傷心嗎?從小陪我一起長大的你,如果死掉了,就這樣死掉了,我會不傷心嗎?師兄,你真的很會講笑話。」
淚水從她的臉上慢慢淌下。
如歌的雙眼,因為淚水,亮得驚人:
「知道嗎,自從你離開烈火山莊,發生了很多很多事情。有時候,我難過得不曉得該如何是好,可是,我都撐下來了。因為,我答應你我不會被打倒,我會努力活得很好。烈如歌,答應過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可是,你要死了嗎?」
她流著淚,嘲笑他:「我的師兄,一點努力都不去做,就要甘心死掉了嗎?我會看不起你的!」
「如歌……」
玉自寒輕聲呼喚。
他的手指抹去她臉上的淚水,心疼道:
「不可以哭,我什麼都答應你。」
如歌攥著他的衣袖,將鼻涕蹭在上面,抽泣道:
「真的什麼都答應?」
「是。」
他歎息。
如歌破涕為笑:「那你不能死,起碼要活到八十歲!」
玉自寒凝視她,眉宇間光華逼人。
「說啊,答應不答應!」
她緊張地追問。
良久,玉自寒道:「如果……」
如歌打斷他,凶巴巴道:「如果你膽敢早早死去,我現在就哭死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