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明曉溪
她仔細凝視著這個突然來到自己身邊的丫頭,思考著些什麼,終於,她輕聲道:
「歌兒,你知道嗎,我並不想做一輩子青樓女子。」
如歌點頭。
風細細將她的手更加握緊些,道:「所以,你幫我好嗎?」
「……?」
風細細看向窗外湛藍的天空,微笑如春風中的梨花:
「幫助我,坐進品花樓排行榜的前三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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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樓大堂。
在最顯眼處高高懸掛一張純金打造的大榜,金光燦燦,吸引著每個進入的客人住足仰望。
這就是品花樓的絕色名花排行榜。
從上往下依次是品花樓當月最受歡迎十大名花的坐次。
這會兒還不到迎客的時候,只有身著紅色衣裳的如歌,在金榜下,仰著腦袋,邊看邊讚歎!
精彩!
絕妙!
如歌猜測究竟是個怎樣的天才想出的這個好主意。
世上的人都有種奇妙的心理。越是眾人追捧的名花,越是想摘下來賞一賞,更何況在品花樓這種名滿天下的青樓裡,能夠位列三甲,就當然有了睥睨群芳的地位,誰不想一睹芳容。所以,每次品花樓絕色名花榜的榜首姑娘的價碼都是高得讓人目瞪口呆。
並且,在排行榜的刺激下,和排行名次帶來的利益驅動下,各位姑娘也拼了命的出盡百寶,爭奇鬥艷,誰也不敢怠慢分毫。(因為排行榜的坐次可是每月一變哦,稍有不甚便可能連降幾名,甚至掉下榜來。)
姑娘們在競爭中自然出落得越來越美麗,上榜名花們的水準自然越來越水漲船高,客人們自然越來越趨之若騖,品花樓的生意自然越來越好!
「棒極了!天才!」
如歌讚不絕口,腦袋瓜子都快點到地上了。
「你這丫頭在做什麼?」
花大娘從偏廳出來就看見如歌一個人在呆呆地傻笑。
「花大娘好!」如歌轉身對她行禮,然後接著端詳金榜,詢問道,「大娘,是誰想出來做這張排行榜的?」
「大老闆。」
「大老闆?!」如歌眼睛一亮,扯住大娘的袖子,連聲問,「大老闆究竟是誰啊,為什麼每個人都不肯說?」
花大娘出神地仰望金榜,半晌才道:「不是不肯說,而是不知道。」
「啊?這麼神秘?」如歌很失望。
「或許,」花大娘沉思道,「只有薔薇姑娘曉得是誰吧。」
如歌知道薔薇姑娘,她是品花樓的總管。但是薔薇姑娘也很少露面,她只遠遠的見過她一次,只瞧見了側面,看不大清楚,卻也覺得風姿挺秀如竹,氣質清高,與眾花不同。
「薔薇姑娘會不會實際上就是品花樓的老闆呢?」如歌大膽猜測。
花大娘搖頭道:「不像。」
「為什麼?」
「因為……」花大娘忽然驚醒過來,伸手在如歌腦袋上用力彈去,「你個死丫頭,問這麼多做什麼!」
她恨恨瞪如歌一眼,轉身要走。奇怪了,她怎麼不知不覺跟個小丫頭說起這些。
如歌急忙又扯住她的袖子:「大娘,別走,我還有話想問您呢!」
「沒空兒!」
「大娘最好了……」如歌軟聲央求。
花大娘深吸一口氣,終究硬不下心腸。
「說吧。」
如歌滿臉堆笑:「請問大娘,這絕色名花排行榜的名次,具體是怎麼排出來的?」
「姿色、服務和人氣。」
「哦……」如歌恍然大悟,拍手道,「有道理,有道理……不過,不對呀……」她有了新的疑問。
「哪裡不對?」
「所謂各花入各眼,我們小姐本月排行第七,但是她的容貌並不比排行第五的紫蜻蜓姑娘遜色啊,甚至我覺得她比排行第三的幽蘭姑娘還漂亮些呢,燕肥環瘦,誰更美貌的標準怕是很難判斷吧;再說到服務,排行第四的鳳凰姑娘動輒對客人破口大罵、語言尖刻難聽,怎麼也不該排到我們小姐上面啊?」
花大娘笑道:「這你就不懂了,當下最流行野蠻潑辣的調調,鳳凰這樣的小野貓偏偏對上了很多客人的胃口,不服都不行。」
「啊?這樣?」
原來每個行業都要緊緊把握住流行的脈搏啊。
「不過,你說的也不錯,」花大娘讚許地看著她,「姿色和服務的優劣很難公正地評判,所以這張榜主要依據的是人氣。」
「人氣?」
「對。而且這個人氣不僅僅指誰的客人多,更重要是看客人身份地位的高低。就像曲悠悠,她能坐上第六的位子,是因為一個月前劉尚書看上了她才竄得這麼快。明白了嗎?」
如歌眨眨眼,展開笑容。
原來如此!
看來要幫助風細細打進三甲,只靠裝扮得出眾些是不夠的,必須要找到有份量的客人才是捷徑!
下一個問題——
到哪裡去找有份量的客人呢?
如歌開始頭痛。
******
正是初一。
剛入夜。
品花樓卻暗暗湧動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風閣。
如歌細心地為風細細攏上面紗,好奇地問道:「小姐,你覺不覺得最近幾天有點不太對勁?」
風細細絕美的容貌被煙霧似的白紗遮住,如夢如幻,顯得神秘而誘人。她欣賞著銅鏡中的自己,漫不經心道:「每個月都是如此,凡到初一十五,樓裡的很多姑娘和她們的丫頭都會變得像賊一樣,四處偷聽偷看,想打探出別人的方法。」
如歌更加好奇:「方法?什麼方法?」
「自然是吸引男人的方法。」風細細瞟她一眼,見她仍是不太明白的樣子,便耐心解釋道,「你來樓裡時間尚短,怪不得很多事你不曉得。品花樓每逢初一十五,客人是最多最集中的時候,也是姑娘們展示自己容貌、才情最好的時機。只要能把握住這個機會,做到引人注目,身價和名氣會有很大的提升,如果再能趁此良機吸引到一兩位身份崇高的客人,就可以飛上枝頭,傲笑群芳了。」
如歌恍然大悟:「是這樣啊。我明白了!所以各位姑娘都想知道別人做什麼裝扮,是否比自己更出色,想盡一切辦法,要在今晚壓倒眾花,釣得最炙手可熱的客人!」那麼,她應該就不用再煩心如何找來有份量的客人來抬高風細細的地位了吧。
太好了!
她鬆下一口氣。
可是——
「怎樣才能吸引到男人呢?」
她虛心求教。
風細細苦笑:「這就是最困難的地方。」
如歌豎起耳朵,認真去聽。
「男人心,海底針,真的是很難琢磨。」
歎息聲悠悠傳來……
咦?這句話一般是用來說女人的呀,男人也是這樣嗎?
「每個客人喜歡的口味都不一樣,有喜歡嬌羞些的,有喜歡放蕩些的,有喜歡冷漠些的……但是,你每次出場卻只能做一種打扮,就好像賭博押寶一樣,運氣好就壓上了,運氣不好就只能眼巴巴看著好客人被其他姑娘搶走。」
「那怎麼辦?」
「也只有賭了。」
風細細忽然一笑:「不過,要賭也不能毫無準備地去賭,我做了些功課。」
「……?」
「今晚最引人注目的一位客人,應該是——」
如歌睜大眼睛,等她繼續。
風細細輕撫自己白紗下如煙如霧的美麗面龐,低聲道:
「——天下無刀城的少主,刀、無、暇。」
刀無暇?
只聽名字就讓人覺得一定是個精彩的人物。
風細細沉吟道:「素聞刀無暇品行高尚,應該不會喜歡眼視媚行的女子,但是一味的高貴矜持,又怕他見得多了不再希奇。所以,我今天這身裝扮,歌兒你看是否合適?」
如歌打量風細細。
她一襲軟綢白裳,配清透白紗,髮髻高挽,簡約無華,只斜插一根羊脂白玉釵,風姿綽約,如朝霧中的清麗仙子。
「小姐,你真是美得讓人驚歎!」如歌讚美道,接著,又不解地問,「可是,為什麼要用白紗把臉遮住呢?」
風細細譏笑她:「小丫頭,你難道不知道,男人生性很賤,越是朦朦朧朧令他看不清你的容貌,他就越想看。我想,這刀無暇應該也不例外。」
是嗎?男人生性很賤?!
如歌震撼中,說不出話。
然而,這會子她忽然也覺得風細細的面容在白紗籠罩下,像霧中芍葯,若隱若現,又是美麗,又是逗人想一探究竟,真真勾人心魄!
風細細見如歌癡癡地望著自己,心中不禁得意,拍拍她的腦袋,道:
「時間不早,咱們該出場了。」
「是。」如歌應道,突然,她又有個疑問,脫口而出:
「小姐,為什麼每到初一十五客人就會特別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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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樓大堂正中有一方青竹搭成的閣台。
青竹為欄,幔簾輕垂,古雅香爐,裊裊沁靜之香,竟似能壓倒滿樓的酒菜之氣,讓人的心因之明亮起來。
一張青竹琴案。
一張古琴。
白衣男子長身而坐,靜然撫琴。
琴聲淙淙。
如高山中穿流而出的小溪,清澈見底,水波清亮,溪底的鵝卵石在閃閃發光,彷彿每一個石子都有它小小的歡樂、小小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