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蕭如安
她快手快腳地收拾一些衣服。這間租來的公寓,所有的家電及傢俱都是房東提供的,她只要把衣服收一收、重要的東西帶一帶,隨時可以逃之夭夭。
她裝滿了兩個大行李袋。動作不快是不行的,這裡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管是陸正揚或者是程弼,她都惹不起。
她動作迅速地關上大門,一轉身,陰魂不散的陸正揚就站在樓梯邊。
「啊——」她差點沒嚇掉魂魄。看著陸正揚聚滿陰冷的嘴臉,她就像是做了壞事被活逮一般,只能直挺挺地站在那裡。
「想逃?」他眼一亮,看到了她嘴邊的瘀青。
她大大地吞了口水,放下兩個大行李袋。她怎麼這麼倒霉呀!
瓊司因為被查獲出非法毒品,將被斷水斷電、勒令停業。這下她不但工作沒了,還被這個死警察拖累,害她得罪了一票黑道中的兄弟。
為了不危害到阿莉,也為了自身的安全,或許她不該逃離陸正揚,說不定他反而是座不錯的靠山……她默然不語,心思卻飛快轉著。
看她默默不語,他的性子又想要發作!怎麼一遇到這個女人,他平時的好修養好脾氣全都不見了?
看著她圓圓的大眼、瓜子般的臉型,不服輸的下顎永遠微揚著,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對她這麼容易動怒,也許天生八字跟她犯沖吧!
「我不逃,我是要去自首的。」許久,她回給他一個特大的笑臉。
「自首?」他狐疑地揚高音調。這個小女人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況且,她去自首,他一世英名不就毀在她的手裡?
「嗯!我當了扒手,偷了你的錢,我是該接受法律制裁的。」她想賭一賭,賭賭他的反應,若他要抓她,早在昨晚就送她進警局,不會等到現在。
「你又在要什麼花樣?」他看著她那張笑意盈盈的臉。
「警察大人,在您面前,我怎麼敢呢?」她故意說得卑躬屈膝。
「哼!你不敢?」才怪!他氣忿於她一點都沒把他當警察看,還敢這樣跟他唇槍舌戰的。
那些不良少女見了他,個個是嚇得如驚弓之鳥,只有她!眼前這個打扮不男不女的傢伙,總是跟他唱著反調。
「我要自首也不行喔?」賓果!她在心底偷笑著,總算找到了他的弱點。原來他怕被偷的事被傳開來。
「你的臉怎麼回事?」他轉了話題。那個傷不單純,一看就知道被湊的。
「沒事。」她毫不在乎的,提起了地上的行李袋,率先朝樓梯走下去。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事情沒那麼簡單,以他專業的敏覺度。
「陸先生,可不可以讓我先把這些衣服帶去給一個需要的人。」她快步地跑下樓。
陸正揚也跟著下樓,直到公寓門口,他才快一步地擋了陶起得的去路。
「你不相信我真的會讓你和那個女孩,一起去吃免錢的飯?」他擺出了警察鐵腕的姿態。她竟敢無視於他的存在,在他面前說走就走!而且,這事情愈古怪,他愈想知道答案。
說?還是不說?不說出經過,陸正揚絕不會放過阿莉的……
「我們要站在這裡說話嗎?」她不耐煩地挑了挑眉。
他深深地打量著她。「你最好放規矩一些!」然後他朝他轎車的方向走去。
她沒有多想,只能跟著走過去。
「上車談吧!」他打開前座讓她坐進去,再將她的兩隻行李袋丟到後座,人也跟著坐進駕駛座。
她在腦子裡想了一下措辭,如何能靠上這個人民的保母。
「他們以為我是你的線民,出賣了瓊司。」
「憑你?這個樣子?能讓我一舉查獲瓊司裡的搖頭丸嗎?程弼他也太看得起你了!」他睞了她一眼。
她忍住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以為我愛被人家誤會嗎?」這個臭警察三番兩次用言語刺激她,她得忍,忍一時之氣,才得保日後的平安。
「去哪裡?」他踩動了油門。
「市立醫院。」如今她只能求菩薩,讓這個臭警察也有菩薩心腸,在看到生病的於伯時,能放了阿莉一馬。
「程弼找人修理你了?」他冷哼著。
「他們看到我昨天上了你的車,卻沒有被帶到警局,以為我是你的線民。」她氣歸氣,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你該不會是為了不想當我的線民,才故意這樣說,或者你根本就是程弼派來我這裡探查消息的?」對於這個扒手,她說的話,他到底能相信幾分呢?
「你不信我,就把我抓到警察局去呀!幹什麼還在這裡哩巴嗦的!」她挑高英眉,火氣不小。這個臭警察,總有一天,她會讓他非常地好看!
「喂!你是扒手,我是警察,竟然還敢跟我大呼小叫的。」他一氣,差點就闖過紅燈,連忙急踩煞車,卻引來後頭車輛抗議的喇叭聲。
「喂!你不要命我還要命,小心一點開車。」她不怕死地竟敢還火上加油。
「你給我閉嘴!」他狠狠地瞪著她,平常的斯文形象,如今卻被她搞得像火爆浪子。
「是你要我說的,現在又要我閉嘴?」她又將了他一軍。
他拚命地按捺住脾氣,二十幾年來從沒發過這麼大的性子,沒想到才兩天,就被這個女人氣得頭頂生煙。
呼吸再呼吸,等到順了氣,他才又開口: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搞不好你是賊當久了,被其他人修理也說不一定。」他口氣雖淡,卻字字諷刺,字字刺傷她的心靈。
換她壓抑著肝火,乾脆來個相應不理。在他面前,她最原始的情緒,也完全赤裸裸地展現出來。兩人就這樣誰也不理誰,直到醫院的停車場。
「昨天那個女孩叫於妃莉。」她先打破了對峙的氣氛。
「然後?」他等著她的下文。
「別讓她知道我被你抓到了!」
他挑高雙眉問:「你這是在命令我?」
「不是,算我求你。」她清澄的大眼,難得罩上一層霧氣。
他看進她黑白分明的黑瞳裡,心窩處卻泛起一絲悸動,他連忙調開那能讓人掉進深淵似的眸子,竟不自主地點了頭。
「謝謝!」她先下了車,再拿出兩隻大行李袋。
陸正揚跟著下車的同時,也猛力地搖了搖頭。他怎麼會點頭呢?沒想到她才一句軟聲軟語,他就點頭答應她的要求,那種像是被迷幻住的行為,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更離譜的是,他看著她單薄的手臂提著兩個大行李袋,竟順手就接過了她手中的行李袋。
「你……」她更驚訝他體貼的行為。
他看也不看她,找了一個說詞:
「我只是想讓你走快一點,免得耽誤了我的時間。」他可沒那麼好心,這個凶婆娘,他真的是要她走快一點。
有點惱羞成怒的他,不再理她,逕自地往前走去。
陶起得只好趕在他前頭帶著路。
來到屬於癌症病房的樓層。
滿室的藥水味,夾雜著來來往往形色匆匆的探病家屬。
「誰在這裡?」陸正揚停了腳步。
「於妃莉的爸爸,於伯。」她伸手拿過他手上的行李袋。「可不可以請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他明白她的顧慮,不太情願地點了頭。
「快一點,別耍花招!」
她給了他一個白眼。在這裡她敢嗎?
她朝屬於於伯的病房走去,喚出了在病房內的於妃莉。
於妃莉走出病房,沒看見站在角落的陸正揚,而陸正揚卻能清楚地將她們的談話內容聽進去。「我幫你把衣服帶過來了。」她遞過一隻行李袋。
「小陶,我真的不能回家去了嗎?」雖然那只是租來的房子,但她畢竟在那裡住了四年。
「可以回家的時候,我會通知你的。」陶起得給她安心一笑。
「小陶,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於妃莉一臉的疲憊。自從爸爸生病後,所有的煩惱接踵而來。「阿莉,事情會過去的,我們都要堅強一點。」
「什麼時候我們才能過回以前的日子呢?」於妃莉為了爸爸的病,整個人也消瘦了一大圈。
這時,醫院的護士走了過來。於伯在這裡住久了,護士們也都跟於妃莉和陶起得熟稔起來。
「于小姐,這是這一期的醫藥費,麻煩你有空到櫃檯繳費。」護土遞過由電腦印出的帳單。
於妃莉接過帳單。怎麼這麼快十天又到了?她面有難色地看著小陶。
陶起得拿過單子。「我來想辦法。」
「小陶,你答應過我,你不能再去當……」礙於護士在場,於妃莉急忙將扒手兩字吞下。
「我知道,你放心,你只要安心照顧好於伯的病,其它的事我來想辦法。」陶起得將帳單收進口袋裡。
護士開口說著:「你們年紀都還這麼小,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老是在為醫藥費煩惱,我看我還是幫你們申請醫院的社會福利補助,讓大家一起來幫你們的忙吧。」
於妃莉心存感激地看著護士小姐。
而一旁的陶起得卻說:「不用了,把那些社會福利救助,留給更需要的人,我會想到辦法的。」她一臉的堅決,點頭向護士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