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楚妍
「你和教授鬧翻了?」待眾人走後,故意留下的戴平示意阿亞把房門關起來,問:「整個下午沒看你笑,誰能讓你心情惡劣到這種地步?」
「沒事,我……」
話說一半,阿亞突然抓住她的手,兩眼駭異地直盯著她的臉,須臾,飛快地向戴平比著手語。
「真的沒事?那就好,教授說他要娶你,我擔心是因為你……」舔了下嘴唇,戴平接著說:「我一直認為,教授沒理由愛上你,至少不應該那麼快。」
喬羽書打心裡冷哼一聲,「天雷勾動地火,你聽過吧?」縱使她也不贊成夏元赫匆促成婚的提議,可在旁人面前,她是絕不肯認輸的。
「跟你?」戴平的表情比被雷打到還震驚,「你不知道剛開始你有多討人厭嗎?阿亞,你說,她剛上山的時候,有沒有人喜歡她?」
阿亞笑得很靦腆,他是個善良又溫和的大男孩,即便戴平的指控是真的他也不好意思附和。
「走了啦。」戴平粗魯地拉著他。「人家已經是教授的人了,你別癡心妄想。」
兩人走到門口,戴平又折回來,「看在教授的份上,給你一個忠告,不要太容易相信旁人,否則——」
她輕輕敲了下喬羽書猶包著紗布的頭。「這就是最好的教訓。」
喬羽書一陣驚心。龍依旬故意弄壞車子的煞車器,害她和夏元赫險險丟了性命,這事地沒告訴任何人,包括她父母也仍不知情,而以夏元赫的個性,更不可能隨便向別人透露,戴平是怎麼知道的?
一個小時以後,阿亞又回來了。這回他不再笑容滿面,取而代之的是,—張悔恨交加的面容。
不需要喬羽書開口問,他已經悲慼地遞上一張字條,上面寫得密密麻麻,從他—開始如何受龍依旬請托,如何不明就裡把煞車器弄壞,結果造成這樣一場可怕的車禍,統統清清楚楚交代、
羽書,他激動地搶過紙,歪歪斜斜地寫上,我很抱歉,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我沒有想到會因此害得你顏面神經麻痺,我該死,我真的該死!
喬羽書兩手一鬆,手裡的紙張歪斜飄落地面。
「你怎麼知道的?」她指的是關於她可能永遠不會有任何表情的臉。
我在醫學院念了三年。阿亞抹掉眼淚,情緒激越地抓住她的手。嫁給我,讓我照顧你一輩子。
乏力極了,也心痛極了,喬羽書不知如何作答。
難道你真的想嫁給教授?阿亞寫字的手顫抖得異常厲害,他只是同情你罷了,這樣—個婚姻是你要的?
♀♀♀
大雨方歇,窗外的路燈顯得格外明亮。路旁一輛嶄新的銀色轎車吸引她的注目。車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個披著及膝大衣的長髮女郎,是龍依旬!她來幹嘛?
錯愕的同時,女郎恰巧回過頭,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龐,喬羽書自嘲地搖搖頭,車禍之後,她變得杯弓蛇影了。
「看到什麼了?」夏元赫無聲無息推門進來。重創康復後,他依舊丰神俊朗。
「沒。」喬羽書急急走開,想避開他,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臉。
「新買的彈簧墊?躺起來挺舒服的。」夏元赫比她先一步佔據了大半的床,令她進退維谷。
床頭檯燈旁躺著一根微微發亮的髮絲,那是她的第一根白髮,今早陳嫂幫她梳理長髮時發現的,在陳嫂幫她拔下準備若無其事將其丟進垃圾桶裡的時候,被她適時攔下來。
焦慮,無盡的焦慮催逼著地。美人傷遲暮,她已經不美了呀。
「你知道的,我根本不想見你。」
「違心之論。」夏元赫攬她入懷,包覆在身子底下,彷彿想將她揉進身體裡,與之融成一體。「我有多想你,你就該有多想我。」
當他的唇印上她的面頰,她多麼希望至少能有一絲絲的感覺,感覺它的溫潤和熱情。
不能開啟的知覺呵!就像阿亞一樣,和這世界有了某種程度的隔絕,一縷春夢,破碎得無地尋覓。
凝視著他在眼前放大的五官,她奮力想推開他,怎知,他卻給她更多的輕憐蜜愛。
躺在他身子底下,她清楚感受到他的勃起,微妙的反應衝擊她所有的知覺。
「我不想……」話還沒說完,身上的衣物已全數遭到剝除,他長驅直入,一如過往的蠻霸氣勢,絲毫不讓她有退縮出機會。
難以想像他怎麼還能這般熱情如火。順著她起伏的曲線,他的手抵達地的私密處,那既粗野又溫柔的撫弄,讓她的身心得到完全解放。
在那張新購的席夢思床上,他們盡情的歡愛,從床上到地板,之後又滾回床上……
在這之前,喬羽書實在沒法想像,性愛是如此令人銷魂、欲仙欲死。
「嫁給我吧。」他第N次求婚,火熱的胴體將她糾纏得動彈不得,「相愛的人就該廝守一生,愛可以治癒一切。」
是嗎?她很懷疑。
她被動,接近麻木的承迎夏元赫為她撩撥而起的情慾,每一次沉浸其中時,她的確渾然忘我,甚至不記得今夕何夕。
然而那樣的歡愉卻是短暫的,當一切絢爛歸於平靜時,冷酷的現實馬上提醒她,她是殘缺不完美的。
這日,她隨便找了一個借口。遠離那幾乎遺世獨立的農場,來到昔日她所熟悉的紅塵濁世。
她走進一家叫「藍天鳥」的迪斯科舞廳,裡面擠了七成的人,音樂震耳得連桌面上的瓜子都要躍動起來。
悶了三四個星期,來到這種狂歡之地,她即刻就下場跟著扭腰擺臀。
藍天鳥有個很厲害的酒保,見她跳得香汗淋漓後,一個人獨坐在一桌,立刻端了一杯雙子星過來。
「新客人?」他笑著說:「本店招待。」
喬羽書捧著那沁著霜花的烈酒,面無表情地道了聲謝,仰頭一口將烈酒調製的雙子星喝得精光,當場把酒保嚇得目蹬口呆。
「夠嗎?要不要再來一杯?」
結果那天晚上,她一共灌了九杯雙子星,然後從巨蟹再喝到寶瓶,「爽,爽呆了,」她自言自語地說,
最後酒保來告訴她,要打烊了,她步伐虛浮如踩在雲端地搖晃到門口,險些跌扑例地,所幸有一雙巨掌適時攙住她。
夏元赫站在她面前,一手撩開她覆在額前遮住眼睛的髮絲,「我送你回去。」
一句責備的話也沒有,他默默地扶著她上車,將她平安送上席夢思床,為她蓋好被褥,打來了熱毛巾,輕柔地擦拭她的臉面四肢,溫柔體貼得一如寵溺孩子的父親。
從他懷裡抬頭望他,眼中的他深情如昔,她卻迷惘了。緣分已盡,她才知其是此生的真愛,才終於明白是想停不能停留的港灣,這將有更多的遺憾和眷戀。
她一生沒這麼傷心過,記憶中,她之所以流淚,都是為了使詐,或為了得到一樣東西,她的生命在她使盡全力的揮霍之下,終於把好日子都過完了。
她解開他襯衫的扣子,邀他共享歡愛。當晚他倆徹夜無眠,她滴血絞痛的心全部敞放,他的柔情洗滌了那負荷過重的靈魂,在他綢繆的笑靨裡,她看到了一抹光明的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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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羽書和夏元赫的婚禮訂在農曆新年的前一個星期,夏元赫親自向喬國棟提出請求,喬家二老自是欣然同意。
儘管喬羽書堅決反對,仍敵不過父母的愛女心切、在地臉還沒「摔壞」以前,二老已經巴不得夏元赫早日成為自家的半子,現在還能成就好事當然是謝天謝地了。
「將來你一定會後悔的。」這句話她不知跟夏元赫說過幾百遍了。
「謝謝你的忠告,要是將來我後悔了,一定不忘先知會你一聲。」小心翼翼捧著她的小臉,他眸中閃爍的是無比濃烈的深情。
「到時我會死賴著你,說什麼也不跟你離婚,讓你體會什麼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喬羽書把話說得輕鬆,心情卻是相當沉重。
下不停的綿綿細雨直直落得人心頭煩亂。她站在自家雨棚下,呆望著庭院裡才抽出花苞的蝴蝶蘭,一輛出租車緩緩駛近,她看見龍依旬右手捧著一大束花,左手提著禮盒下車。
她比以前更瘦削,更蒼白。
陳嫂一見來人上前一個箭步將她攔下。車禍以後,陳嫂對龍依旬的印象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尤其在聽說她專程為喬羽書熬煮的補藥,半數被她拿去邀功,她就更火大了。
「我家小姐不想見你,回去吧。」
「我只說一兩句話就走。」龍依旬見她堵在大門口,索性改走後門,陳嫂馬上快速追過去,「難道你家小姐連見個客人的權利都沒有,你這個下人也未免太目中無人了。」
「我家小姐誰都見,就是不見你。」龍依旬一個急轉身,害陳嫂差點跟她撞個正著。
「為什麼?我跟她是同床共寢的好朋友,她有什麼理由不見我?」
「你告訴我,我有什麼理由要見你?」喬羽書突然從廊柱後出現,嚇了龍依旬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