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林淮玉
離開范府呢?薇薇和邦邦怎麼辦?他們已經習慣依賴她了,就像她是他們的媽媽似的。
唉!可憐的一對姐弟,有父親等於是沒有一樣,怎麼做才能兩全其美呢?
由他的吻裡,她可以深刻地感受到他的危險和掠奪性,同方凱的吻完全不同,方凱從沒有那樣吻過她,好像世間只有他倆似的,一吻定永恆。
她害怕這樣的接觸,她知道若是深陷其中的話,將萬劫不復。因他,是一個自稱十分肉慾的人,根本不可能提供她要的安定和渴望的婚姻生活。
像這樣一直都在冒險的男人,悠然地浮沉於情海之中,她能不與他保持距離嗎?她又能有幾分把握呢?
後來她才發現,想要劾意保持距離的不只是她單方面的意念,就連范拓蕪也明顯地劃清界限。
以往他總在早餐桌上利用幾分鐘的時間與她交談,哪怕只是閒聊國家大事。現在不同以往,他改在十點左右用餐,早中餐一起用,以錯開薛佛的用餐時間,他知道那段時間她通常在房裡作畫。
既然兩人都想低調處理,所以這一分刻意的迴避,實行起來倒是十分順利。
***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也沒人認為不妥或有意見,除了偶爾和戀戀碰面聽她說笑話之外,她還多了一個朋友——秦學平。
自從那日晶華酒店一敘之後,只要是心情不好或想找人傾訴時,秦學平都會約她見面聊幾句。
像是今晚,他臨時打了電話約她。
薛佛弄好了薇薇邦邦之後才換衣服出門赴約。同李嫂簡單交待,請她不用等門,有朋友會安全地送她回來。
秦學平一直是個很好的朋友,雖然每回的情緒低落都和唐又詩有關,但他不會話匣子一開即沒完沒了地聊自己的事,仍會體諒地詢問薛佛的近況。
「認識你愈深,愈覺得良心不安。」他認真地說。
薛佛以為他是開玩,所以也不以為意,也就不答腔了。
一會秦學平又說:「搬離范家吧,到我家住,至少我家比范家安全多了。」他總是擔心范拓蕪會欺侮薛佛。
車駛近范府大門,熄了火,兩人就在車內交談。
「住范府和住你家都是差不多,都是寄人籬下。」她邊鬆開安全帶邊說。
「我不同呀,我沒有他的侵略性;把你丟在這裡,好像把你丟進獅籠裡。都怪我,我太自私了,只為了得到又詩的愛不顧你的安危。」
秦學平又開始自責了,這是他的美德之一,凡事先想到錯在自己,她真搞不懂唐又詩腦子裡在想什麼,放著如意郎君不要,偏偏向惡魔投誠。
「你想太多了,范拓蕪雖不一定是個正人君子,但是到目前為止,他卻沒有對我做出任何讓我不堪忍受的事,所以我一點也不危險,還可以說很安全呢!」她向他扯了個謊,為了不要他擔心。這個男人已經為愛傷夠了神,她不想再讓他良心不安。
「你真是善體人意,要是又詩有你一半的為人著想,不知該有多好。」他感慨萬千地說。
「唉!或許唐又詩變成一個處處為人著想的小女人時,你也不會再愛她了,因為你就是喜歡她的小任性,不是嗎?」這是惟一能夠解釋他死心眼的原因。
「你是說我有被虐待狂是嗎?」他把手放在方向盤上,眼睛直視著前方。
「也許被人虐待也是一種愛人的表現吧,當然我指的是精神上的虐待,不是肉體上的。」她側著頭看他,看得出來他正在思索她的話。
「我真的是這樣嗎?享受著被人精神虐待而不自知。」他有一點恍然大悟,好像開了竅。
「這是一種很難分割的感情,有時候就像是被下了藥似的,當然,我並非否定唐又詩對你的感情,只是如此站在一山又望著一山高的心態,我不能苟同。」她想借此機會點醒他,之前她不忍戳醒他的夢境,所以往往是他說而她聽,聽得愈多愈不捨得見他為著一個不夠愛他的女人,幾乎付出了所有的光和熱。
她知道他還要再多花一些時間消化她的話,所以她悄悄地開了車門,沒人黑夜之中。
***
薛佛推開了范府的大門,輕手輕腳地上了二樓。
忽然有一道門嘎聲響起。
「你知道他是唐又詩的未婚夫嗎?」他低沉的聲音突然劃破寂靜,嚇了她一跳。
「原來你有偷窺的習慣。」她反身正視他。
走廊微亮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投影出明暗的層次。
「也許你們談得太高興了,所以連家裡的狼犬叫的聲音都沒聽到。」他諷刺道。
有嗎?她是真的沒聽見狗叫聲。
她懶得和他抬槓,推了房門進去,沒料到他也緊跟著進入,快速地關上房門,她的房門。開了燈,屋內一片明亮。
他捉住她的雙臂,低吼道:「你瘋了是不是?別人的未婚夫你也想沾。你忘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嗎?」
她甩開他的手,往床上丟了皮包。
「你真有趣,不准我和唐又詩的未婚夫做朋友,自己卻又不斷接受唐又詩的頻送秋波,為什麼你們男人總是有雙重標準?你是在保護我,還是在保護唐又詩?」她也被他惹毛了。
「這麼晚了還和男人在外頭,萬一吃了虧怎麼辦?他可是名草有主了,你自己要檢點些。」他指著她的鼻子說。
「范先生,我的身體、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不勞費心,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好了,少去惹唐又詩,好讓人家有情人早日成眷屬,就是功德一件了。」她不甘示弱地回頂過去。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我是好心提醒你,你住在我家,我對你自然有一分責任,萬一你被人家搞大了肚子,哭哭啼啼的,我也救不了你。」他已經預先往壞處想了。
「你真是齷齪極了。你的教誨我已經聽到了,能不能請你趕緊離開我的房間,否則萬一我懷了孩子,小心你會是頭號被認定爸爸的對象。」她故意嚇唬他。
他聽她這麼一說,嚴厲地看著她,不疾不徐地問:「你——懷孕了嗎?」
「哦——天啊!當然沒有。你以為懷孕那麼簡單嗎?要有精子和卵子的結合才行,除非我是聖母瑪莉亞,不然就是進行無性,生殖的低等生物。」說風就是雨的,這個范拓蕪就把她看得這麼隨便嗎?
「你真的沒懷孕?」他想更確定。
「是的,請你放心,若是你還是不信的話,明天我可以請婦產科醫生開示證明給你。對了,你這麼關心這事做什麼?這個房子裡應該已不缺嬰兒的哭聲。」
「哦……我只是關心你嘛。」他顯得有點不自然的尷尬。
「關心?你不是正躲著我嗎?」她突然脫口而出。
「我?躲著你?」他清了清喉嚨後說。
「是啊,為了那晚的雪莉登咖啡酒之吻。為什麼吻我?」她不要他認為她是個恬不知恥的女人。
「如果我說我情不自禁,你相不相信?」他丟出了一顆變化球讓她接。
「嗄!你這麼說只是要讓我好過點對不對?」
「我為什麼要讓你好過點?」他疑惑地看著她。
「怕我無地自容,不告而別呀!」她真的曾考慮過不告而別.只是後來打消了念頭。
「你會這麼說就表示你不會真的不告而別。」他不確定地看著她。
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他走上前,托起她小巧精緻的下巴,用拇指和食指磨蹭她弧度完美的下頜,忍不住又低頭吻了她,這一回她沒有反抗,乖順地讓他吻,她只在情慾高漲時微微地嚶嚀。
他深吻之後才緩緩地拉開彼此的距離,作出理智的決定:「好女孩,早點休息,我得盡快消失在你眼前,不然待會又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明天早上醒來會讓你恨我的事來,而我最怕的就是你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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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兩人的關係起了決定性的變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兩人戀愛了,而且是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對方。
只是彼此都不願先承認罷了,都覺得放在心裡的愛戀比肉麻兮兮的「我愛你、你愛我」,可貴多了。
當然,唯心論的薛佛總認為婚姻必須奠基於相愛的兩人心靈的共鳴與契合;而唯物論的范拓蕪還是一副肉慾至上的論調。
誰都想改變誰,但誰也不想被改變。
這可苦了月下老人,紅線綁了又鬆,鬆了又綁。
後來,月下老人決定,兩人的考驗似乎不夠多,所以彼此才會至今仍找不著一個平衡點。
而第一個考驗在迅雷不及掩耳盼隋況下投擲而來。
***
一日午後,薛佛交付了一幅新作給新笙畫廊,正要攔車回范府,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叫著她的名字。
轉身一看,居然是方凱。
她怔愣在路旁,不知如何反應。
「你還是一樣的薛佛,這麼有活力、有朝氣,在你面前,我自慚形穢。」他倉皇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