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甄情
「你不答應?」
「絕不答應。」她硬聲道。
「那麼五次訪問只好作罷。」他的聲音軟中帶硬。
她楞了一下。「你可以只接受雜誌的訪問,你爸媽人很好,我陪他們吃飯無妨。」
「我的條件就像是立法院的包裹表決,一次全通過才算數,不能老是讓你討價還價。」
她板著臉,站起來。「那就請你跟你媽媽說,很抱歉,我今天無法品嚐她的拿手菜。再見!」她往門口走,以為他會叫住她,會再跟她談條件。她的手握住門把了,他還不動聲色。她動了氣,咬著牙打開門,大步走出去。
第五章
季軒丟下那句話後就三緘其口,不管伯軒和仲軒怎麼問,她都懶得多說。被他們問煩了,她就發火。
「我已經盡力了,他不答應,我能怎麼樣?殺了我,我也不會再去求他!」
她在心裡詛咒陳子揚,咒他拉三天的肚子,再便秘三個禮拜,以後娶個會把他管得死死的,而且不只會利用他,還會搾乾他的精力、體力、耐力和他的每一分錢,再把他拋棄的醜八怪!
她的思想好像變惡毒了,都是他的錯!他害她從甜美良善的白雪公主,變成邪惡可怕的黑心巫婆。
她一直以為他至少是有點喜歡她的,到今天才明白,她太自作多情、太愚蠢了!明知完全不能相信他的話,卻還把那些:「你低估了你的魅力」、「我即將成為你的男朋友」、「我們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佳偶」、「我決定追你了」等等,他隨口胡扯的謊言,錯估成有幾分真實性。
事實是,她只是他利用來應付他媽媽的工具。她在他心目中,根本比他交往過的成群女人中的任何一個都不如。如果他對她有絲毫真心,他不會只跟她談條件,不肯做絲毫讓步。
天可憐見,她幸好還保留了一點理智,沒有答應陪他去墾丁,否則她可能後悔都來不及。
伯軒跟仲軒關在經理室裡密商了很久。他們別想再算計她,即使公司會因為周轉不靈而破產,她也不管了。他們本來就不該好高騖遠,勉強做超出他們能力範圍的事,現在受到這個教訓,可謂活該。他們的人生還長得很,不會因為遭遇這個挫折就爬不起來,她的自尊心卻不容被踐踏,否則她要怎麼活下去?
第二天晚上,家裡很熱鬧。除了特別的日子外,平常多半輪流回爸媽家陪爸媽吃晚飯的伯軒和仲軒,「不約而同」的帶著家人回家。伯軒三歲的兒子跑來跑去,一歲的女兒爬來爬去,讓爺爺奶奶忙得不亦樂乎。
季軒沉默的坐在電視機前,眼睛看著螢幕,卻始終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麼。
「季軒,你好像有心事,整個晚上說不到兩句話。」
季軒轉頭看在擔任教職的二嫂。「沒有呀,我只是有點累。」她在想,昨天陳子揚怎麼向他媽媽解釋他們吵架的緣由。
「沒有就好,有的話儘管找我談。仲軒說下禮拜六要帶我去墾丁開會,他說我們公司現在已經有點規模了,不能在同業工會的重要會議裡缺席。他叫我去買兩件衣服,穿得光鮮一點。你這禮拜六下午要是沒事的話,可不可以陪我去逛街?你選衣服的眼光一向很好,有你做我的參謀的話,我就放心多了。」
季軒心頭一震,二哥和二嫂也要去墾丁開會?
「你們要去逛街呀,」大嫂插嘴。「我也想一起去。我長胖了,一些舊衣服都穿不下。」
「你想去就跟她們去吧,」季軒的媽媽說。「我可以幫你帶孩子。」
季軒都還沒開口呢,逛街之約就定案了。
禮拜六中午,她到了和大嫂、二嫂約好的咖啡廳,發現大哥和二哥也在座,立即心生警戒,她好像又被設計了。
果不其然,他們兩對夫妻你一言我一語的,遊說她答應陪陳子揚去墾丁。
「小妹,不過是去墾丁玩一玩而已,你不要想得太嚴重。」
季軒瞪仲軒一眼。「你以為我是白癡呀?去墾丁開會不必在那裡過夜嗎?即使是一人一個房間,我既然成為他的女伴,誰還會相信我是清白的?人家不知道會說得多難聽,他們一定會更加懷疑,我們這家小公司怎麼拿得到陳子揚的經銷權。」
「清者自清,你理他們做什麼?即使你真的和陳子揚有什麼,也不干他們的屁事。」大嫂說。
「我跟你二哥也會去,誰敢說什麼?不然,我們兩個睡一個房間,我跟你出雙入對,只有在聯誼舞會時,你才做陳子揚的舞伴,這樣應該就不會有問題。」二嫂說。
「是呀!」仲軒說。「小妹,你想太多了!去開會的人都是吃電腦相關事業這行飯的人,個個都有知識水準,思想也很開放,又不是三姑六婆的進香團,沒有人會去注意誰跟誰的八卦。不過,我倒是聽說了,許豬八戒正在跟凌雲電腦的女經理拍拖。」
「老實告訴你吧,」伯軒說。「陳子揚和凌雲的施蓉蓉有過一段情,後來施蓉蓉不知為什麼把陳子揚甩了,聽說那才是陳子揚不再跟凌雲續約的主因。」
他們聽說來的新腓聞與舊徘聞,一件比一件還麻辣,聽得季軒心裡五味雜陳。「我不懂你們跟我說這些做什麼。不管是許豬八戒,還是陳豬八戒,他們與任何女人的任何瓜葛都與我無關。」
「小妹,你沒聽懂嗎?」仲軒說:「陳子揚是施蓉蓉的舊愛,許士傑是施蓉蓉的新歡;而你是許士傑的舊愛,陳子揚希望你基於同仇敵愾的心理,權充他的新歡,陪他參加聯誼會,和許士傑與施蓉蓉別別苗頭。」
伯軒用手肘推一下仲軒。「陳子揚沒有這麼說。」
「他沒有明說,可是他心裡就是這麼想的。」仲軒說:「小妹,我幫你考慮過了,你沒有理由不答應。於公於私,對你和公司而言,都是有利無弊。我要是你的話,光是想到能給許豬八戒一點顏色看看,滿足一下報復心理,就會馬上點頭。」
「是呀,小妹,你就去玩一玩嘛!」二嫂說。「我會形影不離的跟著你、保護你,不會讓陳子揚把你吃掉。」
「不瞞你說,我跟仲軒在你臭著臉說陳子揚不答應之後的第二天找他談過。我們早上九點就去他的辦公室等他,他姍姍來遲,一副整夜沒睡好的模樣。他向我們坦承,他媽媽煮了滿桌子的菜,他卻沒能帶你回家吃飯,被他媽媽臭罵了一頓。」伯軒說。
「事實上你那天回到公司後,他打過電話來,小娟跟他說,你一進公司就交代你不接他的電話,也別跟你說他打過電話來。」仲軒說。
季軒冷冷的抿起嘴。想到那只不可一世的潑猴那天的高姿態,她就咬牙切齒。
「他滿懊惱的,他沒想到你真的不肯讓步。」伯軒說。
「哼,他予取予求慣了,以為他可以把每個女人玩弄於指掌間。」沉默了半晌的季軒忍不住一吐怨氣。
「小妹,我聽伯軒說陳子揚長得很帥。」大嫂說:「你真的不喜歡他嗎?」
「一點都不。」呃……她這麼肯定的說,好像有一絲絲、一毫毫愧對自己的良心。幸好良心不是透明的,別人看不見。
「其實你不喜歡他,事情更好辦。」二嫂說:「跟他談好條件後就公事公辦,不必感情用事。這樣你既可刺激一下許豬八戒,也可增加『酷小子發飆』的銷售量。」
他們四個輪番對季軒遊說,害她兩隻耳朵來不及招架,在她斬釘截鐵的搖了十幾個頭之後,終於崩潰,頭痛欲裂,無奈的,猶豫的點了個頭。但是,她拒絕陪同陳子揚接受雜誌和電台的訪問,改由仲軒去接洽。
接下來的那個禮拜,季軒刻意把要去墾丁的事忘記,免得心煩。她本來每週去跳一次韻律舞,那幾天幾乎天天去跳個大汗淋漓,腰圍好像因此小了半寸,使她的曲線更加玲瓏有致。
禮拜六早上她趕到松山機場時,看到陳子揚已經等在那裡。真沒天理,她因為夜裡輾轉難眠睡得不多,冒出黑眼圈,必須戴太陽眼鏡遮醜,他卻神采奕奕、風流倜儻的在跟航空公司的櫃檯小姐調情。
有一剎那她氣得想轉身就走,幸好她隨即清醒。二嫂說得對,她應該公事公辦,不要感情用事,她更沒有翻倒醋罈子的必要。
她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便走過去,把她的證件交給櫃檯小姐。
「季軒,你來了!」他燦爛的笑容是那樣的迷人,令她無法將目光轉開。「仲軒還沒來嗎?我以為他們會跟你一起來。」
季軒!他叫得好自然、好順口,不知跟她有多熟、毫無芥蒂似的!
「沒有。他說他不開車,要坐計程車來,他約我直接來這裡。」季軒回答。
陳子揚看一下表。「再十分鐘就可以上飛機了,我們先劃位吧。」他對櫃檯小姐微笑。「麻煩你了。另外幫我們保留兩個相鄰的位子,他們大概馬上就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