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秋風醉
店長環視週遭,不無得意地笑道:「我們似乎需要點掌聲。」
話一出口,有些人笑了,但他們的笑聲很快被紛起的掌聲淹沒。
徐謙放下吉他,唇邊仍帶著微笑,目光望向蘇曼竹。
蘇曼竹撫平心緒,淡淡道:「說真的,你不去當歌星,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可以把這當成是一種稱讚嗎?」
她聳聳肩。「有什麼關係?反正你老愛一廂情願。」
他逸出低笑。「彈吉他的好處是可以娛己娛人。音樂能讓人放鬆,現在你有沒有感覺好點?」
她抬眸看他,訝於他的話。難道他剛才竟是特意為自己彈奏?
驀然間,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滋生,她感到迷惘。
這男人……真的很怪。明明自初見時她就沒給過他好臉色,偏偏每逢她狼狽之際,他總會像算準般及時出現,並不吝對自己伸出援手。
她雖也有脆弱的時候,卻不曾在別人面前顯露,即使是自己的親人亦如此。
但這不代表她的傷處淺得不足掛懷。她只是習慣像貓一樣,高傲地躲起來舔傷,獨自承受一切。
即使是剛才,面對他的關懷,她也在盡力偽裝,唇槍舌劍銳利如昔。
她的個性就是如此不討喜,而面對像她這樣的人,一般人即使不因她的不知好歹而拂袖離去,也定會認為她根本沒大礙,無需操心。
可他的所作所為又是為什麼?她不明白,心卻因而發燙騷動,無法歇止。這跟方才被他魅力所惑的感覺不同,是種她更難抵禦的攻勢。
他眼中透露的溫柔無孔不入,滲透入她盔甲的縫隙,使她避無可避,難以招架。
於是,她終於發現一件糟糕的事,那就是——
自己似乎真的為這男人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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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天涯海角,也非二十四小時開放。
店家打烊了,他們當然不好意思死賴著不走,只好拍拍屁股閃邊。
已是凌晨,她卻仍未氣消,一點也不想看到王雯君的臉,所以不打算回家。
台北是不夜城,夜生活多采多姿,但她一向不喜歡太喧鬧的活動,因此也不打算去什麼龍蛇雜處的地方。
那還能去哪?她沒個主意,卻也不擔心。反正天大地大,總有容身之處。
不過她可不好再牽絆著別人,畢竟他跟自己不一樣,明天還得上班。
因此她開口道:「夜深了,小朋友乖乖回家睡覺吧,免得碰上虎姑婆。」
徐謙揚唇,打開車門,對她說道:「我馬上送你回家。」
她翻翻白眼,懶得跟這愛作對的傢伙多說。坐上車,沉吟片刻,說道:「那座遊樂場附近有間網咖,你知道位置嗎?麻煩那裡讓我下車。」
他挑眉看她。「你打算在那裡通宵?」
她皺了皺眉,其實也不大欣賞這點子,但又缺乏更好的創意。
今日霉事連連,她早巳筋疲力竭,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睡一覺……唉,怎會落到有家歸不得的地步?煩躁地耙耙頭髮,她終於決定放棄幼稚的賭氣行為,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回去確認家裡「清場」了沒。
一開啟手機電源,就見螢幕上顯示簡訊待收、留言待聽的訊息。
然後,她發現自己的簡訊信箱被塞爆,而語音信箱裡則充滿懺悔語錄。
留言的聲音從透著焦急到帶著哭音,從帶著哭音到含著疲憊。
「曼竹,天已經黑了,拜託你快回來好嗎?我買了你喜歡的滷味,你回來吃飽了有力氣,想怎麼打我罵我都可以。」
「曼竹,滷味我有記得不加辣,雖然現在已經有點涼了,但熱一熱還是很好吃。如果你不喜歡吃微波爐加熱的,等你回來,我馬上再去買給你吃。但那家攤販晚上十點就打烊了,你先回來好嗎?」
「曼竹,攤販已經打烊了,不過我趕在那之前又出去買了一次,你現在回來還是有熱騰騰的可以吃。你別生氣了,我、我真的很後悔,你原諒我好不好……」
「曼竹……你不要拋棄我、嘛……嗚嗚嗚……」
嗯,看來王小姐本月的手機費又要逾額了。
蘇曼竹歎了口氣,合上手機,看了眼車上的小鐘。凌晨十二點半,是不早了……
那就打道回府吧。
第七章
家門口,蘇曼竹瞪著奄奄一息的歪斜鐵門,設法回憶下午離家時到底發生過什麼事竟使它變成如此?
她只記得胸臆間累積的怒氣愈來愈深厚,最後終於到了極限,然後……砰!
所以,那聲巨響原來不是她的幻想,而是自己無意識間摔門所發出?
……而且還把門給摔成這樣。
難怪雯君會緊張成那副德性,這看來的確很有要跟人「斷門」絕交的架勢。
她揉揉額頭,心知此番不僅要多一筆開銷,還得受房東一頓刮。
認命地歎了口氣,她取出鑰匙打開家門,一入屋就見沙發上兩道人影同時站起。下一秒,王雯君如推土機般朝自己蹬蹬蹬衝來,一抱住她就哇哇大哭。
「曼竹……你終於回來了!我真的擔心死了!嗚嗚嗚嗚……」
蘇曼竹皺眉看著那顆在胸前造成壓力的頭。「竟然讓你有為我擔心的一天,我很慚愧。」一抬眸,見到另一位在場的陌生人站在不遠處,正尷尬又難為情地搔頭看著自己。
「你好……我是許建元,是雯君的同事……很抱歉打擾你了。」
「同事?」好一個睜眼說瞎話。蘇曼竹瞇起眼。「不好意思,我的思想是出名的邪惡,不過你們的關係最好只有那麼單純。」
許建元立時紅了臉,吶吶說不出話。
王雯君也滿臉通紅,小聲說道:「曼竹,他是個老實人,你別欺負他啦!他……他不知道我有室友。」
蘇曼竹瞥他一眼;這男人是有幾分老實相,跟雯君以前交往的繡花枕頭不大一樣,但那不代表就可以原諒。
她淡淡地道:「那麼,許先生,能不能稍微解釋一下你深夜在此出現的原因?」
王雯君搶著解釋:「他擔心我一個人留在這會焦慮得坐不住,到處跑去找你。我們在附近找一整天了,都沒見到你,你又沒開手機……」
許建元吸了口氣,對蘇曼竹深深一鞠躬,誠懇地道:「對於今天發生的事,我感到非常抱歉……一切都是我的責任,請讓我全面承擔。」
蘇曼竹挑眉看他,神色這才稍緩。看來王小姐的眼光終於有點進步了,無論這男人現在的態度是真情或假意,至少不會被她立刻判出局。
「現在似乎還沒到『責任』和『承擔』這麼嚴重,當然也希望將來不會有那樣的局面發生,否則就不是幾句抱歉可以了事了。」
話出口,她忽然覺得這情況很可笑。她義正辭嚴的模樣簡直像個母親在跟女兒的男友對峙。曾幾何時,她為雯君操心的程度都快跟個老媽子一樣了,真悲慘。
許建元耳根發熱,再三保證不會。
眼見無話可說,蘇曼竹直接下逐客令:「時間已晚,恕難招待,許先生請回吧。」
王雯君聞言,趕緊送他到電梯口。二人前腳才離開,蘇曼竹的手機緊接著響起。
她一瞧來電顯示,沒猶豫地按下接聽鍵。
「到家了?」
她眸中升上笑意。真神奇,光聽到他的聲音心情就小有進步。「我以為是你送我到家的。」意即他的問題缺乏意義。
閉上眼,她彷彿還能聽到他動聽的歌聲和著吉他旋律,使她的心口因而怦然,微微發熱。真糟,她已無法阻止他對自己的影響,但他們的關係連稱作「朋友」都還有些勉強……一股突如其來的失落使那熱度漸漸褪去。
徐謙笑道:「我送你到大廈門口,可沒送你到『家』門口。」
「強詞奪理的時候,我也喜歡玩文字遊戲。」
察覺她語氣中忽生的冷淡,他問道:「怎麼了?」
她動了動唇,卻無語。
她知道,即使是性格孤傲的貓,一旦受過別人的溫柔撫慰,再受傷時也定會較以往脆弱難熬。
那樣的溫柔若只是無心之舉,不如不要。
明知沒有道理,她卻突然有些氣起他來,但氣自己更多,只因她不可能放下身段主動去討好誰,卻又不爭氣地為他動了心。
見她久未答話,他笑問:「蘇曼竹,睡著了嗎?」
「差一點。」她打個呵欠,是真的累了。「多希望你說話能有趣點。」
「我想這不是我的問題。畢竟一個人想睡時對什麼話都難感有趣。」
她澀然道:「既知如此,就別打來討罵。」
「只是想跟你說聲晚安。」他的聲音含著笑意,低低的,在夜裡聽來分外溫柔。「晚安。」
她感到心臟緊縮了一下。「……我聽到了。這代表我可以掛電話了?」
「我以為你懂得禮尚往來的道理。」
「如果你的意思是少了這句『晚安』你會作惡夢,那我逼不得已只好當做善事。」她冷淡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