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古靈
「救我……救……我……」
「不……不……別過來,別……別過來……」
白燕燕驚駭欲絕地連連倒退,差點嘔出來,兩眼再瞥,驀見場中戰況的決定性時刻似乎即將來臨,情急之下竟然長鞭一甩,猝而捲住一旁那個還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朝戰圈中扔過去。
「妳還在發什麼呆,還不過去幫忙!」
她自己不敢加入戰場,竟然丟別人進去做炮灰!
而滿兒一到達之後,先是忙著讓自己不要因為那些遍佈滿地的恐怖屍骸而把早上吃的稀飯全吐出來,接著又忙著極盡目力試圖看清場中的狀況,但由於他們的動作實在太過於快捷,掠閃如電,她只能分辨出有七、八條人影,至於究竟是誰和誰在對打,她根本看不出來。
現在究竟是什麼狀況?
正疑惑間,倏覺腰部一緊,好像有什麼東西捲住她,還沒來得及低頭去看,整個人已手舞足蹈的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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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死亡氣息,烈日的酷熱令人心焦如焚,艱辛的纏戰彷彿永無止盡,眼見來助陣的那三個人不到片刻間就被砍翻一人,白慕天知道再拖下去只會對己方更不利,不得不決定要傾盡全力作最後一搏。
「各位,拚此一擊!」
聲落,身軀驀然原地翻旋,藍玄劍藍汪汪的光影霍然暴閃,嗡然有聲,眨眼之間兩百一十三劍又快又密地流閃出一輪輪的弧影,縱橫交織成一幕綿密的狂風暴雨,氣勢驚人、聲威赫赫。
呂四娘的牡丹雙刀、王均的流金雙鑭、蕭少山的白骨爪與其他兩人的金背砍山刀與黑鏟不分先後跟進,功力雖有高低,拚命之勢毫無二致,一片有如狂濤怒浪般勇猛無雙薩威勢隨著六人的攻擊扑向同一個目標。
那個目標卻毫無半點驚懼之色,反而爆出一陣輕蔑的狂笑,那樣冷瑟,那般酷厲,隨著狂笑聲,身形凌空暴旋,冷電猝然進射,溜溜銀燦燦的星焰寒芒四射飛揚,幻映著光耀奪目的光弧,帶著無與倫比的雄渾勁氣自虛無中捲起,如同一片無堅不摧的龍捲風,呼嘯著足以令天地變色的毀滅之力捲向那六人。
睹狀,白慕天不禁駭然色變,當即明白他們誰也抗拒不了對方那種曠世無匹的劍招。
恐怕今日他們誰也過不了這一劫了!
就在這當兒,在白慕天認定他們再也沒有活路可走之際,在雙方的攻擊即將接觸的前一瞬間,冷不防地,一條手舞足蹈並隨著驚恐叫聲的人影突然莫名其妙地橫插進來,好像戲台上戲唱到正精采時突然跑上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鬧場,白慕天六人不由大驚失色。
看那人影慌亂地揮舞著四肢又扯直了嗓門尖聲驚叫,九成九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丟進來的!
更該死的是,那竟然是他們認識的熟人——滿兒!
天知道是誰扔她進來的,但在這一剎那,任誰也不敢隨意收回施展出去的招式,因為誰也不敢保證雙方一定會同時收回,只要有一方不願收回,不但被扔進來的人一樣要死,收手的那一方也得死。
而白慕天六人都可以肯定對方絕對不是會半途收手的大善人,所以他們也無法收手,至於滿兒……
有時候「犧牲」是不得已的,雖然不是她自願的。
於是,眼看雙方的攻擊將會全數落實在滿兒身上,不管她有多無辜,保證會被大家「同心協力」改造成一堆肉醬……
霍然一聲石破天驚的暴叱,那招曠古絕今,所向披靡的劍式硬生生被收回去,瘦長的身軀有如鬼魅般急晃,無視身後猛攻而至的刀劍兵刀,左臂猝探疾回摟住滿兒纖腰一個大迴旋,右手劍在倉促間倏翻猛掠,抖顫出千百道冷厲而幻沉的寒光迎向白慕天六人的聯手合擊。
雙方接觸的那一瞬間猶如山崩地裂般暴烈,於是,刀劍碰擊聲,憤怒的喝斥,痛苦的哀嚎,驚恐的厲叫,在剎那間開始又結束。
然後,一切都靜止了。
滿兒仰著眸,他冷眼俯視,手臂仍環在她腰際,她也很自然地抱住他的腰間,兩人就這樣靜靜地相互凝視,彷彿方纔所發生的一切都只是虛假的幻覺,是可笑的夢境。
片刻後,她才慢條斯理地縮回抱在他身後的手,低眸注視著滿手腥黏的紅色液體好一會兒,再往下瞄一眼……
猝然間,她爆發了。「我跟你們拚了!」
她怒吼著退後一步,猛然拔出那支插在他大腿上的流金鑭,再跑到他後面活生生扯下五指深深抓進他背肉裡的白骨爪——她肯定是氣瘋了才會這麼做,然後像個瘋婆子一樣揮舞著流金鑭和白骨爪,使出爛到見不得人的招數,撲身向白慕天、呂四娘和白燕燕刺殺過去。
「卑鄙、無恥、齷齪、下流,打不過人家就使這種不要臉的手段,我今天非跟你們拚了不可!」
另一邊,除了白慕天毫髮無損之外,那兩個後來趕到的傢伙,一個沒了腦袋.一個從正中間被剖成左右兩半,王均一條手臂要斷不斷,蕭少山被一劍刺穿胸口,躺在那邊咳個不停,呂四娘只在背上中了兩劍,傷不算重。
正當白慕天、白燕燕與呂四娘手忙腳亂地忙著為王均與蕭少山急救之際,滿兒突然亂吼亂叫地殺過去,白慕天立刻跳起來擋在白燕燕前面。
「對不起、對不起,舍妹她實在……」
「少囉唆,我一定要跟你們拚了!」但滿兒根本不聽他的,照樣衝殺過去,可是還勾不上位置,腰際又被人自後面摟住,兩腳突然懸空。「放開我!放開我!」她狂怒地尖叫,像個小孩子一樣又踢腿又蹬腳。「放開我啊∼∼」
「閉嘴!」後面的人驀然沉喝。
滿兒驚窒了一下,旋即更凶狠地咆哮,「閉嘴?你敢叫我閉嘴?你這死老頭子!」她拚命扭頭向後。「放開我,我要跟你拚了!」
「跟我?」
「他們!」
「妳打不過他們。」
「那我就用嘴巴咬!」
「妳咬不到。」
「那我就吐口水!」
「妳吐吧。」
滿兒還真的吐了一口口水在白慕天身上。
白慕天滿眼狐疑,此刻才想到對方竟然寧願自己負傷也要在那種驚險的情況下冒險收招救人,為什麼?此刻他們兩人又仿若熟人似的對話,為什麼?
「夠了吧?」滿兒身後的人低問。
「不夠!」滿兒兩眼憤恨難平地輪流怒瞪白慕天,還有同樣狐疑的呂四娘和白燕燕,以及仍躺在地上的王均與蕭少山。
「妳還想如何?」
「我……」滿兒惡狠狠地繼續瞪過來、瞪過去,突然使力把流金鑭和白骨爪朝白慕天他們丟過去,看看能不能打出一、兩個腫包來,誰知道立刻被白慕天接到手,好像她是特地送還給他們似的,她不禁更憤怒,更不甘。「我要哭!」
聞言,鎖住她腰際的手臂即刻鬆開,而她也果真回過身去大哭起來,趴在他胸前浙瀝嘩啦的,打雷又閃電。
「你答應過我的,你明明答應過不會再為我受傷了!」
「我沒有答應過妳那種事。」
「明明就有!」
「沒有。」
「我說有就有!」
「沒有。」
「有!」
「沒有。」
哭聲倏止,滿兒抬起涕淚交流的臉,咬牙切齒地警告他,「你敢再說一次沒有試試看,允祿,我發誓我會哭得你這一輩子都不得安寧!」
乍聞自滿兒嘴裡吐出的那個名字,呂四娘不禁抽了口冷氣,背脊泛起一陣涼。
「是他?!」
「誰?」白慕天忙問。
呂四娘目光驚駭地注定那個幾乎讓他們全軍覆沒的人,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莊親王,愛新覺羅·允祿。」良久後,她才沉重地道出答案,表情有點扭曲。「難怪他的功力如此高絕,難怪含煙姊那般忌憚他,我早該想到了,下手如此歹毒殘酷,除了他還有誰?」
「阿榮」就是莊親王允祿?
開玩笑的吧?
「可是,莊親王不應該如此年輕,如此……如此天真無邪呀!」白慕天不可思議地喃喃道,腦子裡想到的是漕幫裡的阿榮。
「他今年該有三十七歲了,但天生一副可惡的娃娃臉,三合會、雙刀堂與匕首會都是毀在他那張純真的娃娃臉之下。而且……」呂四娘用下巴指指滿兒。「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
「柳滿兒。」
「那就沒錯了,莊親王的福晉是姓柳。」呂四娘頷首道。「含煙姊也說過,莊親王是世上最冷酷殘佞的人,卻也是這世上最癡情的男人,為了他的妻子,他可以連命都不要,所以剛剛他才會不顧一切冒險收招救人。除了他,又有多少男人能做到這點?」
呂四娘說到這裡,那頭的「阿榮」——允祿突然冷冷地瞟過來一眼,再低眸往下看,滿兒說完她的警告之後,便胡亂抹去滿臉淚水,然後撕下自己的裙子,半跪下去為他包紮大腿的傷口,嘴裡還喃喃嘀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