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古靈
「住手!」
不愧是漕幫幫主,僅駭異了短短片刻時間,白慕天便回過神來,隨即抽出藍玄劍,大吼著撲向仍在拚鬥的場中,意欲強行分開雙方。
王均與蕭少山相對一眼,不約而同跟上。
此刻場中只剩下「阿榮」、呂四娘、白燕燕與石士寶,若再沒有人幫忙,下一刻可能只剩下「阿榮」一個人了。
可是,雖然白慕天的本意是要阻止打鬥,不料雙方甫一接觸,一道迸射著森森寒芒的銀白色光華便彷彿漩渦似的將他們三人捲入打鬥之中,使他不由自主地身陷於那宛如大海的翻騰、狂風的肆虐,威猛無匹的冷冽銀光裡再也脫身不得,他不由暗暗心驚不已。
以一對六,對方到底擁有多超絕的身手,竟能如此輕鬆自如、游刃有餘?
「住手,阿榮,有話先住手再說呀!」
「白大哥,他不是阿榮!」呂四娘大叫,雙刀陡然劈出三十七道白虹,吃力地迎向對方蓬射而來的一溜溜冷電。
「不,他確是阿榮!」藍玄劍抖出圈圈光影,串串藍芒,白慕天吼回去。
「就算他真是阿榮也沒用,他業已打定主意非殺我們不可,你說再多也只是浪費力氣!」
其實不用她說,一眼瞧見這遍地屍首,白慕天心裡已然有數。
但他既不能眼睜睜看著妹妹被殺,而對方若真是清廷派來臥底的人,他也不能和對方為敵,否則漕幫幾十年來的努力將會在這一刻付諸流水,連帶十萬幫中弟子也會被連累,所以他不能不在明知希望下大的情況下再做努力。
「阿榮,請你先住手,我們……」
猝然間,一聲駭人的慘嗥驀然而起,只見石士寶下半身從蕭少山身邊掠過去,上半截則淒叫著飛向白燕燕,那齜牙咧嘴的淒厲五官正對著她狂噴鮮血,嚇得白燕燕也驚恐地嘶聲尖叫,反射性地劈出左手短劍砍過去,頃刻間將石士寶的上半身劈成十幾片肉塊碎裂開來,血沫子漫天灑落,兜天蓋地的淋得她滿頭滿臉,她不由得失聲駭叫得更尖厲。
這是她頭一回親身經歷這樣殘酷的殺戮,也是她頭一回見識到這樣冷血的殺人手法,更是她頭一回被人血人肉淋得滿身狼籍。
那血肉還是自被她砍殺的熟人身上灑落下來的。
「燕燕,快逃!快逃呀!」
白慕天終於明白任何努力俱是枉然,於是狂呼著拚盡全力擋住襲向白燕燕而去的劍勢,白燕燕不假思索掉頭就跑,撇下所有人。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
「請問,現在我們是在哪裡?」
杭州城北方,康橋鎮半山下的杏林中,三個人動作一致地轉頭東張西望。
那邊是一條小路,這邊也是一條小路,那兒又是一條小路,這兒還是一條小路,現在,他們究竟該往哪條小路去?
「我們來的時候沒有迷路,要離開時反倒迷路了嗎?」滿兒哭笑不得地說。
「我們到底在哪裡走岔了?」佟桂喃喃道。
塔布苦笑。「對不起,夫人,請您先在這裡休息一下,奴才再回寺裡頭去問個清楚。」
「最好不要連寺廟也回不去了。」滿兒喃喃道。
表面上,她是為了想嘗嘗看鄉間老婦間所傳言天下第一美味的素齋才特地跑到這裡來,但事實上,她是想偷學幾道素齋回去伺候老爺子。
允祿的嘴向來叼得令人憎恨,然而夫妻十年,她也終於搞清楚他的口味:他愛吃素菜,不喜歡吃肉。但這並不表示說隨便炒兩顆大白菜加兩根蔥給他就行了,也不是說清清淡淡、不油不膩就可以,他還是對口味挑剔得很。
太鹹不行,太甜也不行;太濃不行,太淡也不行;太生不行,太爛也不行;太油不行,不夠油也不行。
有時候她真想挖出他的舌頭來看看到底是什麼做的!
不過那些鄉間老婦們傳言的果然沒錯,那座名不見經傳的小寺廟裡的確供應著天下第一美味的齋食,又不吝於與他人分享,不僅老老實實的把做法和秘訣全數抄寫下來給她,更不厭其煩地教授她烹煮的技巧,短短三天裡,她確實受益匪淺。
想到這,她不禁脫口問:「食譜可收好了?」
這是第幾次問了?
佟桂歎氣。「放心吧,夫人,塔布收得好好的,掉不了!」
滿兒不好意思地打了個哈哈,「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們現在先……咦?」她驀而噤聲側耳傾聽片刻。
「佟桂,妳有聽到嗎?林子那頭好像有人在說話耶!」
「可能是過路的茪狶a。」
「不對,是女人,而且那聲音我聽過,是……」滿兒又聽了一會兒,忽地拔腿就跑。「我們去看看,說不定是熟人喔!」
佟桂呆了一下,慌忙跟上去。
「等等,夫人,塔布怎麼辦?」
☆☆☆☆☆☆☆☆☆☆☆☆☆☆☆☆☆☆☆☆☆☆
白燕燕沒命地埋頭往前狂奔,腦袋裡是一片空白,只想要快快逃離那場恐怖的夢魘,再也不想見到那個惡魔了!
「白姑娘!」
一聽得有人呼喚她,白燕燕頓時如驚弓之鳥般尖叫著刷刷刷盲目甩出好幾鞭。
「住……住手!住手!白姑娘,是我們呀!」
白燕燕戰戰兢兢地停下手,這才發現喚住她的那三個人是呂四娘找來的江湖俠士,負責在笆斗山作亂,誘引李衛帶兵前去圍剿的人馬之一。
「你……你們怎麼在這裡?」
「按照計畫,李衛的兵馬一到,我們立刻分散逃開,讓他們四處追捕、疲於奔命,如此當可絆住他們久一點,好給你們充裕的時間救人,所以我們才會在這裡,反正沒人能追得上我們,便想去幫幫你們的忙。」那三人其中之一解釋.「那妳呢?白姑娘,妳又怎會一個人在這捏,其他人呢?」
「其他人?」白燕燕喃喃道,陡然抽了口氣,那攝恐怖夢魘又一古腦全回到她腦海中了。「死光了,我們碰上一個強敵,除了四娘和我,其他人全死光了!快,我們得多找點人回去救四娘和我大哥、二哥、三哥!」
「但,臨時片刻能上哪兒找人?再說……」那三人相互對視,表情流露出一般武林高手共有的通病:傲慢。「我們三個還不夠嗎?」
再一百個也不夠!
白燕燕咬咬牙。「好,就我們四個去!」不奢望能對付得了對方,起碼讓大家能先逃掉再說,這樣也許夠吧?
「往哪走?」
「往……」
「咦?白燕燕,原來是妳呀!」
又是誰在叫她?
白燕燕愕然轉眸,見一側的杏林中走出那個不要臉的女人,當下也顧不得鄙夷她,一把抓住她問:「妳會武功嗎?」
「會啊,不過……」她的武功有夠爛!
「會就好!」幫手多一個是一個。
當佟桂自林中追出來時,只見到福晉被一個女人施展輕功拖走了,當場錯愕地愣住,旋即慌裡慌張地尖叫著往回跑。
「塔布!塔布!你死到哪裡去了,塔布啊!」
☆☆☆☆☆☆☆☆☆☆☆☆☆☆☆☆☆☆☆☆☆☆
無論呂四娘在江南八俠之中排名如何,她的武功為八俠之最卻是無庸置疑;至於白慕天,他的師父是陳近南的義子,功力之高強更下在話下。
但此刻,他們兩個卻都不禁懷疑起自己的武功是否真如自己所認為的那麼高強。
也許是過去他們所碰上的對手太差勁,而今他們所面對的才是真正的高手,聽以此時他們才會有宛如面對一座山般的束手無策之感嗎?
在捷如電掣的相互攻擊中,白慕天煩出畢生之力揮出了一百五十七劍,但除了將那幾株無辜的老樹劈得東倒西歪之外,卻是劍劍落空,根本就沒有傷及對方半根寒毛。
同樣的,呂四娘也在同一時刻裡使盡生平之力攻出十三招九十九式,卻都有如石沉大海般連一絲漣漪也掀不起,對方甚至連眼也沒眨一下就輕而易舉地消除了她的九牛二虎之力。
至於王均的流金雙鑭與蕭少山的白骨爪自然更看不進對方眼裡,若非白慕天與呂四娘的掩護,他們早就跟石士寶一樣被分屍,上半身和那個馬頭睡在一起,下半身自己逃出幾尺後才倒下,光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全身寒毛倒豎。
所以現在他們什麼都不想,只想逃,問題是,他們逃得了嗎?
☆☆☆☆☆☆☆☆☆☆☆☆☆☆☆☆☆☆☆☆☆☆
剛起步沒多久,白燕燕便被那三位俠士甩在後頭,可見白燕燕與那三位俠士之間的功力差距有多少。
滿兒就更別提了,如果不是白燕燕拖著她走,她恐怕還在後面學烏龜散步。
因此當白燕燕好不容易趕回戰場,那三人早已加入戰圈,卻一點建樹都沒有,不僅如此,她才剛到,那三人其中之一便已被砍成兩半,而且上半截身子還拖著串串瀝瀝的肚腸爬過來向她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