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舞影
「伯父伯母再見,打擾了。」幼谷道別後,走向門口。
杜母送他到車邊,叮嚀著:「很晚了,路上小心啊,別胡思亂想。」
幼谷心裡一陣暖意,感動的說:「我會的,伯母,再見。」
杜母看著揚長而去的吉普車,搖搖頭,回到客廳,便毫不客氣的質問:
「你今天怎麼搞的?讓幼谷那麼難堪?」
「我有我的用意嘛!」杜父不想多作解釋。
「你什麼用意?你不知道你這樣會讓幼谷更難過嗎?我感覺得出來他對忻恬那份呵護備至的心,這樣就夠了。」杜母仍舊數落著。
「我是在幫他!」杜父不耐的低喊。
「幫他?你在開玩笑。」杜母不接受。
「誰跟你開玩笑!解鈴還需繫鈴人,而這個『繫鈴人』就是幼谷自己,他心裡的結只有自己可以解,我只是開個頭,讓他自己去想清楚。」杜父耐著性子解釋。
「想清楚?只怕是讓死結更加無法可解。」杜母大歎。
「那就真是無可救藥了。難道你希望咱們女兒跟一個永遠活在自卑下的人在一起嗎?那樣他們倆都會很辛苦。」杜父語重心長的說。
「那你何必去攪局?讓他們自己去克服就好了。」
杜父上前攬住太太的肩,受不了的說:「自己去克服?你想有可能嗎?他們一定不會去碰觸這個敏感的問題,只會一味的逃避。」杜父頓了頓,繼續說道:「忻恬怕給幼谷難堪,所以絕不會提,而幼谷又太疼愛忻恬,不願看到她失去原有的本性,這下好啦,忻恬找回了自己,但幼谷心裡的自卑又抬頭了,他又不想向忻恬提,於是所有雜七雜八的思想在他心裡不斷的累積,到時候就有得看了。」
杜母睨了丈夫一眼,輕哼:「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嗎?還是有洞察人心的特異功能?講的好像有那麼一回事。」
「唉,不然你以為我晚上問幼谷那些問題幹什麼?」
杜母看了看丈夫一臉受不了的表情,揮揮手,妥協的說:「算了算了,反正說都說了,也來不及了,我再跟忻恬說,讓她去跟幼谷談談。」
杜先生聞言『跳了起來。「不,別跟忻恬提。」
「你還怕惹不出禍是不是?」
「你提了,我不就前功盡棄了!」杜父好言好語的勸著:「拜託,相信我一次,讓幼谷自己理清自己的心,對他們是有幫助的。」
杜太太想了想,歎口氣:「姑且信你一次。」看著鬆了口氣的丈夫,她補上一句:「但你若是搞砸了,休怪女兒怨你。」
杜父瞪大眼,嘴裡咕噥著:「真是裡外不是人。」
☆☆☆
幼谷獨自開著車,向漆黑而寧靜的濱海公路而去。
他的心裡不斷的想著杜父所問的話,想著和忻恬面對同學及朋友的眼光,想著,他有些筋疲力盡。
「為什麼我不像凱揚那樣?為什麼我是個小男人?為什麼大家的眼光那麼犀利?為什麼?為什麼?」幼谷心中一氣,把車驟然的往路邊一停,拿起自己放在車上的紙筆,行雲流水般的寫下腦海中的音符,借由音樂來發洩心中那份怨慰。不消幾分鐘,一首小男人的新曲「若非是我」,盡現眼前
濕鹹的海風伴隨著孤冷的心扉但願是場美麗的幻覺
情深無怨尤難道只是遙不可及的神話
海終究會枯石終究會爛你我或許終究是場邂逅
期盼明早一覺醒來所有的念頭都是放肆
若非是我是否你會盡情揮灑你那耀眼的年華
若非是我是否你更能品然倨傲
若非是我眾人的眼將都是欣羨的光芒若非是我
正當幼谷振筆疾書的寫著新歌時,忻恬也在凱文的護送下回到了家。
忻恬對著車裡的凱文說道:「今晚謝謝你們了。」
「哪兒的話,你的那些同學才費心呢!」凱文笑著。
「總之,謝謝你這麼晚了還送我回家。」忻恬難掩疲憊的說。
「你看起來很累了,快回家休息吧。生日快樂。」
凱文語氣裡有著難掩的關懷。
累極的忻恬並沒有聽出凱文語氣中的多情,只是淡淡的說:「也好,你也快回去吧,拜。」
「拜。」看著忻恬的身影進入杜家後,凱文才依依難捨的離去。
累極的忻恬回到房裡,匆匆的梳洗過後,正要上床睡覺時,發覺枕頭上放著一個漂亮的禮物,外加一張卡片上看字跡就知道是幼谷的傑作,忻恬急急的打開:忻恬:
生日快樂!今年例外的無法陪你過生日,但只要你開心,我就開心,明年的生日我絕對不缺席。
幼谷
忻恬打開盒子,發現是一片竹片,上頭刻有一闋詞:
心心復心心,結愛務在深。
一度欲離別,千回結衣襟。
結妾獨守志,結君早歸意。
始知結衣裳,不如結心腸。
坐結行亦結,結盡百年月。
忻恬觸摸著蒼勁的字體,心裡的震撼好深好深,想著自己還在心裡埋怨幼谷連句生日快樂都忘了說,實在是不應該。幼谷就是這種只做不說的人,她還不瞭解他嗎?對了,禮物在這裡,那麼幼谷來過嘍!什麼時候?他等自己有多久?現在在哪裡?忻恬衝動的打開房門想問父母,才想起現已深夜了,她頹然的關上門,拿起電話撥著幼谷的手機,話筒裡傳來進入語音信箱的訊息,看來得等明天了。
隔天一早,忻恬顧不得昨夜的疲憊,早早的起床,想在幼谷上班之前打電話找找他。這時她才發覺他們倆好像很久沒有好好的聊聊了,回想起上回幼谷問自己的話,她驚覺到自己這陣子真冷落了幼谷,而且是非常非常的冷落。在她冥想之際,手中的電話通了。
「喂,忻恬嗎?」瞪著身旁的幼谷,凱揚不情願的開口。
「咦!凱揚,怎麼是你?我沒打錯電話啊!」忻恬奇怪的問。
「你沒打錯,是我『撿』到幼谷的電話。」凱揚諷刺著說。
「啊?」忻恬一頭霧水。
「你別理我了。你找幼谷有什麼事嗎?」
「呃……呃……他不在嗎?」忻恬不知如何開口。
「他……」凱揚看了眼身旁猛搖手的幼谷,歎了口氣。「他最近忙著一份報告,所以七早八早就去公園裡了。」
「這樣啊,那我晚點再打好了。」
「……」
忻恬發覺凱揚不出聲,狐疑的叫喚:「喂?」
凱揚正橫眉豎眼的和幼谷對峙著,聽到她的叫喚,立刻回過神,掩飾著:「喂,我在我在。」
「你在忙是嗎?那我不打擾你了,再見。」
「再見。」匆匆收了線,凱揚把幼谷的手機一丟,氣呼呼的質問著:「你最好有好理由!」
幼谷吞了吞口水,稍做猶豫後,便把那天在杜家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凱揚。
「你說,我是不是該好好的思考一下了?在我出國之前這段準備的日子,我必須做個決定,我打算在出國前去和忻恬談談。」
凱揚不說話。他也驚訝於杜父的態度,但又覺得似乎怪怪的。「這樣啊,那你真的都不接她的電話了?」
「嗯。」幼谷低垂著眼應著。
凱揚看了看時間,拍了拍幼谷的肩,鼓舞的說:「好吧,由我來接招,你自個兒好好的想想,想清楚了,出國去才不會有後顧之憂。」
「謝謝你!」
凱揚捶了他一記,輕啐了聲。
☆☆☆
一連幾天都找不到幼谷的忻恬開始覺得不對勁,今晚她推掉了同學的邀約,待在家裡和父母吃晚飯,席問她不停的用著別有深意的眼神,來來回回的審視著父母,直到杜母受不了的問:
「小恬恬啊,你今天怎麼了!怎麼這樣看著我們!」
忻恬不動聲色的答:「沒有啊!媽,你太多心了。」
「是嗎?我還以為你眼睛有問題咧!」杜母若無其事的說。
又回到安靜的氣氛,見父親神色自若的吃著飯,忻恬則是胡亂的攪著碗裡的飯,一口都吃不下去,直到她實在忍不住了,才開口問道:「爸媽,我生日那天幼谷有來?」
「不然禮物怎會在你房裡?」杜母笑著,但心裡明白女兒一定發覺哪裡不對勁,否則她不會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
「你們……有跟他說了什麼嗎?」忻恬戰戰兢兢的問。
杜父總算有反應了,他抬起眼看著女兒,輕問:「你們怎麼了嗎?」
忻恬愣愣的看著杜父閃著奇特光芒的眼神,有些摸不著頭緒,她隨意應著:「沒怎麼。」
「那就好啦。」杜父繼續吃著。
忻恬不死心的看向母親,只見杜母立刻迴避著她研究的眼光,她總算有點確定自己的猜測。她些微不悅的說:「爸,你到底說了什麼?」
杜父放下碗筷,沉著聲音問:「很重要嗎?」
「很重要。」忻恬不作多想的答。
杜父點點頭,也不囉嗦的把當天與幼谷的對話全盤托出,說完,杜父迎上忻恬憤怒而滿含怨懟的臉。
「怎麼?還喚不醒他,他終究選擇當縮頭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