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晨薔
胡沅沅早聽說過夏亦寒,可今天才第一次見到,禁不住咬著風荷的耳朵,悄聲讚歎道:
「這就是夏院長?真沒想到他那麼年輕英俊!」
伯奇夫婦和亦寒相互問好,葉太太接過他手中的鮮花。
風荷忘了自己還捧著粥碗,就那麼癡癡地站著,目不轉睛地看著亦寒,滿含著欣喜、仰慕和思戀。
夏亦寒彷彿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風荷,但這一瞥,已經足以使風荷打心底裡感到溫暖。抑制不住的深情從她的眼底溢出,她默契地閃動了一下長長的睫毛,對著亦寒一笑,頓時滿臉生輝。
一絲別人不易覺察的淺笑從亦寒的唇邊掠過。這個笑,是他給風荷一人的。
葉太太正在向亦寒介紹胡沅沅,誰都沒注意到亦寒和風荷剛才的神情有什麼特別。
只有一人例外,他就是葉令超。
自從夏亦寒進門,不知為什麼,他就十分留意起風荷的神情來。剛才亦寒和風荷短短一剎那間的交流,他已看在眼裡,心中不自覺地「格登」一下。他覺得,這其中一定蘊藏著什麼只有他們倆懂得的含義。
這個念頭像迎面一支利箭,挑起了傷口的一陣劇痛。他下意識地忙用手按在胸口,眉頭也緊皺起來。
「怎麼,傷口還疼嗎?」亦寒已走到他床邊。令超剛才的舉動,沒能躲過亦寒當醫生的眼睛,他關切地問。
「不,不,不疼,」葉令超立刻打起精神,「夏醫生,真要謝謝你了!」
這是出自肺腑的真心話。手術後,他無數次地在心中感激夏亦寒。要不是夏亦寒正確的診斷、果敢的建議,他和他父母都下不了這個決心。要不是夏亦寒的有力介紹和一系列妥善安排,他的手術也不可能如此順利。總之,要不是遇到了夏亦寒,他葉令超不仍然還是個有著嚴重隱患的病人嗎?
「是啊,夏醫生,我們全家都感激你。」伯奇在旁說。
「別客氣,葉先生。主刀的劉醫生說,病人體質不錯,情神狀態也好。他們手術成功,跟病人的良好配合也是分不開的。」
夏亦寒坐到床邊的椅子上,拿起令超的手腕搭了搭脈搏,翻翻他的眼皮,還檢查了他的舌苔。
「心跳正常,脈搏有力,心率也齊。昨天我和劉醫生通過電話,他說,下周拆線後,再觀察半個月,就可出院了。」
令超緊緊握住夏亦寒的手。心想,從此我就是一個完全健康的人,我就要開始新的生活了。
「聽見沒有,拆了線還得住半個月,才能出院,」葉太太對兒子說,又指著令超向亦寒抱怨:「他呀,這兩天就鬧著要回家呢!」
夏亦寒笑了:「那可不行。而且,即使出了院,開頭半年,也還不能劇烈運動,注意保暖,不能感冒。要讓心臟逐步適應新的要求,承擔起它的負荷來。」
伯奇夫婦和令超都連連點頭。
又聊了幾句,夏亦寒說病人該休息了,站起身來告辭。
伯奇夫婦一直把他送到病房門外。
夏亦寒請他們留步,但兩位老人執意不肯。這時,站在他們身後的風荷說:
「爸,媽,我代你們送送夏醫生吧。」
伯奇夫婦這才讓步。
亦寒與風荷走在安靜的病房走廊上。風荷悄聲說:
「我們不坐電梯,好嗎?」
亦寒點頭同意。
拐過彎,看不到兩位老人了,風荷用尖尖的手指輕輕觸觸亦寒的手背,說:
「我們分別有三千年了,對嗎?」
亦寒反手緊緊捏住風荷的手,問道:
「你說什麼,三千年?」
「還記得那些神仙故事嗎?有道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和你在一起,就像在仙境裡一樣。所以與你分別一日,就好像一千年那麼長,」風荷娓娓道未,「我們分別了三天,不就是三千年嗎?」
「哦,這倒是一種新的妙解,」亦寒啞然失笑,風荷的綿綿情意使他心弦激盪,他強制自己,才沒把她攬進懷裡。
「我想你,真的!」風荷突然駐足,凝視著亦寒。那雙瞳仁又大又黑的眼睛,閃爍著熾熱的火花。
亦寒大膽地把她拉近自己,在她的唇上深深一吻,算是自己的回答。
風荷羞得滿臉通紅,幸好走廊上沒有別人。
「今天晚上,我要帶你去一個好地方遊玩,五點鐘的時候,我來接你。」
「去哪兒?」風荷興奮地問。
亦寒從西服口袋裡掏出一張印製精美的請帖,遞給風荷。
風荷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中秋佳節將臨,天上人間共圓。茲定於九月二
十日下午六時,假座阿波羅號遊艇(泊於外灘二號
碼頭)舉行賞月晚會並作浦江一夕之遊。恭請夏亦
寒先生大駕光臨,不勝榮幸之至。
丁西平白蕙拜啟
九月十二日
在請帖末尾的邊空上,還有一行龍飛鳳舞的鋼筆字,寫道:
亦寒,一定要來,一定要帶上你的女友,切切。西平字。
亦寒等風荷看完,輕輕地問:
「跟我去,好嗎?」
風荷默默地點了點頭,問:
「丁西平,是誰?」
「他是我的老同學。高中時代,他,我,還有一個辛子安,號稱華夏三劍客』……」
「華夏三劍客?」
「是啊,華夏中學的三劍客,三個生死莫逆的朋友啊。後來,丁西平繼承了他父親的恆通公司,現在是個大企業家。辛子安學了建築,是個頗有名氣的建築設計師。而敝人麼,你看到的。成了一個小小的醫生。」
「那麼白蕙,當然是他的夫人囉?」
「是的,你應該見見她。她是除了你以外,天下最美的女性。」
「辛子安呢?」
「他快要結婚了。他未來的夫人有一個動人的名字。」
「叫什麼?」
「楚楚,楚楚可憐的楚楚。」
「人也一定長得很美?」
「我沒見過,我想是吧。所以今天我們應該去。」
風荷微微歪著頭,沉吟著說:「亦寒,我有點怕……」
「怕什麼?你那麼光彩照人,那麼溫柔可愛,朋友們準會喜歡你的!」
「我,其實,我只要你……」
「傻姑娘,你難道能一輩子不見人嗎?」亦寒朝她體貼地一笑,「你放心.有我呢。」
他們說著,已走出了病房大樓,走過了醫院的花壇草地。
「你該回病房去了。你說,我到哪兒接你?是你家還是這兒?」
風荷想了想,說:「在我家路口拐角處那個凱凱服裝店門口吧。我想過些日子再告訴爸爸、媽媽我倆的事。」
三天前,丁西平派司機專門把請柬送到夏亦寒家中。
第一個看到這張請柬的,並不是夏亦寒,而是嚴繡蓮。
雖然已經開學,繡蓮卻搬回家來住了。這個姑娘經過反覆思考權衡,決定不輕易退讓,她要試一試自己的魅力,她不相信自己會敗在那個幼稚柔弱,看上去多少有點病態的丫頭手下。
她一如既往地和亦寒相處,絲毫不讓她覺得什麼異樣,反而更頻繁、更溫柔地表露出對他的關懷和愛戀。
自從接到丁西平的電話後,夏亦寒一直想找個機會和繡蓮好好談談,但再一想,又覺得無從開口——人家並沒表示過什麼,冒昧去說,會不會反而弄巧成拙,被視為自作多情,甚至無理褻瀆呢?於是,他也只好一如既往,恪遵手足之情,像過去一樣坦然地接受繡蓮的照料。
丁西平的司機到夏家時,亦寒不在家中,是繡蓮從司機手中接過請帖,也是由她放到亦寒書桌上的。
雖然司機已大略講了一下遊艇夜宴的事,但繡蓮仍克制不住好奇。她看到信封是開口的,便索性站在書桌前,抽出裡面的帖子看了一遍。
丁西平、白蕙夫婦她慕名已久,很想與他們交往。前不久,她主動要去給他們的孩子看病。因為她知道,亦寒很看重這對朋友,所以,那天在丁家她很下了一些功夫,過後又和白惠通過幾次電話。
當看到丁西平專門寫了帶女友這句後,她心裡明白,這其實就是讓亦寒帶上她。
按西方習慣,出席這種聚會,帶夫人是不言而喻的,本來無需另外註明。女友不同,屬於可帶可不帶之列,所以丁西平才特意細心地補上那麼一句。在丁西平夫婦心目中,那女友不是指我嚴繡蓮,又是指誰呢?他們那麼聰明老練,絕不會對我那麼多暗示毫無知覺!
三天來,她一直在盼著亦寒表哥向她談起這事,並邀請她作陪。她不止一次地想像著,伴著亦寒參加這次曼歌輕舞、紅燈綠酒的夜遊的甜蜜情景。
為了在眾多女客中不顯得寒酸,不丟亦寒的臉,她還特意去買了一件漂亮的外套。
但是,星期五、星期六都過去了。亦寒就好像從未看到過這張請帖似的,對了西平的這次邀請竟隻字不提。
繡蓮很納悶。她先是猜想,表哥是不是根本不想去呢?是的,他向來不喜歡這種場面上的應酬,曾經謝絕過多少次這一類的宴請。再一想,不會吧,表哥雖然對一班商人都很鄙視,但唯獨對丁西平,每次談起,總是推崇備至。他家的聚會,表哥不會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