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我的蝴蝶蘭

第49頁 文 / 晨薔

    西平剛想找個什麼借口回絕,還未來得及開口,繼宗已轉身對白蕙說:「我還想請白小姐你也一起去。」

    白蕙抱歉道:「謝謝。不過我不想去。」看著繼宗馬上變得失望的臉,她想還得說個理由,「我要去醫院,還有,珊珊……」

    「白小姐,你也是個年輕人,也該出去玩玩。星期天,我正想帶珊珊去買幾件冬裝,你儘管放心去好了。」方丹既表現出大度,又支持了繼宗。

    爺爺也在一旁說;「去吧,去吧,大病初癒,到郊外走走有好處。」

    白蕙又想出一條拒絕的理由:「我不會跳舞,上那兒去……」

    繼宗拍拍自己的頭:「怪我,怪我,沒說清楚。我那朋友說,他取名『百樂』是因為這遊藝場玩的花樣多,除跳舞廳外,還有彈子房、溜冰場,騎馬,游泳、划船、棋牌遊戲。最妙的是,他搞了個大展廳,裡面專門陳列中外名畫,雖然多數是複製品,但也還不錯。我想這會對白小姐胃口的,」說著,又不好意思地補充一句,「這展廳還是我幫著設計的呢。」

    坐在沙發上看報,一直未開口的丁文健突然插嘴說:「白小姐,你啊,老在家悶著,又會悶出病來的。」

    「那,我再考慮考慮。」白蕙說著,放下書本,向客廳那頭的飯桌走去,幫陳媽去擺碗筷飯菜。

    西平也站起身,到冰箱去取啤酒。走過白蕙身邊時,輕得近乎耳語似地說:「去吧,我求你!」

    星期六下午,原來說好二點動身,可等到繼珍慢條斯理化妝、換衣服下樓來時,已將近三點。

    西平開車,繼珍當然地坐在前排西平身旁,白蕙與繼宗則坐在後面。一路上繼珍嬌聲不斷,還纏著西平以後要教會她開車,「省得將來非要等你有空才能出去買東西或兜風。」

    為了免得與西平的視線在後視鏡裡相遇,白蕙幾乎一直扭著頭看窗外,要不就是微側著身子聽繼宗說話。

    秦一羽果然十分熱情,給他們在旅館安排了四間最好的毗鄰臥室,請他們稍事休息,等一會就來請他們吃晚飯。

    秦一羽走後,他們各自回房,洗澡、小憩。繼珍自然免不了又重新化妝一番。

    晚餐後,秦一羽親自把他們領進舞廳,這才告忙暫離,去招待其他的客人。

    舞廳不大,但很考究,打蠟地板又滑又有彈性,燈光柔和,令人陶醉。台上小樂隊已開始演奏,但起舞的還不多。

    他們在一張圓桌前坐下,侍者馬上送來飲料。

    剛坐下沒一會兒,繼珍就嗲聲嗲氣地支使西平:「我有點冷。麻煩你去我房裡把絲絨披肩取來,好嗎?」

    繼宗在旁說:「一跳舞你又會嫌熱。」

    「不麼!」繼珍白了哥哥一眼,「西平,我要你去拿嘛。」

    西平一言不發站起身,走了出去。

    待西平把披肩取來,繼珍又不穿了,往椅背上一擱,笑著說:「我們跳舞吧。」

    西平與繼珍下了舞池。

    「白小姐,我們也跳吧。」繼宗鼓起勇氣,邀請白蕙。

    白蕙苦笑一下,「我不會跳……」

    「沒關係,我也跳得不好,」繼宗微紅著臉,「既然來了,就請……」

    「那麼,說好了,就跳這一曲。」白蕙把手伸給繼宗。

    他們也踏進了舞池。

    兩對年輕人在舞池中相遇。繼珍說:「白小姐,你跳得不錯嘛,那次在我們家,我就看出,你跳舞跳得很好。」然後又對繼宗說,「哥哥,你陪白小姐多跳幾支。」

    舞曲一支接著一支,但白蕙與繼宗已久坐在桌旁,相對無語了。

    「你去請別的小姐跳吧,不必陪我坐在這兒。」白蕙不好意思地對繼宗說。

    「其實我也並不愛跳舞,不如就這樣坐著說說話。」

    這時正好西平與繼珍舞到他們桌前。繼珍故意咬著西平耳朵說了句話,西平不知回答了一句什麼,她竟咯咯地大笑起來,笑得幾乎站不住。西平只好用力扶住她,她也就緊偎在西平懷中。兩人旋轉著,舞到池子中央去。

    白蕙只覺得一陣暈眩。她後悔極了。早料到有這一出,可自己何必非來看他們表演。本以為就是看了,也不會動心、生氣,可以一笑置之,誰知偏偏自己修煉不到家,不能無動於衷。眼淚雖不曾下來,額上卻冒出了冷汗。她緊緊咬住自己的嘴唇。

    繼宗發現白蕙神色不對,臉色煞白。他下意識地向舞池望了一眼,又轉臉凝視白蕙,低聲問:「白小姐,你冷嗎?」

    「不,不冷,」白蕙輕咳一聲,「蔣先生,你再介紹介紹那展廳的展品,這樣明天參觀起來更有意思。」

    西平和繼珍終於回到桌旁。繼珍用條手絹扇著風,西平卻直接走到白蕙跟前,「白小姐,下一曲能請你陪我跳嗎?」

    白蕙正要拒絕,繼宗卻在旁慫恿:「白小姐,去跳一曲,老這麼坐著,要受涼了。」

    一支新的舞曲響起。好像是冥冥之中神明的故意安排,竟然是那首《友誼地久天長》。

    白蕙心中禁不住一陣激盪。剛才還想拒絕與西平共舞的她,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

    但繼珍已搶先一步,抓住西平的手臂,指著遠處:「西平,看,那就是宋小姐。」

    「誰?我不認識。」西平皺著眉,想掙開繼珍的手。可繼珍抓得緊極了。

    「她是我中學同學,爸爸故世的時候,她還特意送了很厚的賻儀,我們該過去打個招呼。」繼珍一邊拉著西平,一邊對繼宗說;「哥哥,你也該一起過去!」

    繼珍又使出了她的法寶,而這一招也果然奏效。西平不再作聲,就那麼呆呆地站著。

    繼宗不高興地說:「等這曲終了,請她過來坐坐,不就行了?」

    「人家是副市長的千金,最講究身份禮教,怎麼好不懂規矩拉她過來?」

    繼珍說得也太露骨了,繼宗十分生氣:「我不去!要去你去吧。」

    「你啊,哼,不會已經把爸爸給忘了吧!好,不要你去。西平,你陪我過去。」

    繼珍不由分說地拉著木頭人似的西平走了。

    已站在那兒準備與西平共舞的白蕙,被晾在一邊,尷尬極了。一時間,她簡直不知如何是好。一種被人凌辱戲弄、淒惶孤苦之感如寒冷徹骨的潮水一般向她撲來,一股陡然生成的森森鬼氣把她全身團團裹住,她手腳冰涼,全身抖個不住,連那對垂在耳邊的珠環都在微微顫動。她站不住了,軟軟地倚坐在椅子上,淚水隨之湧上眼眶。

    繼宗悄悄塞過來一塊手絹:「這兒空氣不好,我們到外面走走,好嗎?」

    白蕙感激地朝他點點頭。他們在《友誼地久天長》的樂曲聲中,走出舞廳。

    夜深了。喧囂熱鬧了一天的遊藝場終於安靜下來。在此住宿的客人都回到各自的客房,養精蓄銳,準備明天再玩個痛快。

    白蕙臥房的燈仍亮著,她已換上睡抱,雙手抱膝坐在床上。

    有人在按門鈴,白蕙以為是侍者,下床開門。

    誰知門外站著的竟是西平。白蕙臉色大變,趕緊想把門關上,但西平已舉步跨了進來,並隨手關上門。

    白蕙轉身面朝窗外。她不想見西平,也不願把自己的臉給西平看。有什麼可看的呢,討厭的、說來就來的淚水早已湧滿眼眶,就像斟得太滿的酒杯,稍一震動,就會溢出來,而且必定一發而不可收拾。

    「我,來給你道歉……」西平聲音嘶啞而沉悶,顯然是憋了好久,實在憋不住,才說出來。

    這就是對那斟得太滿的酒杯的觸動啊。白蕙的淚水奪眶而出,但卻沒有哭聲,只見她肩膀抖動,發出不像是她自己的笑聲:「哈哈,真滑稽,道歉,你做錯了什麼?」

    西平從未見過白蕙這種失常的樣子,從未聽到她發出過這種尖利的笑。他在內心深深責怪自己,是自己傷害了這可憐的姑娘。他強忍著心中一陣陣抽痛,辭不達意地說:「今晚,繼珍……太不像話,原諒我……」

    白蕙的笑聲更響更尖利了。她猛地擰身,直對西平,像對著一個仇敵,慢慢地,幾乎是一字一頓地:「我懂了。原來你是代你未來的夫人道歉。」她雙目圓睜,似乎淚水已被怒火烤乾。如今怒火正直噴西平,足以把他燒焦焚燬:「為什麼,為什麼你一定要我來?難道就是為了讓我欣賞你們的親熱,讓她當著你的面羞辱我,你安的什麼心?」

    「罵吧,罵吧,你罵個痛快,我心裡也舒服,」西平緊咬牙關,就像一頭中了槍彈的老虎,痛苦而嘶啞地低吼道:「但願你能看到我那顆破碎的心!」

    西平的臉青筋暴漲,他呼吸急促,雙手拚命揪扯著胸前的衣服。如果手邊有一把刀,他會毫不猶豫地剖開胸膛,把那顆心掏出來,放到白蕙面前。

    白蕙剛才的狂笑和所說的那幾句話,已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此刻她渾身發軟,雙腿直顫,便一手扶頭,癱坐在床上。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