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我的蝴蝶蘭

第29頁 文 / 晨薔

    展覽中心門口和門廳裡掛滿絲綢的綵帶,陳放著許多敬賀開張的花籃。幾個侍者彬彬有禮地站在門口,根據需要,或將客人引進正在舉行招待會的中央大廳,或將客人直接領到各展室參觀。

    十一點鐘,法國新任商業部長偕夫人來到展覽中心。部長光臨,當然是天大的面子,而其中的奧秘全在於這位部長的夫人小時候曾和方丹在同一所貴族學校唸書,兩人同學六年,感情甚好。這次方丹一到法國就拜會了她,所以今天她特地拉著丈夫前來捧場。

    侍者把部長偕夫人來到的消息報進去,丁文健、方丹夫婦立刻迎將出夾。部長、部長夫人和擁在他們身後的一群記者在進入中央大廳的台階上,與丁氏夫婦相遇了。

    「哦,親愛的方丹,你今天實在太漂亮了!」

    部長太太第一個高聲叫起來。這一聲就像突然打亮的水銀聚光燈似的,立刻突出了方丹的地位,使她顯得愈益光彩奪目。周圍立刻騰起一片嘖嘖的稱奇聲。

    並不是部長太太缺少教養,大驚小怪,也不是因為她和方丹友誼深厚,有意恭維,方丹今天確實打扮得不同凡響。

    一件裁剪得極其合身的淺藍色緞質高領長袖旗袍,將方丹全身完美的曲線毫無遺憾地襯托出來。一根深藍色的緞帶,將她精心梳理過的長髮鬆鬆綰住,使它們極富浪漫氣息。並與她腳上穿的那雙藍色高跟皮鞋很相配。這樣,她整個人就成了一件精心設計的藝術品。而最引人注目的,則是她旗袍上那一片閃爍著粉紅色光彩含苞欲放的花,這些花佈置得錯落有致,在它們中間雖無枝幹相連,卻令觀眾感到枝幹的存在。

    「太太,請允許我重複我太太對你的讚美,你今天確實漂亮。」部長先生在跟方丹握手時,熱情地說。

    「謝謝,」方丹微笑著回答。

    「據我所知,你衣服上繡的這些美麗的花,似乎叫廣玉蘭?」部長很有興趣地問。

    「是的,」方丹笑道,「這種花在中國有好多名字,叫木筆,又叫辛夷,或者叫王蘭。」

    「那麼,恕我冒昧,這種花好像應該是純白色的,不是嗎?」

    問這句話的是《巴黎時報》的名記者弗朗索瓦·萊克,此人一向自恃博學,性喜挑剔,而且素來特別小視東方民族。

    是啊,原該是白色的花,為什麼繡成了鮮艷的粉紅色呢?這確實是一個有份量的問題。但它也給了丁氏夫婦一個介紹公司產品的大好機會。

    方丹胸有成竹地向部長、萊克以及周圍的一群人說:「我的衣服和各位馬上要看到的許多時裝,都是恆通公司最新的獨家設計。從用料到圖案、配色,全部工藝都有自己的獨特之處。部長先生和各位先生如果有興趣,我丈夫待會兒的解釋或許能使諸位滿意。」

    方丹說完,伸手示意,請各位客人歷階而上,步入大廳。

    招待會進行得正酣,所有的客人都找到了自己的談伴。連部長夫婦的來到也沒有引起更多的注意。

    方丹陪部長太太走向一群衣著華麗的女賓。

    丁文健和部長則從侍者端著的盤子裡各取過一杯香檳,開懷地聊起來。話題很快回到方丹的旗袍上。

    「丁先生,你還沒有解開對你太太衣服圖案色彩的疑問。」一直未離開他們的萊克緊追不捨地又問起來。

    「哦,是這樣的。我太太穿的旗袍是一種特殊的套裝,是以本公司獨特的設計思想為依據而製作的。現在時間是上午,她的穿著打扮均屬晨妝,所以衣服是高領、長袖,面料是用本公司生產的質地比較厚的緞子。淺藍色象徵早晨清澈的天空,玉蘭的花朵還是含苞欲放的……」

    「我明白了,」部長恍然大悟地叫起來,「那些花之所以是粉紅色的,該是隱喻朝霞燦爛的輝耀?」

    「是的,部長先生,」丁文健滿意地點頭,同時瞥了一眼萊克。

    「有意思,有意思,」萊克一面說一面情不自禁地用目光搜尋方丹。

    方丹正周旋於那群貴婦名媛之中。萊克不得不承認,穿著那身旗袍的方丹本人就像一片明媚的朝霞。

    「那麼,下午和晚上,將會是什麼樣子呢?」他滿懷興致地問丁文健。

    丁文健慇勤地再為部長遞上一杯酒,同時環視一下圍繞在他們身旁那些隨時準備發問的記者們,笑道:「這套服裝的設計思想,是表現一日之中時間的變化,晨妝、午服和晚禮服,各具其美。中國有句老話,叫『百聞不如一見』。希望到時候,你們看到時,會喜歡它們。」

    部長哈哈大笑,指著文健對眾記者說:「丁先生很會製造懸念,很幽默。下午我還有點事,沒有這個眼福了。只好拜託各位看個仔細。我等著看你們的精彩報道。」

    說完,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放下杯子,說聲「謝謝」,就離開丁文健,走向在場的幾位熟人。過了一會,他就偕夫人告辭了。

    時近中午,模特兒的時裝表演開始。

    在輕柔的樂曲聲中,身著恆通公司設計製作服裝的女模特兒一批又一批地出來進去。那些極富中國民族特色,又經過適當修改的女裝,既華麗又新穎,既有東方的神秘色彩,又符合西方的審美觀點,既表現了設計者超凡脫俗的想像力,又極能體現製作者精巧絕倫的手藝。在場觀看的人們,即使是象萊克那樣平素最愛挑剔的,今天也無不發出心說誠服的讚歎。

    「中國服裝之美,征服了歐州,不,應該說是全世界最考究衣著服飾的巴黎上層社會婦女。」第二天《巴黎時報》的這條新聞,確實一點也不誇張。

    最後一組模特兒進去了,音樂聲也暫時停止,一個靜默的瞬間。

    就在大廳裡即將重新響起人們的說話聲之前,表演台上飄出了一朵絳紅色的雲。

    是方丹穿著她的午服,重新化妝以後出現在賓客們面前。她要代表恆通公司向來賓們致幾句簡短的謝辭。

    她的法語純正得根本聽不出她是一個外國人,謝辭也精煉而優美。但這一切比起她本人的魅力來,卻簡直微不足道。

    她的腦後盤著「S」型的髮髻。鬆鬆的髮髻看似隨意地乜斜在一側,上面插著朵鮮艷的紅玫瑰。

    最吸引人的當然還是她的衣服。那是一件深玫瑰紅的絲質低領無袖旗袍,從裁剪的式樣,可以清楚看出它和早晨那件藍緞旗袍的關係,但它的立意又是全新的。長長的前襟一直覆蓋到腳面,那雙玫瑰色的高跟皮鞋只露出一點鞋尖,使人覺得它的女主人益發頎長挺拔。旗袍兩側開岔較高,行動時微微颺起,給人以瀟灑飄逸、凌風欲仙之感。而精心繡在左側胸前的一朵碩大的玉蘭,已然盛開,它和女主人臉上那和如春風的微笑相映襯,既顯示出她的無比清高華貴,又似乎象徵著她心靈的純潔優美和胸懷的坦白寬廣。照相機快門開閉的「卡嚓」聲不絕於耳。

    有幾個記者和時裝廠商匆匆奔出去打電話。

    不知是誰忍不住輕呼一聲:「啊,真是一位東方的維納斯!」

    當這位東方維納斯走下表演台來到他們中間,便立刻被緊緊地包圍起來。

    與此同時,展覽中心負責供銷業務的人員已忙得不可開交。那些追求新奇和時髦的巴黎人拚命向他們打聽有關丁太太所穿套服的全部情況,特別是尚未出台的晚禮服的款式,以及價格、定制所需時間等等,誰都想先知為快,誰都想搶先做一筆好生意。

    晚上的舞會氣氛很輕鬆。典雅而柔麗的華爾茲舞曲讓與會者感到渾身舒坦,心曠神怡。但是,對方丹來說,卻面臨著新的挑戰。她甚至有一絲擔心,一種獲得決定性勝利之前的擔心。她的晨妝和午服均已引起眾人矚目,但她深知法國人最講究的是晚禮服。豈不見翩然前來與會的那些名媛貴婦、明星美女,哪一個不是竭盡所有、竭盡所能,極力在這種場合下與他人爭妍斗美、暗比高下?所以,這舞會從某種意義上說來,簡直就是一場沒有評判官的服裝競賽。

    方丹的擔心其實完全多餘。她本人也是從剛一登場就明白,自己己勝券在握。

    她的這身黑絲絨製成的旗袍式晚禮服實在太傑出了。那開得低低的、微微袒露雙肩的領子,那長短適中、僅及肘部的衣袖,那長長的、熨貼地裹著軀體的前襟後擺,以及領口、袖口、週身那道用金色勾出的輪廓線,賦予方丹以既端莊又雅麗的美。她新梳的髮髻高聳,最別緻的是髮髻上插著一支金步搖。這種中國古代婦女的頭飾,被她別開生面地運用,和她肩上那條鑲著金線的名貴披肩相映成趣,大大增加了她步態舞姿的嫵媚和輕靈。而她衣服前襟、後擺的底部用金色絲線精工繡成的片片花瓣,也應和著步搖的顫動而呈現出波浪起伏的神韻,使人聯想到朝漲夕落的海潮,或者幽雅宜人的海上明月之夜。這件禮服穿在方丹身上,簡直就是一首詩。一曲方罷,方丹早被眾人簇擁在大廳中央,讚歎稱美的熱情話語幾乎把她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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