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連茹
「傻瓜。」他低低地斥了她一聲。
「安琪兒不要看不見你！」她抬頭看著他，一雙翦水眸子透露出連她也不曉得的感情。
閻邢立刻察覺了這一點。
他心頭掠過一抹高興，但一股更濃的害怕旋即佔據了整個思緒。他突然變得沉默不語。
安琪兒恐慌地看著他，思索著自己是不是又惹他不高興了？自己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樣，閻邢微微歎了口氣。
「不是你的錯。昨晚睡得好嗎？」
安琪兒用手背擦了擦已經蓄滿淚水的眼眶，點了下頭。
「很好。這裡是我以前的舊房子，傢俱什麼的還沒丟。你就先住在這裡，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他沉靜的說明。
「安琪兒一個人很無聊。你陪安琪兒玩，好不好？」她拉著他的衣袖，懇求地瞅著他。
他用大拇指摸了摸她的臉龐，有點像是安慰，亦像是愛撫，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為什麼會這樣做。
「安琪兒——」他的聲音像天鵝絨般柔軟。
「求你，不要放安琪兒一個人在這裡。安琪兒一個人會害怕，安琪兒不想離開你。」她輕輕的耳語道。
「你為什麼不想離開我呢？」看著她，他的內心恍若痛苦的深淵，必須用盡每一分自制力方能抑止自己的感情決堤。
他心裡深處還無法放下防衛，也就無法去愛一個女人。
「安琪兒不知道，只是不想離開你而已——」他的溫柔教她臉頰泛起些微嫣紅。
擁她入懷，閻邢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然後放開她。
「這附近有很多精品店，還有百貨公司。我會給你一張卡讓你刷。」見她沉默不語，他停頓了一下，「還是你想到別的地方走走，我會叫司機接送你。」
「你會馬上回來嗎？」她突兀地問。
他沒有說話，只是對她笑了笑。
她以為他笑是因為對她的信任，而惟一能讓他如此信任的只有她來到人間的任務。「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到『愛』的。」所以她保證的說。
閻邢搜索著她的面容。面對她突如其來的依賴，以及摸不著頭緒的言辭，只能苦笑一聲。
「安琪兒雖然沒有法力，但是安琪兒還是會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完成大天使交給安琪兒的任務。所以你不用傷心。」說到這裡，她彷彿能嘗到心中那突然湧出的苦味。
她真是奇怪得亂七八糟！心情好像泥鰍一樣難以捉摸，一下子覺得看到他很高興，一下子又想起她愛天使的身份。
頭腦裡好像有兩股勢力在拔河，在轟轟作響！
她真想大叫一聲，把腦袋裡的所有東西全嚇跑！
和閻邢道別送他上車後，她「砰砰」作響地衝上樓，賭氣似的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躺在床上棉被一蓋，沒有多久又沉沉的睡去。
也不知道是閻邢特別交代不要吵她，還是整幢房子的人都出門去了，一整個上午都沒人來敲她的房門。
最後，她還是因為睡得太多而頭痛醒了過來。
她走下床，搖搖晃晃地踱到落地窗前，拉開窗簾懶洋洋地倚著牆，看了好一會兒都市建築後，突然嫌悶的轉身走出房門。
步下樓梯時，她和閻邢的司機遇個正著。
「安琪兒小姐，你想到附近逛逛嗎？」和藹可親的中年男子像對待自己的女兒般溫柔的問。
「好呀！好呀！」安琪兒實在覺得無聊，馬上拍手答應。
「那麼，我去將車子開到門口。請安琪兒小姐在這裡等一下。」
「馬上去，馬上去。安琪兒會乖乖的在這裡等你。你要快點回來喔！」她眉開眼笑。
司機點頭示好。
不一會兒，安琪兒坐上黑色的賓士，車子緩緩地開往市中心。
安琪兒圓瞪著雙眸看向窗外，黑亮的眼珠子像是不敢置信地放大。
路上行人形形色色，一幢幢辦公大樓在秋陽的照射下，顯得刺眼而雄偉。
天哪，它比天堂還漂亮！
司機由後照鏡中看見安琪兒的臉龐泛起了淡淡嫣紅，微微一笑，索性降下窗戶，讓自然的風吹進來。
「哇——」她高興得大叫起來。
還把小腦袋伸出窗外，迎著風，笑得更加燦爛。
司機見狀，嚇了一跳。
他正想開口勸安琪兒把頭伸進車內，否則可能會發生危險時，突然聽見安琪兒大叫一聲——
「你看，你看！那裡有好多花、好多樹喔！安琪兒要去那裡！安琪兒要去那裡玩！」
「安琪兒小姐，你這樣太危險了。可不可以請你把頭縮進來？」司機緊張兮兮地吩咐道。
「安琪兒不管！安琪兒要去跟蝴蝶玩，安琪兒要去和花講話。」她耍起小孩子脾氣來。雖然身體、外形像女人，可心智仍是個小孩子。沒辦法，誰教她是天使呢？
「好，好。我馬上帶你去。」司機無可奈何地微歎一口氣，很認命的將車子開往公園的入口處。黑色轎車才停下，安琪兒就迫不及待地開門跳下車。
「安琪兒小姐，我去把車子停好，等一下再來接你。請你不要亂跑，還有不能隨便和陌生人走。」不知道為什麼，司機突然冒出這一句話來，話甫出口，他也覺得莫名其妙。
搖搖頭，他訕訕地走了。
安琪兒像一隻快樂的雲雀般，輕盈地飛舞在繁花間。她太久、太久沒有和這些花呀、草呀、樹呀相親相愛了，有點忘形。
她不時彎下腰，聞聞那花蕊間的香氣、摸摸那柔如絲緞的花瓣，坐在花叢間真像還處在天堂的花團裡。
蝴蝶飛了過來，停在她的髮梢上，小麻雀蹦蹦跳跳的靠近，站在她的手指上對著她唱歌。
她笑了起來，悅耳有如銀鈴的笑聲引來許多人的注目。一名小女孩由樹後探出了頭。
她怯生生地看著安琪兒。
安琪兒對她一笑。
遲疑了好一會兒後，她才放膽地向安琪兒走了過去。
「我可以摸它嗎？」小女孩瞅著安琪兒手指上的麻雀。
「當然可以。它也喜歡你摸它喔！」安琪兒把麻雀送到小女孩張開的手心上。
麻雀在小女孩的手掌間摩挲了起來。
小女孩咯咯笑著。
「我想它喜歡我。」
「安琪兒知道。」安琪兒微笑。
小女孩看著她。「你真好玩。蘭蘭喜歡你，姐姐。」
「安琪兒不是姐姐，是天使。」
「那麼，蘭蘭可以叫你天使姐姐？哇！好高興，蘭蘭有個天使姐姐。天使姐姐，你住在天堂嗎？天堂長什麼樣？蘭蘭也可以到天堂去玩嗎？」小女孩不加掩飾她的冀望，眸子裡溢滿了懇求。
安琪兒沮喪地垮下肩。「安琪兒的翅膀變不出來了。安琪兒沒辦法帶你去。」
小女孩歎了口氣，「媽咪說，蘭蘭的奶奶在天堂，蘭蘭想去看她。」
「這樣好了，如果以後安琪兒回到天堂，安琪兒幫你找奶奶，叫她來看你。」
「真的？！你不能騙人喔！天使姐姐。現在！天使姐姐，你現在就去天堂，好不好？」
小女孩突然拉著安琪兒的手臂，心急如焚的扯著。
「安琪兒沒有辦法回天堂，因為安琪兒還沒替閻邢找到『愛』呀！大天使不准安琪兒回去的！安琪兒也想念水精靈她們，不知道她們有沒有想安琪兒呢？」
一想到在天堂裡的好朋友，安琪兒又淚眼婆娑了起來。
「水精靈？她是天使姐姐的好朋友嗎？她也是天使嗎？天使姐姐，蘭蘭偷偷告訴你，蘭蘭也有好朋友喔。你要不要去看蘭蘭的好朋友？」
「好呀！安琪兒喜歡好朋友。」她壓根忘了閻邢囑咐不能到處亂跑的命令，喜孜孜地和小女孩走了。
等司機好不容易找到個車位，把車子停好之後，回過頭來找安琪兒，找遍了整個公園仍不見她的蹤影時，這才發現事情大條了！
安琪兒失蹤了！
他驟然驚覺到這個事實，腦袋裡一片空白。
在呆愣過後，思緒一陣紊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躊躇了好一會兒之後，他還是決定鼓起勇氣打電話給他的老闆——
閻邢。
夜幕即將低垂了。
橘紅色顏料迤邐天際，倦鳥和淡淡的雲是惟一的歸客，風由遠而近的飄來，如長針般細的小雨開始落了下來。
一輛車子疾速地在路上行駛，坐在車內的男子則是氣急敗壞。不一會兒，車子來個大轉彎，很漂亮的停在公園的入口。
閻邢開門下車，司機見狀，馬上迎了過來。
「閻先生，我真的很抱歉。我沒有想到……她……」他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閻邢的臉色非常難看。
司機很識相地閉上嘴巴。
「整個公園都找過了？」閻邢盡力克制快決堤的憤怒，冷酷的問道。
顯然司機也不敢捋虎鬚，站得老遠地點頭。
火山即將爆發！
老天爺呀！請你保佑安琪兒小姐能逃多遠就逃多遠吧！
這時，一陣微風吹拂而來，風中隱隱約約可以聽到一名女孩在唱歌的天籟。
在美麗的晚秋夜色下，一個身形姣好的女子伴著歌聲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