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陳毓華
「你這孩子真沒心肝,我和你的阿姨們都到台灣多久了,你卻來看一眼都沒有。」石勒的媽媽柯曼吟嬌嗔地抱怨著。同住一所宅邸,豈是三言兩語能搪塞的。
「是呀,是呀!」一群人異口同聲。
「你們是奉了奶奶的命令來押我回布魯塞爾的吧!」對她們的用心,他十分明白。
「你這孩子怎麼這樣說話,奶奶要你回去也是替你著想,你想玩也出來好幾個月了,可以收收心了。」柯曼吟是標準的賢妻良母,長輩有令,死也不敢違背,偏偏生了個反骨的孩子,小時便以忤逆奧薇塔為家常便飯,他的忤逆不是桀驚不馴的背叛,對於自認不合理的事打死也不肯做,完全遺傳了他父親的性格。然而奧薇塔卻對他珍愛若寶,任他順著性子走。
「媽,我的事業心不在『幽域』上面,別要我一而再的重複。」
「不肯回去是為了那個女孩兒?」有人試探地問。
「初靜只是原因之一,並不是最重要的。」憑自己的能力白手起家,是他年少便有的職志。
「那最重要的是什麼?」被賦與遊說的任務,說客們不得不全力以赴。
「獨眼龍比我更適合接掌『幽域』的總帥位置,他是天生的商業奇才,小時候他跟我受過一樣的訓練,能力不在我之下。」石勒乘機將左手拱抬出來。
石母蹙起修飾美麗的彎眉,「奶奶不會答應的,畢竟……他是外人啊!」
「這問題太簡單了,你們其中一個把他收為養子,他不就明正言順是『幽域』的繼承人了。」
「不行,老奶奶是最重血統的人,這事行不通的。」石母一口反駁。
「說到奶奶……她人呢?」一絲靈光閃過石勒的腦子,依照常情,他那精明睿智的奶奶,絕不會派像他媽這種沒有口才的人來進行說服工作,而且是傾巢而出,連他不常見的阿姨們全出籠了——其中必有詐。
「她身子不舒服睡著了。」
「是嗎?那我去探望一下她老人家。」
「啊!不用,都已經睡了怎麼好再吵醒她,畢竟奶奶年紀都一大把了。」石母拚命搖頭。
「媽,你為什麼不看著我?」他太瞭解自己的親人了。他那年紀雖長、個性卻仍然如一張白紙的媽媽最不擅說謊。「奶奶派你來實在是失策。」她會一併請那麼多助陣的「傭兵」來,大概怕的也是容易出錘的石母吧,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石母將求助的眼投向眾人。
「沒錯,沒錯。」在石勒驟變犀利的眼中,一群壯聲勢的娘子軍全成了沒嘴壺。
不對,心神電轉,石勒以最快的速度躍起奔向樓上,不到一分鐘已進出任初靜的房間,他鐵灰著一張冷峻的臉睥睨樓下一群人。
「人呢?你們把初靜弄到哪裹去了?」
任初靜的房間是空的。
五顆漂亮的頭不約而同的大搖其頭,臉上呈現了微微的懼意。
「奶奶只要我們來絆住你……」石母囁嚅。
石勒冰冷冷地橫掃了眾人一眼,沉著一身強悍和強風怒雨,狂掃出客廳。
娘子軍潰不成軍,抖著唇說:「他要到哪裹去呀?我從沒看過他這樣子。」
「我們也追去吧!」有人提議。
當然,立刻獲得一致附議。
第十章
飯店,不會吧!
既定的印象中,勒贖、綁架、棄屍的現場,不該都在荒郊野外或僻靜的廢棄空屋中?
乘著可俯瞰外觀的電梯直抵總統套房,套房外居然還設著人哨,五步一崗,彷彿保護的是天大般的人物一樣。
「請,奧薇塔女爵士在裹面等你。」領著任初靜來的人,正是和她有過一面之「打」的黑衣男人。
「我的家人也在裹面?」
「是,小姐進去就可以看到。」他顯然也是個寡言的男人,或許是職責所在吧!十分謹言慎行。
精工的雕花門一開,一片超乎想像的優雅環境便展現在任初靜眼前。
她對那些幾乎和石宅媲美的傢俱、鮮花沒興趣,她擔心的是她被「邀請」來的家人。
她沒有如想像中的看見哀嚎和淒慘的景象,害她一路緊張得差點拔頭髮的人,居然笑嘻嘻地一桌團聚坐在陽台上喝茶。
任初靜走近他們。
她沒眼花啊,老爹他居然西裝筆挺,老天,她打長眼睛也沒看過她那地痞的爸爸穿過一件正式衣服,遑論全身乾淨得連一絲邋遢渣都看不見。
她的哥哥任樓、姊姊任箏,好像都變成了童話故事中走下來的王子和公主。
任初靜往自己身上打量,只有她自己還是活生生的灰姑娘,馬衫褲、緊身衣、髒布鞋,唉!這到底是什麼跟什麼?!
「小初,你可來了。」任大郎看見女兒,笑得好不開懷。
任樓和任箏走過來擁簇著她。
「奶奶,這就是我老妹,您瞧,長得滿正點的吧?」任樓把她推到奧薇塔的對面。
奧薇塔仔細地端詳著任初靜,「不壞,不壞。」
任大郎咧嘴,「我這女兒十八般武藝都會,家事也一把罩,你的孫子好眼光。〃
這不像話,聽起來跟推銷一樣。
任大郎牽住任初靜的手,「你一定不知道小薇和老爸是老朋友吧!」
小薇?任初靜心裹的濃霧愈發濃厚了。
「我們三十幾年沒見,要不是以前有過誤會,她差一點就是我老婆了。」任大郎語氣稍見失落。
不會吧?!兩人的年紀——
「愛情是沒有年齡的,小薇仍是我見過的女人中最美的——」他搔了搔頭,「當然,你媽媽是例外。」
「真是抱歉,對你做了不可原諒的事情。」身份高貴如奧薇塔居然勇於認錯,這由不得任初靜對她另眼相看,有權貴之人也未必全都蠻橫無理的。
任大郎鄭重的搖頭,「你千萬不要這麼自責,要是投有這場陰錯陽差,我們哪能再一次相遇。」
「是嗎?」
也許是任初靜眼花,她居然瞧見奧薇塔白皙的臉龐泛起些許紅暈,他們該不會舊情復燃吧?
「小初。」任大郎以任初靜從未見過的表情看她,視線有欣慰、慈祥和托付。「奧薇塔和我商量過,她年紀也有了,對旗下的事業已經有些力不從心,在她退休之前,想把擔子交給她的孫子。」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奧薇塔微笑著接下去,「石勒那孩子的個性你也領教過,他呀!一固執起來就像糞坑裹的石頭,又臭又硬,我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所以只好來拜託你。」
「我?」任初靜大搖其頭,「奶奶太看得起我了,石勒不願意的事我也勸不動他,更何況人各有志,他是您的孫子,您更應該尊重他的興趣才對,而不是扼殺。」
「說得好!」有人熱烈地拍手,翩翩由門外進來的正是石勒。「沒想到你會幫我說情。」
任初靜臉一紅,微啐道:「你在外面聽了多久?」
石勒爽朗一笑,「剛好把你的話聽清楚。」他不避諱地攬住她,在她耳畔低語:「奶奶沒有為難你吧?」
「你一字不漏全聽見了?」她反將他一軍。
「我是關心你。」
任初靜略微靦眺。「我知道。」
石勒撫著她輕粉的頰,「我喜歡越來越誠實的你。」
「我知道,因為我不想再浪費時間,我失去太多屬於我們共有的記憶,我要把它追回來。」原來肯定自己的心意不是太難的事。
「初靜。」石勒心波微蕩,若不是地點不對,他會當眾狼吻了她。
「咳咳!事情似乎比我想像中容易多了。」奧薇塔滿意地露出笑容。
原先在她預定的計畫中,是想逼迫任初靜離開石勒,好讓他傷心之餘得以受她控制,但所有的情況卻出乎意料之外,在看見任大郎後,她反而有了促成這對情人的意思。
石勒牽起任初靜的手打算離開,他的動作令甫吃下定心丸的奧薇塔怔了
「勒兒!」
石勒旋身,以輕緩卻堅定的口吻說道:
「我要帶她走,至於奶奶派人弄傷她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但回去繼承的事免談。」
奧薇塔大受打擊,但大勢已去。「嗚……我怎麼辦……」
任大郎趕緊上前安慰,「你別急,雖然不濟,但只要你用得著我,我很願意幫忙,」他有些羞澀的搓手,「再說只要熬個幾年,等小繼承人生出來你就有希望了,不是嗎?」
「真的?」她慢慢止住了淚。
「老爹!」任初靜不敢置信,到這種節骨眼她老爹還不忘陷害她。
石勒倒是不置可否的樣子。和任初靜結婚是他早就想做的事,至於繼承人……那是N年後的事,不急。不過,看任初靜的反應還不預備做他的新娘……這怎麼可以。
一旁的老人破涕而笑,倒是石勒和任初靜這對歡喜冤家,可還有一場追婚記好磨菇了……
唉,好事多磨吶!
☆☆☆☆☆☆
石勒的第一次求婚是在全軍覆沒的情況下落幕的,任初靜毫不考慮的否決了他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