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楊眉
「光君?」
「是啊,像你這樣的女人能嫁給那樣的男人也算三生有幸吧。」他半嘲諷地。
光君!光從這樣的外號就可以想見有多少女人為光哥哥癡迷了,可是他擇定的終生伴侶竟然不記得他!她感覺心臟強烈的抽痛,一陣陣地,絞扭著她的情感。她揚起眼簾,長長的睫毛髮著顫,「我怎麼可以不記得他?任翔。」
他半猶豫地抬高一隻手,彷彿想撫摸她的頰,終於還是放下,抿緊唇,「放心吧,如果你真愛他,有一天一定會想起來的。」
她察覺他的意圖,心痛忽爾轉為心酸,她好想投入他懷裡,有股衝動想靠在他胸膛痛哭一場。但她怎麼能?她已有了未婚夫,怎能在別的男人懷裡尋求安慰?她倒退一步,深深地呼吸,「明天下午船就會抵達伊斯坦堡了。」
「我知道。」
「光哥哥說,要帶我直接從伊斯坦堡飛回東京。」
「嗯。」
「真的很感激你救了我,還有這段日子對我的照顧。」她垂下頭,「真的謝謝你。」
「別客氣。」他語聲暗啞。
「其實我一直期待能和你在一起體認那種刺激的生活。」
「別傻了。」他笑聲沙啞,「我早說過不想要助手,有個女人跟在我身邊只會礙手礙腳的。」
她揚起螓首,微微一笑,「說得也是。」
他深深地凝視她,「保重。」
她忍不住哽咽,「你也是。」轉過身,蓮步輕移,待止而欲行。
「蘭。」他忽然輕聲喚她。「其實我一直很想問你,那天晚上──是不是你?」
她訝然回首,「什麼晚上?你在說什麼?」
他不答話,只靜靜望著她,她亦癡然回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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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一身挺帥白色制服的侍者整整衣領,伸手輕輕按鈴。一個清脆的嗶聲回應他,他握上門把,旋開門,接著輕緩地推著餐車進門。當他轉身欲關上門時,一個黑影迅速在他眼前一晃,他眨眨眼,眼前空蕩蕩的長廊空無人影。他聳聳肩,推上門。
躲在柱子後頭的海豚悄悄鬆一口氣,待確認侍者已進房後,躡手躡腳地來到神谷光彥房前,伸手一推,大門果然靜靜滑開。海豚微微一笑,撕下方才貼在門鎖處的膠帶,側身溜進門,再帶上它。這一次,大門是真正鎖上了。
他躲在玄關處,祈禱沒人待在客廳。他靜心傾聽,廳內幸運地不聞人聲。於是,他再次輕手輕腳摸進客廳,尋著了牆角掩在窗簾後的凹角作為掩護。不一會兒,廳內有了動靜,侍者推出餐車。
海豚看著他靜悄悄地退出套房。神谷光彥現在該是在餐廳用餐吧?是否要現在潛入他房裡探查,或者等待他出門的機會。正思索時,玄關處一陣聲響,一名身著黑西裝,頭髮半白的老人,和另一個穿著白色制服的中年男人同時進門,走向餐廳。是船長上杉信一。糟糕!他不會洩了他們的身份吧?
餐廳內傳來模糊的交談聲,海豚仗起膽,尋了個可以聽清楚的地方躲藏。
「你說那個任翔是在雅典上船的?」
「是的。」是上杉信一唯唯諾諾的語音,「本來住那間豪華客房的夫婦中途退了房,恰巧任先生一行人表示有興趣,就臨時訂了房。」
「他消息怎麼那麼靈通?」
「好像那對夫婦跟他們認識。」
「真是這樣?」神谷光彥語聲嚴厲。
「是的,光先生。」
「你下去吧。」
「是。」
上杉信一走了不久後,神谷光彥重新開口,「英叔,你那邊查到什麼沒有?」
「據台灣那邊傳來的消息,他似乎是普通的公子哥兒,經常出入名流宴會。」
「他是幹什麼的?」
「私家偵探。」
「私家偵探?」神谷光彥變了語調。
「平常是沒什麼,不過好像經常出國到處跑。」
「上回我們查出可能負責傳遞情報的亞洲騎士,會不會就是他?」
「不確定。」
神谷光彥沈吟許久,「英叔,跟他在一起的那個少女頸上戴了串項鏈,是一尊水晶娃娃。」
「水晶娃娃?」英叔語氣大變,「莫非是──」
「那尊水晶娃娃是透明的,可是體內卻綻出七彩光芒。」
英叔沈默數秒,「前陣子聽說CIA的人在台灣弄丟公主。」
「不大可能吧。這應該只是他們聲東擊西的詭計。」神谷光彥看來似乎不太相信,沈吟一會兒,「現在政變的情況如何?」
「看來是騎士黨的人佔了上風,人民以為公主被暗殺了,誤會宰相有通敵嫌疑。」
「這麼說絕不能讓公主活著出現國內。」
「不錯。」
「替我聯絡亞歷山大。」
「是。」
不妙。海豚心臟快速地跳動,他們要聯絡的亞歷山大,不就正是此次政變的主謀,安琪莉雅公主的堂叔?看來神谷財閥與其關係密切,不僅提供騎士黨軍火武器,或許也在幕後扮演某種推波助瀾的角色。他們說的水晶娃娃究竟是什麼?看樣子他們指的應該是水晶,可是從未見過水晶身上戴了什麼項鏈啊!
海豚神思漫遊,驀然回神正巧聽見神谷光彥下著命令,「英叔,方才亞歷山大確定了,那個少女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公主。立刻派人去抓他們幾個,小心不要驚動船上貴賓。」
「是。」
「等一下,蘭呢?她上哪兒去了?」
「小姐說要上甲板參觀。」
「把她帶回來!這件事絕不能讓她知道。」
「是。」
水晶有危險!海豚霎時心慌意亂,他不該留她一人在艙房的,如果任翔還未回去的話……他必須找機會快點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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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悄悄關掉電視。政變愈發劇烈了。方才透過螢幕傳來的影像,她更加深刻地體認到戰爭確實在她的國家內進行著。亞歷山大已攻下了首都,四面環山,地勢險要的首都原本平和的面貌竟也蒙上煙硝迷霧。從開戰以來,已有不少士兵犧牲了,他們的家屬想必悲痛莫名吧。
想像著那些人的悲傷,她心不禁一陣抽痛。戰爭,真是愚蠢的玩意兒。為什麼總有人為了名利權位,不惜陷無辜人民於戰火當中呢?為什麼總有一些國家想藉著他國的內亂牟利呢?CIA那批人究竟在搞什麼?難道還未將人送回國嗎?照理說,他們乘坐的核子潛艇,早該在幾天前就越過勃斯普魯斯海峽,登上伊斯坦堡才是,難道他們沒法子通過獨立國協的反潛網?
黑海的制海權一向掌握在獨立國協海上艦隊的手上,布下的反潛網恐怕不易通過。可是,美國保證過,那艘潛艇的艦長技術一流。──他們不會有問題的,有問題的是她這邊。必須再快一點。任翔說過到了伊斯坦堡會有人替他們弄來外交護照,可以輕易通過土耳其邊境關卡,接著就要想辦法越過邊境,躲過山區的游擊隊。
事實上,只要到了邊境,她就有辦法聯絡到保皇派的軍隊來迎接他們。再過兩、三天吧,她很快就可以回去,帶著這尊重要的水晶娃娃。絕對要把它帶回去,要是沒辦法的話,怕這場內亂保皇派輸定了。
水晶正想得入神時,一個破門而入的聲響驚動了她,她慌忙跳起,惶然四顧,尋找著可以躲藏的地方。數個雜沓的腳步聲交錯,在幾個房間內迅速穿梭來回。
「沒人!」一個人用日語喊道。
「上哪兒去了?」
「該不會已經逃了吧?」
「可惡!你們幾個到外頭找找,我在這兒再仔細搜搜。」
「是。」
水晶躲在沙發後,極力克制抖顫的身軀,甚至不敢呼吸。該死的!怎麼會這樣?那兩個應該保護她的男人呢?為什麼這種時候只有她一個人在房裡?
男人一間房一間房仔細搜尋,逐漸靠近她躲藏的地方。她聽著愈來愈近的腳步聲,只覺一顆心就要跳出胸口,她摀住嘴,強忍尖叫的衝動。突然,腳步聲遠去了,逐漸消失。
他們走了嗎?她悄悄長吐一口氣,卻仍靠在椅背後,一動也不動。又有另一個人闖進來,她再度屏住呼吸。
「水晶,水晶,你在哪兒?你沒事吧?」一個焦慮莫名的嗓音高高響起,霎時迴旋整座客廳。
是海豚。一顆高高懸掛的心終於落了地,她立起身,「我在這兒,海豚。」
海豚收起手槍,迅速奔近她,「你沒事吧?」他焦急地仔細梭巡她全身,亟欲確認她毫髮無傷。
「我沒事,沒事。」她重重地喘氣,驀地軟倒在他懷裡。
他緊緊接住她,她微弱地對他微笑,「我真膽小,竟然嚇成這樣。」
「是我不對,我應該一直待在你身邊保護你的。」他自責,「幸好你沒事,要是你受了一點傷我就是萬死也難以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