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楊眉
曉蘭第一個反應是想笑,竟有如此誇張的邀舞台詞!但當她旋過身,望向那個前來邀舞的男子時,她踉蹌了一下,差點握不住手中的香檳杯。這個男人,未戴上任何面具,也未扮成任何傳說人物,只簡簡單單一套黑色燕尾禮服,卻更襯托了他的漂亮異常。
曉蘭第一次見到可以用漂亮兩個字形容的男人,從他那雙勾魂桃花眼,到兩瓣豐潤的性感紅唇,他精緻的五官就那樣鑲嵌在一張膚質細膩的臉龐上,過分端正中透著一股難以形容的詭魅。他太美了!任翔是俊逸非常,而這男人卻是壓倒性的美麗優雅,美到隱隱透著一股陰邪。
任翔要見到這男人,肯定自信心大受打擊。但這不是曉蘭心慌意亂的主因,不是因為這男人太美,而是他緊盯著她的黑眸有著奇特的熟悉感。她彷彿曾經見過這樣一對漂亮的眼睛,彷彿曾經深深泅泳其中,無可自拔。他逼向她的氣息甚至令她呼吸一窒。
「對不起。」她直覺地想躲開他懾人的眼神,強迫自己優雅地欠身為禮,旋身離去。
然而他卻緊隨著她不放。她慌了,聽著即使混在雜沓人群中,他依然清晰可辨的腳步聲,她有一股想要尖叫的衝動。在舞池翩然共舞的海豚與水晶注意到這一幕,一路旋向任翔,「任翔,」海豚提高聲調,「蘭姊好像有麻煩。」
他早就瞥見那一幕了,從那男人一接近她,他便一直悄悄注意著。他對美人說抱歉,鬆開扶住她腰的手,轉身加入海豚與水晶。
「你知道那男人是誰嗎?」海豚問他。
「你知道?」他聽出少年的暗示。
「神谷光彥,神谷財閥的新任指導者,在日本關西十分有名,京都人稱他『光君』。」
「光君?那是什麼意思?」水晶好奇地。
「在日語裡,『光』代表美好的意思,用來形容男人則是指難得一見的美男子。」海豚解釋。
「他確實擔當得起這樣的外號,」水晶目光離不開那男人,幾乎是作夢似的語氣,「世上竟真有這樣的美男子,足可比擬太陽神阿波羅。」
「可是蘭姊卻毫不被他所迷,反倒急於擺脫他呢。」
「真奇怪。」
說話間,三人已走近他們,神谷光彥正扯住曉蘭衣袖。
「喂,放開她!」水晶呼喝一聲,急奔向前瞪他,「你沒見這位小姐不想理你嗎?幹嘛這樣死纏爛打?」
神谷光彥微微一楞,似乎被這氣勢凌人的少女給驚住了,但仍好風度地彎起嘴角,「我並無惡意,小姐,只是想請她跳支舞而已。」
「她已經拒絕你了,不是嗎?」
曉蘭回轉過身,「對不起,先生。」她再度表明拒絕之意。
他卻像不容她拒絕,抓住她手臂的手毫不放鬆。這下水晶可火了,就算這男人的長相是世上罕有,也不該如此無賴。她一時衝動扯住男人的手,硬要他放開曉蘭。拉扯間,她卻不小心撞上男人的肩,面罩的扣環因而鬆脫,白色的面具往下飄落。她驚呼一聲,彎腰欲拾起面具,原先藏於白紗禮服裡的水晶煉墜晃蕩,瞬間綻出璀璨光芒。
她卻未注意,只顧著拾起面具,發現面具的絆扣已然鬆脫,她呆怔了,猶豫著是否該在大庭廣眾之下揚起臉來。
任翔一凝眉,察覺了水晶的窘境,還來不及反應時,曉蘭已扯下自己的面罩覆向她臉,替她扣上,再順勢扶起她。整個過程不及三秒!他忍不住在心中喝采,折服於她靈敏的反應。他瞥向海豚,後者點點頭將水晶拉到一旁。
神谷光彥微微蹙眉,彷彿訝異他們為水晶做的掩護動作,他瞥了退到一旁的水晶一眼,立即注意到落出她胸前那尊透明澄澈的水晶娃娃,那尊娃娃雖是透明水晶雕,但在光線流轉下,體內卻綻出不可思議的七彩光芒,炫麗奪目,細緻非凡。他曾聽說過有這麼一尊罕見的水晶娃娃存在,莫非正是──
水晶彷彿發現他目光的焦點,視線一落,看來猛地一驚,側過身去,悄悄再將水晶娃娃藏入禮服內。
她不希望他人注意到那尊娃娃?他凝思著,將這個發現藏入心底,重新轉向曉蘭,忽地雙眸圓睜,滿蘊震驚神色。「蘭,是你,果真是你!」這句話是用日語喊出來的。
任翔雖不懂日語,卻也強烈感受到那男人的震驚。
而聽得懂日語的曉蘭更完完全全僵住了,她怔怔地瞧著他。
「蘭,為什麼不認我?為什麼躲我?」
「我──你是誰?我認識你嗎?」她猶豫地。
「你當然認識我!」神谷光彥激動地喊著,握緊她肩,「你沒死!原來你沒死?」他像是又高興又不敢置信,忽然,神色一黯,「你──是不是還不能原諒我?」
「我──失去了記憶──」
「你失去記憶?」他一挑眉,眸子深處掠過一絲奇特的光芒,「你的意思是──你不記得從前的事了?」
「對不起。」她掙脫他,整個身子躲到任翔身後,一雙大眼無助而彷徨。
她躲到另一個男人身後,還緊抓住著他禮服的後襟,像極尋求保護的小女人。神谷光彥緊緊皺起眉來。「不記得我了嗎?蘭?」他語聲沈痛,「我是神谷光彥,是你的光哥哥啊。」
「光哥哥?」曉蘭喃喃念著這個稱謂,心內不覺流過一道暖流,她揚起眼簾望他,同時鬆開了緊抓任翔的手。
神谷光彥察覺她的動搖,「對,我是你光哥哥,你是神谷蘭,我從小最疼愛的妹妹。」
神谷蘭?原來自己就叫『蘭』這個名字?難怪會一直覺得自己似乎真跟蘭有關係似的。她想起那日清晨在任翔住處醒來時,身上穿的那件繡著銀蘭的內衣。她是神谷蘭,而這個人就是她哥哥?「你是我親哥哥?」
「我們的感情比親兄妹還親。」他柔情似水地凝視她。
任翔覺得自己無法忍受了,這兩個人一直用日語交換著他不懂的對話。「你是誰?」他以英文質問神谷光彥,奇怪他為何能以充滿佔有性的目光看著曉蘭。
神谷光彥調轉視線凝向他,兩個男人剎時交換了不甚友善的眼神,彷彿電光石火,一觸即發似的。
「在下神谷光彥,」他改口用英文,「站在你後面的女人是我未婚妻。」
「未婚妻?」四個人同時驚喊起來。水晶與海豚以無法置信的眸光瞪住曉蘭,任翔亦轉過身,直接看著躲在他背後的女人,心中五味雜陳,說不清是何滋味。而曉蘭,早已如遭雷殛,怔怔地立於原地,無法動彈。
「你說蘭姊是你未婚妻,但你方才不是說她──是你妹妹嗎?」首先回神的人是海豚。
「蘭跟我並無血緣關係,我們從小就被神谷財閥收養,以兄妹身份相稱。但在前不久我們訂婚了,原本決定於上個月就要結婚的。」這段話雖是回應海豚的疑問,但神谷光彥從頭到尾都是直盯著任翔的,眼眸微微露著挑戰之意。任翔直直地挺立著,毫不迴避他凌厲逼人的眸光。
「你們是誰?為何與蘭在一起?蘭又怎會失去記憶?」
「上個月我在東京灣附近的公路上遇到她。」任翔冷靜地回應他的質問,眼眸緊緊直視對方,彷彿想在其中尋得一絲端倪,「她全身傷痕纍纍,顯然是落海被灣岸的礁石所傷,她向我求救,我救了她。」
「蘭?怎麼回事?妳落水了?」神谷光彥大為震驚,轉向曉蘭拉住她雙臂,「怎麼會掉下去的?」
「我不知道──」曉蘭茫然地應著,忽然情緒激動起來,「你別問我,我不知道,完全不記得!」
「蘭。」他溫溫柔柔地喚了一聲,「別慌,光哥哥不逼你,光哥哥只是關心你,怕你受傷害,你沒事就好了。」
她仰首凝視他,星眸不知何時微微泛著淚光,「你──是我未婚夫?」
「是的。蘭,你還記得嗎?那晚你原在我遊艇上試穿結婚禮服,」他微微笑著,那微笑令他原就漂亮的臉龐更加不可思議的迷人,「你一直是歡欣愉悅的,一心一意期待嫁給我。」
「我期待嫁給你?」
「你曾告訴過我,你自小就鍾愛我,蘭,」他放鬆她手臂,改握住她柔荑,眼神深情款款,「你說這世上你只願為我一人而死。」
曉蘭倒抽一口氣,他深情的眼神與溫柔的言語像對她下了魔咒,她無法思考,亦無法動彈。她曾經那樣愛過他嗎?她曾說過在這世上只願為他一人而死嗎?如果他是自己一生的摯愛,她怎會不記得他?
「蘭,跟我回去,讓我喚回你記憶,」他緊緊捉住她,「你是屬於我的。」
「我──」她猶豫著,只覺心痛心酸,卻不知該如何反應。
神谷光彥轉向任翔,「這位先生貴姓?」
「我姓任。」
「任先生,很感謝你救了蘭,如果不介意,這趟在船上的費用就全算我的,聊表我對你的感激。」他微微一笑,眸光卻是一貫的銳利,「至於蘭,她是我未婚妻,更是我神谷家的一員,請讓她與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