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頁 文 / 深雪
小蟬笑著說:「好……三年之後,你與費爾藍德在住宅外碰面,繼而你才知道,這名大美人是你的鄰居。」
畢加索抬頭向上望。「聽上去很浪漫。」
小蟬則說:「邂逅美麗的女性當然浪漫。就算你住巴黎她住非洲,你也會覺得大家極有緣分,距離極近。」
畢加索聽得出她的酸溜溜,於是說:「但也浪漫不過我和你的邂逅。」
小蟬低著頭,笑得很甜。
畢加索吻了吻她。然後二人牽著手,倚在住宅的大閘前。小蟬明白他,他是意圖等待那名三年後出現的情人。
這山頭充滿藝術的浪蕩味道,隨處可見三五成群的年輕藝術家砌磋討論,咖啡店和小酒館中,有人念詩有人演奏音樂,也有人繪畫和攝影,明媚慵懶又自在,非常動人。
畢加索說:「我們活得貧窮但熱情洋溢。」
小蟬說:「你的一生也充滿熱情。你什麼都有,美女、名氣、成就、財富、才華……」
畢加索望著她,這樣說:「但我就是不能擁有你。」
他的目光像個得不到心愛玩具的孩子,看得小蟬心裡惻然。小蟬彎下嘴,張開臂彎擁抱他,她怕他再多說一句,她就會在這山頭上落淚。
他們逗留了一會兒,然後畢加索提議離開。差不多黃昏了,天在變色,走在山頭來作樂的人更多。他們步過一個大廣場,那裡有人耍雜、賣畫、奏樂、賣小吃。忽爾,畢加索停下腳步,小蟬隨他的視線看去,就在不夠二十尺的距離,費爾藍德就站在那裡。
她拿著酒和煙,在一所小酒館門外與三名男子聊天。那一年,她剛在巴黎混了數個月,以當畫家的模特兒為生。費爾藍德長得蛋臉小巧,下巴尖尖,最別緻的是一雙長長的眼睛,雙眼皮很深,眼珠子大大又水汪汪的,當眼波溜轉時,非常嫵媚,眼睛下長有呈紫紅色的眼袋,別的女人長有眼袋不會好看,惟獨是她與眾不同,那暗紅的一圈,令她看來神秘又複雜。
她偶爾轉過臉來,目光落在正凝望著她的畢加索身上,她朝著這英俊的西班牙小子笑了笑,然後繼續與自己的朋友談天。小蟬看見畢加索的耳畔紅起來,他情不自禁掛上一個傻笑的表情。
真了不起,再見一個相愛過近十年的女人,居然還會重新動情。小蟬先是訝異,然後,免不了有點點妒忌。注定互相吸引的人,無論在什麼時空遇上,愛意總能一觸即發。
小蟬咬著唇垂下頭。命運中的相遇,沒有人能打亂。要相愛的人始終會相愛。
費爾藍德沒再轉過頭來。畢加索看了她一會,就與小蟬繞道而行。他的目光閃爍又溫柔,這個美麗的女人,將會為他一生多姿多彩的愛情展開序幕。
想起這樣美好的事,畢加索就連走路的姿勢也散發出愛情的味道,悠悠然的,輕飄飄昏昏醉的。
小蟬扁起嘴說:「啊,立刻就忘了我!」
畢加索歎了一口氣把手按在心房上,這樣說:「對不起,我實在按捺不住心頭的震撼。」他的神色夾雜著悲與喜。
小蟬挽著他的臂彎,把頭側放到他的肩膊上,她不願意顯得小氣,於是說:「我不是為了霸佔你才走到你身邊來。」
畢加索感激地望著她,立到牽起她的手又輕吻她的臉龐。「世界上仍沒有女人比你更好!」
小蟬指著他說:「你說過就當真!將來有人問你哪個女人最好,你一定要回答是我!」
畢加索不置可否,但他臉上的笑容倒是真心的高興。
不知怎地,看過費爾籃德,就像看見了希望一樣。
喜樂地,畢加索以圓滿的心情走回家。
晚上,一起喝酒用膳,畢加索對小蟬說:「我看,你不用把我帶回去原本的時空,我不想回到范思娃離開我的那個年紀。」
小蟬問:「你決定再活多一次?」
「好不好?」畢加索說。
小蟬笑:「可見你多麼自戀。」
畢加索不否認:「我一生憾事少,惟獨是……」他抬眼凝望小蟬:「有些事情,我想再試一次。」
「費爾藍德?」小蟬試探。
畢加索聳聳肩。「還有伊娃、奧爾佳、瑪莉特麗莎……」他認真地說:「這一次我想愛得不一樣。」小蟬說:「你認為你會做得到嗎?當你把藝術、個人意向、名利、面子、朋友……統統放在前排位置時,你便會忽視所愛的人。」
畢加索莞爾,「你不是一向要求我以另一個方式去愛的嗎?」
小蟬說:「你決定不回到原來的年紀是一件大事,反覆討論一下都是好的。」
畢加索放下叉子,以手揉著前額,說:「再活一次,我早己瞭解到我的畫風的轉變,我不用再每天徹夜不眠地思考,我隨意便可以畫出同樣重要的作品。」然後他說:「當我再也不可以用藝術作為借口的時候,我可以花多些心神去愛一個人。」
小蟬笑問:「你願意?」
畢加索說:「我想享受一些我未享受過的事。」
小蟬謔異地搖頭:「真想不到你會有這念頭。」
畢加索緩緩地說:「待薄一個女人並不能令我真正的快樂,但是……」
「什麼?」小蟬問。
畢加索笑起來:「待薄一個女人能令我感到心涼,而心涼是多麼暢快的一種感受……」
小蟬叫起來:「死變態佬!」
「是啊,我變態!」畢加索一手扣著她的後頸,另一隻手把酒強行倒進她的口中。
小蟬笑著反抗。「你休想……灌醉我……」
畢加索把她拉起身,紅酒就濺瀉在她的衣衫上。「我畢加索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
小蟬甩開他,笑起來:「哈哈!別妄想得逞!」
畢加索一手抓住她,然後把她推進睡房的床上。他猙獰極了。「我什麼也試過,就是未試過污辱女性!」
說罷,他就伏到小蟬身上使勁按住她,那擠出來的表情卻是誇張地瞪大眼睛。
小蟬看著他這個模樣,忽然想起一個人:「Mr.Bean……」
「是誰?」畢加索假裝粗暴地把她的衣衫撕開。「不准想起別的男人!」
小蟬很高興,哈哈哈地高聲大笑。
畢加索氣結。「你該反抗,然後欲拒還迎!」
小蟬就嚷出一句:「也媽爹……」
「說什麼?」畢加索皺眉。
小蟬說:「交一個日籍女友便會知曉!」
說罷,她索性自己撕走身上的衣物。畢加索見是如此,便又急忙把自己的衫褲脫去。當這兩個人一爬到床上,總要比賽鬥快脫掉衣服……
親熱完畢後,小蟬躺在床上調整呼吸,她流過汗又臉紅紅的,剎那間忘記了將要分離的傷感。畢加索轉過身來與她調笑,一邊輕拍著她的臀部。她很愛與畢加索赤條條地躺在床上,親熱又好,說笑又好,總是那樣無憂無慮。精力旺盛的男人在親熱之後,會閃亮著眼睛告訴她一些童年往事;他告訴她父親及家人對他的期望,身為繪畫教師的父親,向上天祈求畢加索有所成就,並在畢加索十三歲那年封筆不再畫畫,為求上天把所有天賦完全送給兒子;他又說過自小對鬥牛感興趣,從小就仰慕鬥牛勇士的男人味,發誓長大後要變成他們……
小蟬伏在床上,單手托著頭凝神聆聽畢加索的小故事,這一刻,畢加索說及他的妹妹。
「我十三歲的時候,妹妹八歲,她得了傳染病,我們都知道她命不久矣。我忍受不到看著平日傻氣活潑的她在病床上翻著白眼奄奄一息。我痛苦地向上天祈求,如果妹妹能夠痊癒,我願意以繪畫的天分作交換,妹妹康復的話,我就讓上帝把我的才華沒收……」
原本歡樂的氣氛,隨著畢加索所說的往事一掃而空。瞬間,二人就被哀愁掩蓋。
畢加索沉著臉說下去:「許過這樣的願之後,我走到妹妹身邊觀看她,果然,她不再翻白眼,也沒有沉重地喘氣,驀地,我就後悔了。我害怕妹妹會死,更害怕妹妹不死的話,我的才華會離我而去……」
小蟬聽得屏息靜氣,畢加索頓了頓,把眼珠溜過來望了她一眼,然後說:「最後,妹妹還是死了,我反而覺得安樂,舒了一口氣。」
故事完結,畢加索就默然,躺在床上的他木無表情,目光惘然。
小蟬伸手去握著他的手,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麼。畢加索感受到她的關懷,他勉強笑了笑,然後這樣說:「我就是這樣自私自利的人,自小己是如此。」
小蟬俯下臉輕吻他的手背,安慰他:「妹妹的死不是你的錯。而你,一直都極之珍惜你的藝術天分。」
畢加索望了她一眼,繼而苦笑。「你以往說得對,我是一個賤人。」
小蟬把他的手掌貼著她的臉龐,心痛地說:「不,不要胡思亂想,別怪責自己。」
畢加索把視線放到天花板上,然後說:「你知道嗎?在那一刻,我很想很想妹妹死……」